刻意表现出来的无辜总让人能莫名生出一股火气。
齐景站在原地没动,尽最大的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显得冷静:“我给你二十倍。”
章越是从家里走的,锁完好如初,门窗都没有任何痕迹。
但他没有出门的习惯,平常就连要喝杯酸奶都是打电话懒洋洋的要齐景下班回家带。绑架,肯定是把他先引出了家门。
那必须就要足够熟悉章越,不然以他的性格,瞟都不见得瞟你一眼。
“齐总,我知道你财大气粗。”似乎是在一个空旷的环境里,那头有人慢慢踱步的声音格外清楚,“可我啊,现在不缺钱。”
有人买凶。齐景心里飞快掠过这个想法。
“我就是想,让所有人看看你家小情儿那骚样。你说到时候那些天天喊着男神的人,会说什么呢?”一群人哄堂大笑。
齐景捏紧了拳头,不长的指甲在掌心狠狠地压出一道血迹。
“打个商量吧。”那边话风一转,“白河码头,一个小时之内过来,用你自己换章越。”
接着就挂了电话,一锤定音。
齐景在原地冷静了三秒钟。深吸一口气之后,甩下外套大步走向地下停车场,一分钟后,一辆高大的SUV飞速冲了出来。
齐景开了车载电话,先是报了警,然后开始拼命地疏通关系。
对方明显不害怕他报警,章越肯定有些东西在他们那儿,并且随时可以po上网,不大不小,刚刚好够他身败名裂。
就算齐景是传媒界的老大,施压再铁桶,都无计可施。
舆论这种东西,是能杀人的。
他只能第一保证章越的安全,并且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把损失降到最小。给沈倦的电话,他放在了最后一个。再过一个路口就是码头的时候,齐景拨出了给沈倦的电话,那头飞快地接起,然后沉默。
“沈倦,我想杀了他们。”
池渊听到这句话,不由得一颤,沈倦倒是很冷静,带上蓝牙走到窗口压低了声音:“章越联系过我。”
齐景打着方向盘的手狠狠一颤,差点撞上旁边的护栏。
两个人简短地交换了双方的信息之后,大致理出了思路。沈倦立刻联系ZIC有关新闻传播的部门,嘱咐 只要看到和章越的新闻,不管是什么,话多大力气,都必须撤下来。
池渊皱着眉头坐在旁边,想了想掏出手机,订了今天的最快飞回国的机票。沈倦折回来的时候,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相遇,心知肚明。
沈瑜开车送他们回了公寓,看着两个人一言不发地飞快收拾行李,拎着大包小包出来,再把他们载去了机场。
这时候天上的小雨已经停了,有点儿灰蒙蒙的,压抑得很。
池渊和沈倦对着沈瑜挥手告别,快步走向登机口。
与此同时,齐景走到了码头边。
这里停止开发已经很久了,码头边尽都是一些废弃的仓库和储备的材料,横横竖竖堆叠在一起,杂乱无章,偶尔有几只野猫蹿进蹿出,滚远的眼睛在夜色里亮的吓人。
齐景大步穿过这一片,径直走向那唯一一个嚣张亮着灯的仓库。
他没有刻意掩盖自己的脚步声,靠近那里的时候就惊动了里面的人。
仓库门被暴力地一把打开,齐景冷着脸,站在原地抬起一边嘴角看着里面的人。
章越被反绑在角落里的一把椅子上,垂着脑袋,额发被冷汗浸透,无力地耷拉在一边。
“齐先生,好久不见啊。”一直和他保持着通讯的人从黑暗里走出来,吊梢眼尖下巴,泛黄的手上把玩着一把锋利的水果刀。
“既然我都来了,那就轮不到你出来谈了。”齐景确定了章越的安全之后,放松了一些,也不顾对面人的气急败坏,只是自顾自地卷起了衬衫的袖子。
等到雪白的衬衫被卷在了小臂处,齐景理了理确定整齐,这才抬头,对着仍旧一片黑暗的一个角落,语气带着点奚落,“你说是么,许文飞。”
他话音方落,角落里就响起了一声轻笑。慢慢的,那人一边说这话一边从阴影里走出来,白衬衫黑裤子,身形高挑姿态优雅。微卷的黑发雪白的脸颊,浅褐色的眸子在劣质灯不稳定的光源里都显得出尘而干净,放在哪里看都是个不可多得的美男子。
他开口,声音也如环佩相碰,声音圆润清亮:“我还以为,你会对我温柔一点的呢。”
“许文飞?”盖着飞机上小毯子的池渊直起身子来,惊讶道。
旁边的沈倦皱着眉闭目养神,两只手指按在眉心处,看起来似乎并不怎么想多深入探讨这个问题:“恩。”
“这名字,怎么跟我听说过的一个这么像呢…”池渊这次并没有配合他,而是左右摇了摇他的手臂,硬是把人给摇清醒了。?“许文翼,他算是许文翼的弟弟。”沈倦眉头皱得死紧,“某些意义上的。”
池渊这个级别的人精,一听就大概知道了是怎么回事。
私生子。
的确,许文翼是许家私生子中的一个,并没有被承认也没有被接回本家,只不过她妈妈执着,硬是给他起了这个名字而已。
“他和我,还有齐景,三个人是同学。”沈倦说得很简略,语气也并不怎么耐心,“从初中到大学。”他们的初高中是合办的直升制,三个人成绩一直很好,每次调动人员也都是稳稳地携手站在最优班。
“我看…不知是同学这么简单吧。“池渊笑眯眯接过空姐递过来的两倍可乐,慈祥地回头看着沈倦。
“真的就是…”沈倦辩解,却被池渊重重地拍下杯子的声音给惊到了,一句话直接被拍回了肚子里。
“普通同学,会绑架?”池渊挑了老高的眉毛,“普通同学至于让齐景打电话嘱咐你赶紧回去!?还指明是,你,沈倦,立刻回去!?”
他敏锐的直觉告诉他这里面绝对不是简单的同窗情谊能说清楚的事情。
他的直觉还告诉他,这三个人牵扯着的关系,一定不清不楚。
而且,他男人,还是主要当事人。
☆、往事
沈倦靠在椅背上,皱着眉头神色有些疲惫,微微叹了口气。
飞机已经飞了有一会儿了,周围的乘客多多少少也都裹着毯子在做自己的事情。沈倦抬了抬身子,把池渊揽进怀里,下巴擦着他柔软的发顶,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的故事并不精彩,但说起来却还像是一言难尽。
“我们三个是同学,这个你知道了。”沈倦的声音很低,说话的声音像极了叹气。
齐景和他是从小的发小,家里的屋子直线距离都不超过一百米。所以两个人从幼儿园开始就是手牵着手上下学的存在。
到后来两个人双双考进最好的私立中学,顺理成章的成了同桌。
许文飞在当时并不显眼。十几岁的男生,站起来才到沈倦下巴。每天都苍白着脸坐在最前排的角落里,同学进出开门关门都是吹风的存在。
但那时候,齐景和沈倦已经是男神级别的人物了。两个人抽条早,个子又高长得又好,随随便便打个球都能吸引一票女生的目光,进进出出后头都跟着一大帮子人,除了上厕所基本就没什么是要自己动手的事情。
注意到许文飞,是因为一次两个人之间不大不小的争吵。
沈倦下了竞赛课回来,为了避过在校门口等他的齐景,拐弯回了教室。
当时已经是傍晚,空旷的教学楼里异常安静。夕阳打在走道上,泛着金边的红色,显得有点诡谲。沈倦倒是不怎么害怕,单肩背着书包踹开了教室门。
对,当时我们的沈老爷,还是个校霸。
空荡荡的教室里,窗帘被大风刮起,沈倦迎面就兜了一脸风,火大地把书包甩在了一边。
“啊。”
没想到,一声轻呼从角落里想起来。
沈倦斜着眼一看,才发显一个瘦弱的人影缩在角落里,正抱着头小声地抽气。
估计是挺疼的,沈倦心想,除了几大本竞赛的书他似乎还装了笔盒来着。
“还好么?”他单手揣在口袋里,居高临下地看着有点瑟缩的小不点。
他爸妈并不反对他过早接触家里的事务,所以和沈家有往来的几家的家底儿他都多多少少知道那么些,对于许文飞他那个英勇无比的妈也有所耳闻。当时沈家和许家还是很好的合作伙伴。
虽然妈爱作妖了点,但许文飞这个小孩儿是真的生的很好看。浅色的眼睛深色的头发,嘴跟樱桃似的小小一个,粉红粉红的。沈校霸冷漠地瞟了一眼,把已经到了嘴边的“医药费改天找我报销”咽了回去,换成了一句语调平淡的。
“我送你去医务室吧。”
齐景第二天怒气冲冲地找到沈倦就要打起来的时候,才惊讶地发现,正安静写着题的他旁边的一个小人影。
“许文飞?”齐景蹲下,歪头仰视着坐在沈倦身侧——他座位上的瘦弱的人。
“你…你好。”许文飞咽了口唾沫,抿着嘴认真地和齐景打招呼。
齐景眉毛一挑,顺手从最后拿了张凳子拖到他们俩身边扒着椅背坐下,饶有兴致地看着许文飞,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许文飞缩了缩,耳朵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