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顾文君而言,这场雨无疑期待要多余祈求。
但赫连幼清却在逃避。
因为那一切的开始以及结束都伴着雨。
雨水滴落的砸在了莲池中的荷叶,叶片低垂,几乎压断了挺立的脊梁。
她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内室,不允许他人打扰。
漆黑的室内,响雷一声声的划开天际,雨水砸落在窗棱,化为桀桀的笑声,狰狞的咆哮着,追赶的化为泥泞的污秽,一叠叠的跌落在她的耳际。
赫连幼清蜷缩在榻上,她双手抱紧着自己,整个人都仿佛埋在了黑暗中。
又一道闪电划亮了漆黑的室,微光中淡淡的血腥味弥散开来。
顺着屋檐落下的雨水如断了线的珠子溅起了水洼。
身上仅披着一件单衣,坤九艰难的想要解开腰腹上已经渗血的麻布。
血痂黏住了伤口和麻布,使得她每拽一下都像是能撕下一道皮肉。
汗水渐渐湿透了单衣。
窗外这时却传来些微的声响。
坤九面色微变,正要随意裹上单衣,门却在这时被推开。
淋淋的雨水中,廊下的青年面容冷峻。
两人目光相对,青年居高临下的注视,冷淡的仿若什么都漫不经心。
坤九微愣,而坤一的视线落在坤九再次渗血的伤口时,眸光晦涩。他抬手关上了门,点了室内的灯。
微弱的烛火中,映衬着青年的脸较之以往要柔和了很多。
“还有麻布吗?”
青年冷淡的说道,虽然仍旧是那副臭的要死的表情,但却让少女忍不住笑开了眼。
哒哒哒,小跑的声音响在廊道里。
冬菱撑着一把油纸伞,提着一支食盒走在廊道上。
雨水渐大,雾气蔼蔼中,她擦了擦落在脸颊上的雨水,小心的用手遮挡住雨避免落在食盒上。
“大爷?”
廊下,顾文君面上挂着一抹笑,闲情又恣意,她坐在栏杆上,腿一晃一晃的。
而在顾文君的一旁,一溜的小燕子站在栏上,模样憨态可掬,黑亮的背羽,仿若雨雾中的一点墨,点点的融入了画布中。
冬菱晃了下神。
只觉得一身白衣的大爷在那一刻恍若画中仙。
直到她看到“画中仙”向她招了招手。
“冬菱。”
冬菱回了神,她这才瞧见有落雨砸在了食盒上,她忙去擦,然后小跑的来到顾文君身边。
伞面一骨碌的在青石板上划开一道打着水渍的弧度。
冬菱小心翼翼的从食盒里拿出一叠盛着荷叶香酥鸡的盘子送到顾文君面前。
顾文君笑着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冬菱坐下。
冬菱小心的尽量不发出声音坐在栏杆上,眼睛直勾勾的却是一直盯着啄着羽毛的小燕子。
接过顾文君递过来的一只鸡腿咬着吃时,冬菱学着顾文君闲适的模样晃着腿,看着雨雾中的西院渐渐地也放松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
第二十六章
“怕是只有西院的那位爷入了长公主的眼。”
廊下的仆妇们窃窃私语, 小心的窥探着从西院缓步走出来司琴等人。
顾文君披着一件单衣,百无聊赖的靠着窗扉。
下了一夜的雨的晨起,晨光都懒洋洋的蔓上了云霄。
晴空万里。
扫兴。
顾文君的目光重新落在那对儿刚刚司琴送过来的玉如意。
到底是说了感谢的话,却只字未提金叶玉蟾。
“大爷, 殿下对您真好。”冬菱站在玉如意旁, 一双眼满是惊喜。“奴婢长这么大还未见过成色如此精致的玉。”
好是好, 却比不上那玉蝉万分之一。
顾文君垂眼盯着自己的手指。
就在昨个儿意外的发现雨天竟有微弱的风元素时,几乎让她欣喜若狂。
只是这欣喜若狂还未持续一夜,便伴着这落雨的雨尽消失得一干二净。
什么鬼天气!
顾文君颓然的耸着肩,没精打采的。
冬菱见了, 犹豫了片刻才道:“奴婢可是要给大爷准备软轿去观园?”
顾文君耳尖子动了动,手指轻轻敲击着一旁, 好一会儿爬了起来。“冬菱,备水。”
冬菱欠身应下, 忙走了出去。
天气渐渐的有些偏凉,一众的仆妇簇拥着小郭氏由廊下走入。
鑫哥儿被奶嬷嬷抱在怀里, 止不住张望的动来动去。
“太太, 太太,咱们还有多久到?”鑫哥儿扭着胖墩墩的小身子探头看向一旁的小郭氏。
小郭氏面有无奈,抬手拿起帕子擦了擦小童额上的汗。“你呀,又不是见你亲兄长, 何故这般期待?”
鑫哥儿任由小郭氏擦他脸上的汗, 笑嘻嘻道:“不一样。”
小郭氏收起帕子调笑道:“如何又不一样了?我可还记得前个儿你还和我说要离那病痨远一点,说是怕沾了晦气。”
被亲娘怼的一时抹不开脸皮,鑫哥儿趴再奶嬷嬷怀里,嘟囔道:“彼时非此时,二老爷不是常说今非昔比吗。”
“净说歪理。”小郭氏笑着点了点鑫哥儿的鼻尖。“我还不知道你这皮猴想什么?”
鑫哥儿眼珠子滴溜一转, 到底是没在继续说,而是踢了踢小腿,示意奶嬷嬷将他放下,他自个儿主动抓着小郭氏的手,笑嘻嘻的。
顾文鑫本是小郭氏幼子,不免就多偏爱了几分。
顾文君擦着头发从内室走出来时,就听到外面通传二房的太太前来探望。
“到底是有些不放心,今儿个便想过来看看君哥儿。”小郭氏笑容和善,鑫哥儿坐在一旁,一双眼眨巴眨眼的看着顾文君。
“劳二伯母挂心。”顾文君笑道。
“那日若不是君哥儿及时出现,鑫哥儿怕是没那么容易从那拍花子手里救出来。”小郭氏浅浅叹道:“到底都是顾家的儿孙,真到了针尖上还是念着的兄弟情。”
顾文君眸光微闪,却也不接话,这时冬菱已经奉上了茶,恭敬的站在一旁。
小郭氏继续道:“你二伯虽然时常不再府中,却也没少在我耳边念叨君哥儿仁孝,顾及兄弟。若不是大哥大嫂去得早,你这身子也不至于这般虚弱。”她说着抬起帕子擦了擦眼角。“哎,这一转眼你都这么大了,能有如今的本事着实是让人欣慰的。”
鑫哥儿坐不住,小屁股在软垫上扭来扭去的。
小郭氏又笑道:“瞧我说这些作甚,平白惹了伤心。如今你也大了,二伯母看着也是喜在心里。”瞥见小儿子动来动去,她暗示的瞪了一眼,到底是让儿子又老实了下来。
顾文君喝着茶,她看着外面的日头。
阳光正好,若是此时出门时间也刚刚合适。
“昨个儿这孩子就嚷嚷的要过来看你,我知你身子本就不大好,这才拦着,要不然以鑫哥儿的脾性,早就冲过来找君哥儿你了。”见顾文君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小郭氏心下暗恼,却也知自己此行的目的,到底是忍了下来。“鑫哥儿,还不过去谢谢大哥哥,要不是大哥哥救你,娘现在指不定还要多担心呢。”
鑫哥儿听了忙下了地,早在来之前就一肚子问题的他恨不得全部抛出来问个明白,只是他刚站定,外面就传来三房太太领着祁哥儿过来的声音。
“原来二嫂子也在。”相比于小郭氏笑容明媚张扬,李氏的笑容一如既往的温婉,她牵着和鑫哥儿年岁相近的祁哥儿,缓慢的走了进来。
“这又是什么风把弟妹吹过来了。”小郭氏扬眉,一副主人家的模样。
李氏眸中闪过一抹暗讽,但笑容不减。“瞧二嫂子说的,你是因为什么来,我自然也是因为什么。”
“我听说回来后祁哥儿生了好一场大病,你这做娘的也是,孩子还未好呢,怎么就领出来见风?”小郭氏眉尾上扬,模样看着极不赞同。
“祁哥儿也仅是吓到了而已,万没有二嫂子说的生了一场大病那般严重,倒是鑫哥儿,看着气色倒不是很好,莫不是病了?”李氏目光柔和,笑容和善。
“我家鑫哥儿好得很,弟妹还是好好看顾祁哥儿才是要紧。”小郭氏心下恼怒,话语也免不了冲撞了几分。
“这个自然。”李氏盈盈一笑,她说着看向一旁乖巧的祁哥儿,叹息道:“只是这孩子自从回来后就一直惦记着他兄长,昨个儿若不是起了雨,祁哥儿早就跑过来,这不,一大早就拉着我过来说要找君哥儿。”
小郭氏听罢,暗自冷笑,面上却有笑的越加明媚。“正是。”
见李氏看她,小郭氏又笑道:“刚刚我还正和君哥儿说来着,我家鑫哥儿也是,昨天说什么也要过来,若不是我拦着,这小子说不准就冒着雨过来哩。”她说着又是一叹。“鑫哥儿自小就和他君哥儿关系好,有时候都能越过他亲兄长,好的跟一个人似的。”
小郭氏和李氏暗暗较劲,顾文君眯缝着眼打了个哈气昏昏欲睡。
夏日的风吹落入了窗棱,打着圈的在她鼻息间流转。
顾文鑫和顾文祁早就好奇的走到顾文君面前,顾文君抬起眼时就看到鑫哥儿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看着她,而祁哥儿则躲在他身后探着脑袋也瞧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