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郭先生 (葛伯生)

　　“你欺负人，怎么还不能骂你了？！”
　　郭齐玉听着来气，又转过身，“你们院长合着这么偏心？”
　　小胖子顿足，“就偏心！我说了不是我！”
　　“你等着！”
　　郭齐玉气哼哼地甩下这句话，转身走了。
　　走到一个秋千前，他把郭小北放下来，仔仔细细观察了一番，都是些小红肿，眼角处有一点淤青。
　　“小胖子力道还挺足！”郭齐玉轻轻地朝伤口处吹了吹气。
　　小孩儿也没躲。
　　郭齐玉心疼极了，摸着小孩儿的后脑勺，“你受欺负了？”
　　郭小北摇摇头，但郭齐玉还是眼尖地看见了小孩儿把手往后缩了缩。
　　他赶紧一把拽回来，看到小孩儿脸上明显吃痛的表情，他又稍稍松开。
　　撸开袖子一看，又是一道道伤口，看上去是用什么尖利物品划的。
　　“这是怎么回事？”
　　郭齐玉简直心痛得揪起，他好不容易养好的小孩儿怎么又变成这样了？
　　郭小北沉默了一会儿，郭齐玉看着他，“怎么回事？”
　　小孩儿抿抿嘴，终于开口，一说话，眼泪就跟着落，“哥哥，我不想在这里！”
　　郭齐玉恨恨道：“好！但是你要说清楚！”
　　一滴滴泪就像是一团团硫酸一样砸在郭齐玉心上，他也哽咽了，“小北，不要哭了……”
　　“他们划伤我，”小孩儿说了有史以来最长的一段话，“院长说是我自己划伤的，还带我去做了精神病鉴定，说我是个有自残倾向的自闭症儿童，是个精神病。”
　　郭齐玉气得发晕。
　　他没有想到小孩儿在这里居然遭到了这样丧尽天良人性泯灭的事，受到了这样的虐待。
　　“我去找她！”他抱起小孩儿，怒火冲天。
　　正好院长也在往这边赶来。
　　他看到那个年近中年的女人走过来，有些害怕，但更多的是愤怒！
　　“你们就是这样对待孩子的？！”
　　“太让我失望了！”
　　“我今天要把他带走！”
　　“我要去告你们！”
　　郭齐玉抱着根本没什么分量的小孩儿，气得胸口上下起伏，要不是还有小孩子在，他简直要冲上去指着院长鼻子破口大骂。
　　“难道是你将这小孩儿送来的？”院长问道。
　　郭齐玉马上大声道：“我把他送到你们这儿，不是让你们来虐待他的！”
　　院长脸色一变，“先生，你先冷静下来，事情不是这样的……”
　　“不要狡辩了！我马上就要带他离开！”
　　院长急忙道：“先生一定是看见他胳膊上的伤了，这是他……”
　　郭齐玉眼中充满了鄙夷，“你要说这是他自己划伤的！”
　　院长一愣，这是她要说的话，她也只能点头，“是，不过我想说的是，我们认为他有严重的……”
　　“精神病！我知道你要说他有精神病！”
　　郭齐玉气愤到无以复加，还真的跟小孩儿说的一模一样，这群人模狗样的人渣！
　　“也不能，不能完全这么说，”院长解释道，“我们有报告单，应该是自闭……”
　　“你们这群人渣！”郭齐玉愤怒地吼道。
　　这还是他人生中第一次用这么大的声音说话，他真的快被气晕了，脑仁儿一阵阵发疼。
　　院长听到此，才觉得眼前看上去一脸良善只是有些畏缩的青年好像是误会了什么，才变得这么愤怒，不可理喻。
　　她急忙道：“先生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没有误会！”郭齐玉抱紧了小孩儿，“我现在就要把他带走！”
　　院长正欲阻止，就听得青年幽幽传来一句话。
　　“否则，我就要告你们。”
　　院长一愣，想了想现在自己的处境，怎么也不能在这节骨眼上出事。
　　于是她咬牙点了头，“那先生你要跟我来，为了不发生再次弃养和违法事件，我要对你作登记。”
　　这么容易就达成了一致，郭齐玉怎么也没有料到。
　　但心里怀揣着一分得意九分忐忑的郭齐玉还是跟了上去。
　　

　　☆、第六章

　　
　　办公室里，郭齐玉明显感受到了小孩儿的恐惧和害怕，，埋在他怀里，怎么也不肯出来。
　　也许是这间办公室里受到一些不好的对待，郭齐玉想着。
　　无奈他只得抱着安抚着他，然后一边签字，一边听院长说明情况。
　　“小孩只是由您抚养，但您没有领养权也没有抚养权，如果有家庭要来□□，而他正好符合需要的话，他必须要回到福利院。”
　　“也就是说，正好因为他情况特殊……”
　　郭齐玉敏感地皱眉。
　　院长咳了一下，“没有办法，等于是您那儿也是个福利院，不过是这个小孩儿的专属福利院。相应的我们会您定期发送食物和书籍类儿童用品。”
　　郭齐玉面上不在意，心里却想着这倒是可以省下一大笔钱，约摸有些得意。
　　他倒是没有看到埋在他怀里的小孩儿听到“专属福利院”时笑了一下。
　　“为了您的方便和孩子的安全，你得签下承诺书，我们福利院的人会每周上门询问情况。”
　　或许是看过郭齐玉身份证，复印了张身份证复印件，又让郭齐玉拿出自己的学生证，并打电话到学校咨询，证实了郭齐玉在校就读，并询问了大一第一学期的成绩情况。
　　郭齐玉根本不担心，他知道自己考得很好。
　　最后，院长柔声问了郭小北愿不愿意跟着郭齐玉回去。
　　院长似乎已经习惯了郭小北永恒的沉默。
　　郭齐玉轻轻拍了拍小孩儿，“小北，你愿意跟我回家吗？”
　　怀里的小孩儿很明显地点了点头。
　　院长有些惊讶，但转瞬过后，又笑道：“原来他叫小北。”
　　郭齐玉不想搭理她。
　　院长有些无奈，“先生，我想您是真的误会了些什么……”
　　郭齐玉直接站起来，拉开椅子。
　　“院长，再见。”
　　一走出桃李福利院的大门，刚才还硬气到顶天立地的郭齐玉瞬间耷拉下来，成了够不着天踩不到地的腌黄瓜。
　　“小北，对不起啊，”郭齐玉揉揉小孩儿的脑袋，“是我不好，把你送进了那种地方。”
　　郭小北还是紧紧地搂住他脖子，不肯说话。
　　郭齐玉掉了颗眼泪，又赶紧擦去，抱着郭小北上了公交车。
　　回到家，郭齐玉拿出上次郭小北走前新买的药，都还没擦完，郭小北就走了。
　　现在这管药最终还是贡献给了小孩儿，郭齐玉一边擦药，一边心里唏嘘不已。
　　中午，郭齐玉难得的带郭小北出去搓了顿，虽然只是吃的牛肉面。
　　但那也是多加了一块钱牛肉的牛肉面。
　　郭齐玉把自己的牛肉也夹给小孩儿，自己碗里成了素面，小孩儿碗里面上倒是实实在在地覆了层牛肉。
　　郭齐玉正小口吃着面，就看见一块牛肉伸到了自己眼前。
　　郭齐玉抬眼，郭小北举着筷子，黑漆漆的眼珠子透出点亮光，脸上虽然还红红绿绿的，但郭齐玉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天使。
　　小狼崽子护食的程度真的跟狼没什么区别。
　　郭齐玉从没有在他口里讨到过好，只是以前郭齐玉本来就一心想小孩儿好，也没觉得这有什么。
　　只是现在突然狼崽子转换成了天使，居然还主动给了自己一块牛肉。
　　郭齐玉这才觉得这日子真的还是不能拿来作对比。
　　“哼……”
　　他差点又哭出来，急忙狠吃了口面，又赶紧咬过那块牛肉，在嘴里胡乱嚼着，半天不肯吞下去。
　　郭天使已经开始慢慢吃着自己的面，动作也不再像以前一样狼吞虎咽，生怕吃了这顿没下顿。
　　而是慢慢吃着，不发出一点声音，动作十分优雅，一时看呆了郭齐玉。
　　这，这转变也太快太大了点吧？
　　但总体来说还是没怎么变的。
　　郭天使在优雅地吃完面后，优雅地端起碗喝完了汤……
　　要不是郭齐玉急忙阻止，他可能还会在喝完了汤之后优雅地舔碗……
　　郭齐玉松口气，狼崽子还是有狼崽子的好处，不浪费吃食，也不会有挑食的问题。
　　现在的郭小北在他眼中又成为了一个完美小孩。
　　福利院送来的东西下午就到了。
　　郭齐玉严肃地清点着，不知道这是不是福利院的标配，反正清点完毕，东西非常齐全。
　　只是玩具和书籍，不再穿的衣物，以及儿童折叠床和棉被等都是要收回的。
　　不过玩具和书籍会定期更新送来，而且儿童吃食虽然不多，但也足够了，保证了郭小北的发育和成长！
　　福利院来的人还察看了屋内情况，确定没有任何问题后，才告辞离开。
　　郭齐玉关上门后，啐道：“现在这么紧张，当初怎么对小北的？！”
　　此刻，小北正坐在床上，看着那还没安装好的折叠床发呆。
　　郭齐玉走过去，“等会儿我就给小北装上好不好？”
　　郭小北不说话。
　　郭齐玉就开始倒腾起来。
　　他对这方面实在没什么天赋，就这么个简单的折叠床还鼓捣了一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