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宁想得倒是挺好,他准备先跟张擐处成好朋友,然后再找个合适的时机问清楚张擐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意见,不管是不是自己的错都主动道个歉,解开对方心结。
他觉得张擐这个人看上去也不像是会和别人主动交恶的那种,肯定是自己无意间冒犯他了,既然知道了肯定不能坐视不理,都这么大年纪了,道个歉也不会少块肉。
对!就是这样!
正好他刚出差回来,带回的芝麻饼非常不错,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嘛!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张擐刚吃完饭,自己做的蒜泥西兰花、鱼香肉丝,还有一个白菜豆腐汤,他发现自己好像还是挺有做菜天赋的,虽然不怎么熟练,但是照着菜谱做出来还是挺像那么回事儿的,卖相味道都不错。
他连围裙都没脱就去开门,觉得纳闷这个点儿不该有人找他啊,安全起见,开门之前他还从猫眼里往外看了一眼。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沈长宁?他来干什么?
张擐下意识地手足无措,最后还是深吸一口气,一鼓作气打开了门。
沈长宁还以为没人在家呢,都准备走了,突然门开了还吓一跳。
一时间,俩人大眼瞪小眼。
后来还是张擐先开了口,“找我有事吗?”
沈长宁也反应了过来,“我刚从成都出差回来,给你带了点特产尝尝”。
张擐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不过还是礼貌地道谢,邀请沈长宁进屋。关上门才发现自己还穿着围裙,连忙脱下来放在鞋柜上。
沈长宁踏进屋子的那一瞬间就想撒腿跑,不过靠着理智控制住自己的双腿。
是的,沈长宁是大名鼎鼎的处女座中光荣的一员,而且还是处女座中的整理癖!
其实张擐已经尽量把屋子收拾得比较整齐了,但就他的水平只能做到整齐摆放而已,完全达不到收纳的水准。
桌子上黑一个白一个的杯子,书架上大大小小各种类别乱放的书,还有柜子上磕掉一边耳朵的兔子存钱罐,无一不在刺激沈长宁的神经。
沈长宁坐在沙发上,张擐正在倒水,他觉得眼睛放在哪儿对自己都是种折磨。
还好没一会儿张擐就过来坐在了他左边的沙发上,他如蒙大赦般把眼睛定在张擐身上,这屋里估计也就这个人能入眼。
沈长宁马上注意到了张擐的脚,“你脚怎么了?”
“之前下乡摔到了。”
沈长宁觉得看起来挺吓人的,“问题严重吗?”
“没事,再去复检一次,下个月应该就能拆石膏了。”
张擐不是那种会聊天的人,之间出现短暂的沉默,连沈长宁都有点不自在,没话找话。
“对了,你什么时候来的A市?”
“毕业就来了。”
“真巧,我也是。”
张擐:”……”
“那你现在在哪儿上班呐?”
“毕业就考了公务员,发改委,一直在那儿。”
“不错嘛,我跟人合伙开了个公司,之前也做了一两个政府项目。”
“那公司法人怎么不是你?”
沈长宁也被问懵了,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张擐话一出口就后悔了,也不能再吞回去,只好尽力补救,“我的意思是法人是不是你”,他自己都觉得这话圆不回去,脸憋得通红。
沈长宁居然笑了,这家伙果然记恨我很深,居然连我家底儿都给摸清了。
“我主要做技术方面,管理都是我那个朋友负责的,法人也是注册的他的名字。”
张擐怕再露出什么马脚,不准备再轻易搭腔。
之前沈长宁没怎么注意,今天盯着张擐看了一会儿,发现这小子长得真不错。唇红齿白的,特别是那眉毛那眼睛,跟画儿似的,眼珠子亮得像北极星,却一点儿不显得女气,反而很俊朗。
对,就是这个词,俊朗。
没一会儿沈长宁就起身告辞,临走之前道,“下次复检之前提前跟我说,我送你去,你这样也开不了车”。
张擐死死压住自己条件发射要说出的拒绝,平静了一下,“那麻烦你了”。
张擐睡之前躺床上培养睡意,大宁宁已经趴在他胸口睡着了,还打起了小呼噜。
他觉得今天过得太不可思议了,像做梦一样,自己居然跟沈长宁坐在自己客厅里聊天,而且自己表现比想象中好太多,他还以为跟沈长宁待一个房间的时候自己肯定会心肌梗塞,果然人的潜力是无穷的。
嗯,好的开始是成功地一半。
第二天,张擐提前约了车去图书馆,在家闲了三天快闲出毛病了。
他现在才无比庆幸出院时白衣天使给了拐棍,当时出于礼貌没有拒绝,否则他就得一只腿跳着去了,跟僵尸一样。
呸!人僵尸有两条腿好吗!
张擐吃过早餐没多久就收到沈长宁的短信。
“我给你放了点东西在一楼物业,记得去取,你一定需要。”
没头没脑的看得张擐一头雾水,什么东西我一定需要。等到张擐费老大劲儿把东西从一楼搬到家,打开一看。
《交互设计与收纳》 、《断舍离》 、《日本收纳女王》 !
张擐:”……”
第7章
市图书馆离张擐住这里不算近,在大学城那边,约的这辆车司机是个本地人,大嗓门,车里放着汪峰的歌,还一直摇头晃脑地跟着唱。
看着师傅那如痴如醉的样子,时不时唱到高潮处,还闭上眼睛一脸陶醉,张擐觉得有点害怕。
走到环城高速上的时候,师傅突然来了一句“做好心理准备”!
什么?还没等张擐有所反应,前后车窗都被降了下来,然后师傅跟着放着的音乐,大嚎了一句:“我想要怒放的生命”!
张擐觉得自己的肝儿都在打颤。
不过司机师傅除了是个脑残粉以外,那连续三年服务标兵可不是白拿的,硬是本着关爱伤患的原则把张擐连扶带抱到了图书馆大门口。
在张擐复杂的眼神中,师傅利落地走了,帅气地扬了扬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来之前张擐就已经准备好了书单,在一楼自助机里一查,书都还有,而且都集中在三楼的B区和F区。
图书馆可能算是张擐为数不多的几个常去的地方,可能是现在的电子阅读太发达,图书馆的人越来越少。有时候他觉得自己有点像是被这个时代抛下的人,总是不自觉地排斥太过科技与发达的东西,也不知道在坚持些什么。
在一次科室聚餐中,大家很偶然地谈论到心情不好怎么发泄这个问题,他本来不准备搭话的,但磨不过办公室那帮疯了的大姐们,说出的回答震掉了一地的眼珠子。
是的,张擐是个老古董,心情不好的时候只会写毛笔字,抄《道德经》,一遍又一遍。有时还会抄另一篇魏晋时的散文,作者不知名,文章写得也不怎么好,但是其中有一句“岁在长宁”。
张擐享受地在一排排书架面前边看边选,弯下腰,书单上的最后一本也在下排书架找到了,他决定打道回府,然后从书的间隙处看到两只交握的手。
出于一个基佬的敏锐,张擐立马察觉到那是两个男人,正手拉着手选书。
真腻歪,张擐在心里暗暗地撇嘴,他绝对没有嫉妒的意思。
站直了身体,只看到两个挨得很近的后脑勺,其中一个比另一个高半个脑袋。
虽然他万分不乐意打扰到这对儿小鸳鸯,但是他要下楼,拐棍拄地的声音怎么也不可能避免。
果然,声音一响起那俩人就转头,不过没有发现书架后边的张擐。直到张擐走出藏书区才和他们打了照面,稍微矮一点的那个好像见到外人不好意思,死活要挣脱被握住的手,脸通红。
另一个则紧紧拉着不放,眼睛一直盯着张擐,也没什么表情。
张擐歉意地朝他们笑了笑。
他发现自己最近笑的频率高了很多,好事,笑一笑十年少打车的时候,张擐充分感受到了社会主义大家庭的温暖。
刚站那儿还没招手呢,一辆出租车就停在他面前,旁边的大妈一脸慈爱,“小伙子,快上车吧,早日康复”。
张擐深深地被感动了,他觉得照这样发展下去,我国迈向共产主义指日可待啊!
可能是有点太高兴了,以致于他压根没有注意到为什么回来的打车钱要比去贵了十多块。
回到家,早上走之前拿出来的排骨已经解冻好,张擐准备熬玉米排骨汤。
为了熬汤他还特地买了一个砂锅,按照菜谱上的步骤,慢条斯理地准备各种材料,一点也不着急。
案板上金黄的玉米,碧绿的葱,焯过一遍的排骨在砂锅里咕噜咕噜地冒泡,大宁宁窝在他的脚边,不时发出软软的叫声。
一切都温柔得不可思议。
食物的香味最是能温暖人心,在厨房暖黄的灯光和氤氲的香气中,张擐想到自己以前,好像从来没有好好做过一顿饭,顶多煮个面条。
虽然没隔多久,他却觉得恍如隔世。
那时候的自己好像人为地把自己封闭,不愿意接受别人的善意,也不愿意去发现生活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