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下午,他都看见那孩子的父母来探望他,看见他们的相处,他就知道,对方也是一位爱着身边的人的孩子。
就是因为他明白,所以他才要这样做。
如果,刚才的几番话没有打动一语破。
那么,现在这一句话却彻底说服了他,打败了他。
设身处地地调换双方角色的身份,身为那个孩子,他也会想有人向自己伸出救助之手。
「随便你。」
一语破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才把这三个字说出口。
闻言,杜宇声微微一笑。
此时,他背对着窗户,耀眼地阳光在他后面照射着,互相映衬之下,让一语破觉得这个的微笑很刺眼,很刺眼……
快刺伤了他的眼球。
往后的几天,一语破就看见杜宇声在一群人的关心之下,依旧坚持已见,用着同样的语气,同样的口吻,同样的对白,一一把对方说服。
他看着对方签下同意捐赠手术的同意书,看着他被打下麻痹针,安稳地闭上眼睛,睡在雪白的床上,然后被推进手术室里去。
由推进手术室的那一刻,一切都不能回头。
可是,为什么他有种想冲进手术室,把人带走的冲动呢?
一语破反问自己。
他抬头看着手术室外红色的灯光不断地闪动,一如他的内心不能平静。
直到杜宇声被推出手术室的门口,待在病房里面,一直悬吊的心,才稍微降下了一点。
夜里,繁星点缀整个高空,彷佛是一副醉人的美景。
一语破自杜宇声离开手术室就一直寸步不离,一直看着躺在床上昏睡的人。此时,杜宇声的麻醉药效力还没有过去,所以还闭目不醒。
虽然,今次的手术很成功,但是对杜宇声虚弱的身体来说,这样的手术还是会对他的身体造成伤害的。
一语破不明白,人没有完人,金无全赤,为什么杜宇声的灵魂会可以如此的纯洁?
就像高山中的泉水,没有被城市的发展而弄污一样。
窗外微风一吹,撩起白色的帘子,轻轻舞动。
一道黑色的人影凭空出现,看着一语破的脸容,无声地微微一笑,让人猜不出他到底在笑什么。
「我本来想要将你心中的天鹅变成乌鸦,结果反而赏赐了他一双美丽的翅膀。」
一道声音传到到耳边,一语破缓缓地转回身,看见一样和打扮的人站在面前。
一瞬间,心中的怒火涌起。
一语破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人,月牙状的镰刀旋即出现在手上,二话不说就向对方攻击而去。
「喂!一语破,有事慢慢说好了,何必动刀动枪啊」
对方脸色一变,东躲西藏地避开他每一招的攻击,焦急地叫道。
毕竟,他根本没有想过要和同样是死神的一语破变成敌人。
即使他们同样是来自地狱的使者,可是所用的黑暗力量却完全不同。
一语破有着地府「战鬼」的称号,在地狱的武士大赛之中,曾经连续三届夺得最高的称号,至今依旧没有被人打破。
一语破,这个人,活生生就是生物武器,可以把一切都毁灭。
他,是冥王也忌讳三分的死神。
所以,冥界的死神们都不想与他为敌。
但是一语破毫不理会,对对方的话充耳不闻,紧紧地追逼着他,
他跑到窗前,自己就追到窗前,跑到屋顶,自己就追到屋顶去。
锋利的刀剑带着凌厉的杀气,每一次都向对方毫不留情地砍去,像要把对方看成一段段,好拿去喂狗,也不能泄心头之恨。
从当人类到死神直到现在,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一个感情激烈的人。
像沉睡的火山,平时冷冰冰的,一点热度也没有,只要碰上了一个时机,灼热的熔岩就会汹涌而出,一发不可收拾。
他举起一刀,毫不犹豫,流畅地砍划过残的手臂,使对方原本黑色的袍子刮出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残不禁吃痛地低声一叫,刚喊道一半,顿时,又忍住了。
他不想让一语破小觑自己。
「你就这么在乎他?」
残眼睛望向冷酷的死神,险险避过其招数,手抱着自己手上的手臂,疑问地问道。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一语破」,近乎疯狂的野兽,横蛮无理,横冲直撞,企图将一切都要撕破与破坏。
本来,一语破还想向对方砍下去,闻言,心中迟疑,手突然一顿,在半空中竟然停了下来。
在乎?他在乎那个男孩?可能吗?
说真他不知道。也许是吧!
他很在乎,在乎得不能自己,只要是那个男孩的一言一行就很在乎。
这样的「在乎」似乎不知不觉中形成的,没有既定的公式与答案,彷佛突然有一天乌云满铺的天空倏地放晴,一片明媚洒下,是这么的理所当然。
一语破冷眸瞄了对方一眼,收回自己的武器,低声一句,一如威胁地说道:「滚!」
残很识趣,立刻连忙带滚地爬起来,转眼间就消失在视野之中。
☆、第十一章:偷走我的心
英国的古语曾说:「一旦怜悯打开大门,爱情便进入圣殿。」
也许,有些爱情本来就是怜悯的一种迁移吧!
有时候,同情一个人的时候,照顾一个人的时候,特别在乎一个人的时候,不知不觉之中,早已经沦陷了。
只是,还未觉醒,只因身在庐山之中,而不知庐山正面目而已。
很久很久以后,一语破在心里这样暗忖。
可惜,那个时候,那个男孩已经听不见他想说出口的话了。
自从杜宇声做了手术后,身体状况就大不如前,整天也觉得很疲倦,常常打困。
可是,一语破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总觉得千言万语都说不尽,只有满腔的苦闷,一层又一层地堆积在心里。
今天,他化为实体,推着轮椅,带着杜宇声到医院下面那那棵树下面走走。他隐隐若若觉得杜宇声今天的心情好像特别好似的,总是在嘴角荡漾着笑意。
「破烂,你以前可不可以多幻化成人类呢?」
杜宇声坐在轮椅中,缓缓地抬头,用着水汪汪地眼睛看向他。
那一霎那,一语破觉得好像有只小狗在对他摇头摆尾。
「嗯。」
一语破沉思了一下,就答应了。虽然这样会让自己很累,可是既然杜宇声这么渴望,也不妨答应。
也许,是他的回答让杜宇声很满意,一直到中午,杜宇声都笑语盈盈。
猛地,一个足球向杜宇声地脸气势汹汹地砸来,一语破眼疾手快地把迎面而来的足球一把拍走。
他一抬头就看着一个小孩子向这里小跑过来。
他追上了那颗被一语破拍到池边的球,双手拿着球,冲到他们的面前,大声道:
「你们弄污了我的球了!」语气十分嚣张,简直是目中无人。
闻言,杜宇声他们不约而同地低头看了那足球一眼,的确足球的表面上沾上了一些污泥。
「抱歉,不过冲洗一下就可以了。」杜宇声带着歉意地说。
怎料,小孩子不领情,狠狠地说:「你要怎样赔偿我?」
十足一个小霸王,蛮不讲理。
杜宇声正想回答,耳边却传来一句:「没门。」
小孩子抬头正想破口大骂,可是对上那一双冰冷至极的双眼,就皮头发麻,生硬地把口里的话吞下肚子里面去了。
小孩对着冷冷冰冰的一语破,咬了咬唇,小声道:「我才不会跟傻瓜斤斤计较。」
说完,就拿着足球打算走人。
可是,当偏偏他又不肯移动脚步。
直直站在面前,双手叉腰,神气地说:「我不会让路给傻瓜。」
意思是要杜宇声他们让路,给他离开。
他虽然有点怕一语破,可是,杜宇声的话,他却一点也不怕。
一语破推动轮椅到一旁,把路让开。
小孩子笑嘻嘻地离开,在离开前,他耳边听到这样的一句话:「我们正好相反,让路给傻瓜。」
小孩脸色一青,回头看杜宇声他们,只能看到他们逐渐远去的背影。
等走远了一点,杜宇声无奈地说:「你干嘛和小孩子计较啊?」
一语破难得浅浅一笑,低声道:「现在的小孩子都被父宠坏了。」
杜宇声一听,低声一笑。
暗忖道,一语破的意思是要教训一下那小孩子呢!
「总觉得有时候,你跟我认识的破烂很不一样。」
杜宇声觉得每天跟对方相处也不会厌倦,总觉得每天都有惊喜,让他看到更多一面的一语破。
原本以为一语破是一块冷,细心一看,才知道他是暖袋,暖和暖和的。
「你也跟我所想,很不一样。」
一语破低沉地说,双手推着轮椅慢慢地走动。
阳光散落在他们身上,就像覆盖上了一层金纱,朦朦胧胧。
「宇声,我很羡慕你。」
一语破突然说道,他灰色的眼睛看着蔚蓝的天空,有几只小鸟飞过。
到底有多久,他没有站在太阳底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