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初修的所作所为无可厚非,因为这一切都是为他的立场,为陆氏的利益而考量,而他也正因为清楚,却感到更加的悲凉和无能为力。
八月底的风已经不那么轻柔了,天空干净的想让人流泪。顾尘站在墓碑前,安静的几近透明。秋风夹杂了丝丝薄雨,张口深呼吸,雨丝飘进声道里都觉的沁人心脾,顾尘却莫名感到一丝冷冽,他看着礼画的父亲在碑前絮絮叨叨的哭泣埋怨,忽然心生厌恶,将手中的鸢尾放在碑前,便转身离开。
素雅的花瓣随风飘扬,雅静而温婉,似乎与这个女子绮艳好强,波澜坎坷的一生大相径庭。可顾尘却觉得唯有如此纯净的花朵才最能配的上礼画不为人知的质朴。
淡极始知花更艳,她的一生却是浓墨重彩后的纯真美好。
离开的时候遇上打伞来的陆鸣音,距离上次的事情已经过去大半年了,顾尘看到他的时候,很奇怪,心里竟然没有半分怨怼。或许是那件事情发生的时候他始终是处于昏迷的状态,所以他没办法对这个未遂的“凶手”产生强烈的恨意,甚至因为他那一只废掉的胳膊而感到无可名状的悲哀。对于陆家,顾尘始终怀揣着一种不安的期许。他和那个高门大户里的所有人都没有深刻的亲疏关系,饶是陆鸣音,也不过因为上次的事情而了解一二,要说愤恨,要说原谅,他自认远没立场资格。他所展示的,无非是为人而初的一点善良的本能。
可陆鸣音看到他,却是冷冷一笑,好像曾经被绑架的那个人是他一样,男人脸上是病态的苍白和阴冷,他看着顾尘神经质般的抬了抬手,那只戴了黑手套的胳膊像个吊诡的钟摆一样在他眼前晃了一下就掉了下去,然后在他发愣的瞬间,陆鸣音邪性的笑了一声,顾尘脑袋嗡嗡响,他看着男人清明的瞳孔以及不正常的神色只觉头皮发麻,转而加快脚下步伐,迅速离开。
在车里,顾尘第一次觉得很累,四肢百骸都好像经历了一场搏斗,他靠在车座上,看着窗外湿漉漉的雨景,心里变得空洞。
“顾先生,现在送您回医院还是回家?”司机恭敬的说道。
顾尘闭眼静了一会,说道:“回家。”
他有几天没有和陆初修联系了,上次的话确实说重了,顾尘想那个家伙应该很伤心吧! 他很想他,想他的怀抱,想他睡前的吻,两人冷战的日子里,顾尘几乎没有一天睡好过。
手机是在半路突然响起来的,震动的频率像是催命符,他接通后,心脏霎时被揪住了,立马让医生掉头。
电话只有简短的一句通知:“顾尘,你师父被患者家属捅了一刀,现在抢救呢,你快过来!”
秋络虽然年纪较轻,可资历在医学界是公认的,而且他虽然没到年龄收徒,但对顾尘那是手把手带上手术台的,说是师徒并非夸言,可秋络一向不喜别人这么说,他们也是私下叫叫,如今,听在顾尘耳里,他竟有一瞬间的晃神,仿佛别人口里的那个“师父”并不是和他朝夕相处的秋络一样。
车子急速驶回医院,在手术室前,顾尘看到了一个陌生的男人,不像第一次见面时候模糊的暴戾,那是个非常俊朗的男人,装束得体,身姿卓越,可他此刻脸上尽是绷紧的阴沉,即便他不说不动,但目光是一眼便能看出的孤注一掷。
顾尘在医院见过太多这样的表情,他不晓得梁封宁对秋络的爱有多浓重,但他清楚,这段缘分已经铸成,无论是好还是坏,秋络都逃不开了。
手术是院长主刀的,他在等待的过程中了解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在七夕那晚的手术结束后,紧急送来一连环车祸案的伤者,其中有个货车司机,送来时候流血不多但抢救无效,当时车上还有个即将生产的孕妇,小孩儿没保住,大人也危在旦夕,通知一下发的时候家属情绪就爆炸了,那个家属是孕妇的丈夫,死者的哥哥,当时也在车上,可是正好换班休息在后面的小隔间里,上面还盖着被子,由于车祸角度,他几乎没有重伤。
秋络当时连上两台手术,整个人已经快脱力了,而且礼画的事也让他难受了一阵,所以他只淡淡应付了几声,当时气氛剑拔弩张,再加上秋络清冷的声调和冷漠的行动一下子便把家属的怒火勾了起来,男人气势汹汹的朝他怒吼:“人进去之前还好好的,都没流多少血,就几个小时的时间你告老子人死了,你他妈什么破医生?给老子说清楚!”
秋络没理会径直向办公室走去,他已经快要晕了,在手术台上全神贯注就拼着一口气,一旦放松下来整个人迅速累瘫了,他最烦这些“以为没流血就以为能活下来”的家属,虽然明知道这些人不过是痛极找人发泄,可他今天实在没精力好好开导。
当天晚上就在办公室凑合了一晚上,隔天他便把这事给忘了,毕竟在医院家属情绪失控是常见的事儿,可他万万没想到这股火会蔓延这么久,最后还一下子把他点着了!那个孕妇孩子没保住,身体损耗巨大,拖了半个月也走了,他丈夫也就是那晚冲秋络咆哮的男人在短短半个月时间里痛失三位亲人,情绪失控到极点,心理承受能力太差,便把所有过失都归结到医院上,尤其是对那晚和他结下梁子的秋络恨之入骨,于是在停车场趁秋络下班的时候拿水果刀捅了他一刀。
那时秋络上午刚完成了一个手术,午饭还没吃根本不是这种卖力气的男人的对手,遂遭此毒手,当时车库人少,男人看到血之后,神经更是崩溃,吓破胆一样的逃走了,秋络硬是忍着极大的疼痛才打了电话给前台求救。
听同事说完之后,顾尘心里五味杂陈,秋络告他礼画出事的时候应该是准备着下一台手术可对他只字未提,他在和人争执的那个时候自己正在楼上病房里发呆伤心,而这许多天来,因为他一直沉浸在悲伤的情绪里,秋络几乎宽容的把手术都揽了下来,对他的心不在焉也没有责骂,给够了他放纵情绪的时间。
可他呢?他明知道从今年年初开始,秋络的身体就比以前差了,可他还是放纵自己一心忙在礼画上的事上,前前后后三个多月为了配合礼画的治疗他不知道自己让秋络一个人上了多少台手术,名义上他是他的徒弟,可当师父的为徒弟做到这份上的也只有秋络一个了!到头来,他被别人捅一刀子,他顾尘都是最后一个赶到的!
此刻顾尘恨不得扇自己两耳光!
院长出来的时候,神情凝重,他和他们一干科室的人只微微点了个头,便向梁封宁开始说明情况。
顾尘在旁边听了一会儿,大致意思已经明白,秋络受的那一刀不至于威胁生命安全,可是,经此一劫他的心脏是再也承受不住了,必须进行手术,可成功的几率谁也不敢保证,而且,有了这一刀,那就是和阎王爷抢命啊!
顾尘从他们的对话里可以清楚院长和梁封宁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话说的很有分寸,梁封宁到最后只皱着眉头不吭声儿,再后来,秋络在ICU住了一个礼拜后就彻底消失在他们的视线里。
而这一消失便是一年。
那一个礼拜里,谁都没能走进去见他,梁封宁像是把他当成私人物品,除了换药的医生之外不允许任何人进来探望,甚至给秋络擦身的活儿都是他干的,可是在他走之前,顾尘还是见了他师父一面。
他进去病房的时候,秋络已经苏醒,只是行动不便,说话也没什么力气,他们互相聊了一会,他得知梁封宁准备将秋络带出国治疗。
这无疑是最好的治疗方式,顾尘衷心希望他能及早康复,能完完整整的回来,可秋络似乎并不这么认为,他对自己身体的了解情况大于任何人,院长都不敢做的手术他几乎没抱什么希望,他甚至早就想好自己剩余的日子怎么安排,可只要遇到梁封宁,一切都会被推翻。他再怎么坚持也抵不过梁封宁的霸道。
他睁眼看到这个人的时候,都觉得自己还在做梦,直到手臂传来鲜明的痛感,梁封宁赤红着眼睛狠狠的咬着他时,他才发现这个人竟是真实的出现在眼前的。
秋络那一瞬间脑海里只有一句话: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啊!
顾尘可以从他的眉眼间看出此中无奈,但是,谁又能说得清这到底是劫还是缘呢?
当他后来看到秋络和梁封宁还有他们的两个孩子组成一个美满的四口之家时,他再无法否认,我们的力量其实是那么渺小,命运的车轮会把你过往所有坚信的,厌恶的,喜爱的通通碾压破坏,让你再也找不到引以为豪的希冀。
☆、第 60 章
秋络做完手术的那天下午,顾尘没有回家而是径直去了陆初修的公司。他在看到梁封宁脸上近乎绝望的神情时,心脏突然被狠狠的刺了一下,那一刻陆初修受伤的脸在他脑海里无限放大,让他迫不及待的想去拥抱他。
顾尘从董事长直达电梯上去,外厅的秘书见到他礼貌问好,顾尘心不在焉的回答,他走到办公室门前,深吸了一口气才推门进去,他和陆初修已经有半个月没联系了,要说冷战这八年来还是头一次闹这么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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