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灰蒙,一场骤雨将落未落,枝枝叶叶摇摇摆摆,她的身影在风中似幻似真、翩然若仙。
姜照雪立在原地没有动。
女人静静地望着湖面多久,姜照雪就静静地看了她多久。
她看起来太柔弱、太失意了,姜照雪怕她做傻事。
所幸,女人没有。
在骤雨来临前,她转动轮椅,上了石板道,离开了来栖湖。
鬼使神差地,姜照雪在与她平行的水泥路上小跑起来,跑过了她的身影,跑到了来栖湖外的路边小摊旁。
她买了一把伞,在骤雨落下的第一瞬间赶上,为被挡在美术展览馆外的女人撑起。
大雨落在她的身上,女人抬头,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四目相对,那是她们的第一次见面。
四年后,姜照雪因为联合培养项目,在A国读研,不时做些兼职添补生活费。岑露白到A国谈生意,临时需要一个日语翻译。因专业需要,姜照雪早在大学毕业前就过了日语N1,机缘巧合下,她再遇了岑露白。
只是那时候的岑露白,已经与她记忆里的那个温柔孱弱的女人不一样了。
她不再被困于轮椅之上,穿着一身宝蓝色的西装西裤,立于会议桌旁,长身玉立,低头翻阅手中的文件,妆容精致、气场干练,文雅而矜贵。
转过身看见被带到眼前的姜照雪时,她波澜不惊地对她点了下头,伸手与她握手。
姜照雪这才发现,原来岑露白要比她高。
“你好,岑露白。”她礼貌客气地介绍自己,半点没有提起几年前的那一次见面。
姜照雪便也没有露出他乡遇故知的惊喜,权当两人确是第一次见面,完全公事公办。她猜想岑露白也许是真的不记得了,毕竟除了那一个下午的相处,她们再也没有见过,也或许,岑露白是不想记得了。
毕竟,人生中有些狼狈时光,确实不记得更好。
不知道明天醒来,她还会不会记得今晚的失态。姜照雪手下动作轻柔地帮岑露白抹好面霜,压好被角。
“晚安。”她微微弯唇,低声地补上,“还有,迟到的,生日快乐。”
第3章 第三种绝色。
因为有定期的师门论文评议会,第二日早上姜照雪没有睡懒觉,七点钟就准时起床了。
她和岑露白现在一起住的这套大平层,是岑露白除岑家北山庄园外长期自住的居所,面积阔绰,主次卧都是带卫生间、衣帽间、起居室的大套间,所以平日里她与岑露白除了必须共用的大书房,其他时候几乎都是相互独立、互不打扰的状态。
她洗漱完,化好淡妆换好衣服出卧室,大平层里依旧静悄悄的。客厅沙发上,岑露白已经不在那里了。
姜照雪下意识地望向远处的主卧室门,与往常一般,门是合着的,看不出里面是否有人。
茶几上,一张素雅的白色便签条被醒目地安放在更换了新鲜花束的花瓶上。
姜照雪捡起,看见上面写着:昨晚谢谢你,给你添麻烦了。早餐让陈姨送过来了,在厨房,合胃口的话,请不要客气。
字迹与岑露白文秀的外表不同,笔走龙蛇,苍遒有力。
姜照雪猜想她应该是早上醒来后回房补觉,怕作息时间不同,与她碰不到面,所以才留了这张便签。
之前也有过一两次这样的情况。
岑露白不在家时,姜照雪三餐多数都是在学校食堂吃的。虽然结婚伊始岑露白提过让陈姨常驻家里,照顾姜照雪的三餐。但毕竟不是真正的一家人,姜照雪不好意思,便坚持让岑露白按照过去那样,她自己在家,有需要了,才让秘书通知阿姨做好饭送来,或者上门做饭。
岑露白让步了。不过提供的另一个便利,她坚持不退——她给姜照雪提供了一个司机,认为既然因为她做戏的需求导致她需要与她同住,离学校过远,那产生的这个距离负担就应该由她解决。
姜照雪表示没关系,两点之间公共交通很方便的,岑露白却有她的理由——有失岑家体面。
姜照雪被有钱人的体面噎住,只好妥协。
如之前一样,她在便签条下道谢,而后委婉拒绝。真正的主人还未动筷,她一个人先吃让岑露白吃剩下的总归不太礼貌。她不觉得她们之间的关系有亲近到可以这样随意。但不知道是昨夜岑露白流露出的那一点柔软可亲,还是吐露出的那一句小委屈,姜照雪今天走笔时竟有几分迟疑。
她写完,犹豫了几秒才盖上笔帽,收笔出门。
司机已经与她很熟悉了,按照课表,在车库里等候多时。
姜照雪与他问好,上车后和他打招呼,让他中午不必按照往常的时间到学校接她。
岑遥说有事要和她商量,约了她今天一起吃午饭,还不让告诉岑露白,神神秘秘的,姜照雪答应了。
中午十一点四十五分,过了约定好的时间五分钟,岑遥才停好车,抵达北城大学历史学院门口。
刚刚走近,她就看见学院门口金字招牌下,姜照雪被一个男生叫住了。
男生个子很高,穿着一件卫衣,抱着篮球,看起来挺阳光清爽的;姜照雪穿着白色高领毛衣,牛角扣大衣,棕栗色的长卷发在阳光下散发着明媚的光泽,一张初恋脸温婉灵秀。两人站在一起,十足的偶像剧场面。
岑遥不由地停住脚步。
不知道男生说了什么,给姜照雪递手机,姜照雪没接。她抬起手,似乎给男生看了看戒指,男生这才懊恼地退了几步。
不肖多想,肯定是又有人向姜照雪要联系方式了。岑遥与她约饭次数不算多,但已经遇见好几次她被搭讪了。
她心里为自己家姐姐捏把汗,佩服她的先见之明。看见男生走远了,她才凑上去开玩笑:“姐姐,也给我留个联系方式呗。”
姜照雪这才看见她,莞尔应她:“下次留你联系方式好了。”
岑遥登时容光焕发:“那敢情好,我就喜欢年轻的小弟弟。”
“嗯,小妹妹也行。”说得像真的一样。
她长得与岑露白有三分相似,性格却和岑露白不大一样,爽朗热情,幽默健谈,什么话都能敢往下接。
姜照雪被逗笑。
她脸皮薄,说不过她:“饿了吗?”
岑遥自然地挽上她的手臂,点头:“有点哦。”她提议:“我同事说后街那边新开了一家泰国菜,要试试吗?”
姜照雪没意见。
两人步行过去,边走边聊。
后街距离学生街不远,下课时分,餐厅人有点多,上菜速度就慢了下来。好在姜照雪和岑遥都不赶时间,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倒不是很难熬。
说话间,姜照雪想起来问:“你说有事要和我商量,是什么事呀?”
岑遥这才突然想起来般,“噢”了一声,说:“是这样的,嫂子,你过两天有时间吗?能不能帮我姐一个忙?”
“嗯?”
岑遥说:“从爸爸和叔叔飞机失事以后,岑家就一直有新年去临市青枫山礼佛祈福的传统。早几年爷爷身体还好的时候,都是他自己亲自去的。这几年,他身体大不如前,妈妈和哥哥一家常年都在C国,所以这事就由婶婶代劳了。但是今年堂妹马上到预产期了,婶婶不放心走开,便和爷爷提议让我们这一房去。”
姜照雪微微点头,示意在听。
岑遥便接着说:“但是,我姐先前腰腿受过伤,这几年看起来是全好了,但其实受不了一点寒。山上海拔高,住宿环境也不比家里,爷爷也担心她受不住,就有让你代去的意思。”
“但我姐找借口给推了,让我一个人去意思一下就好。我知道她觉得这个太□□,但爷爷就吃这套啊。我看得出来,爷爷有点不满意。”
“其实……”她吞吞吐吐。
姜照雪善解人意地接话:“什么?”
岑遥委婉:“这两三年爷爷身体不太好,岑挺那边和我姐挺胶着的。我爷爷摇摆不定……”
她说得隐晦,姜照雪却听明白了。
岑家是由岑露白的爷爷岑汉石白手起家一手拉起的,人丁不算旺盛,膝下只有岑露白父亲岑观山和叔叔岑观浪两个儿子。十几年前,岑观山和岑观浪同乘的私人飞机失事后,家族产业的继承就落到了岑家第三代的身上。
岑露白的弟弟岑潜不知道为什么,似乎已经出局了。岑挺是岑露白的堂弟,比岑露白小两岁,如今正掌管着百纳集团的另一主要产业——百纳地产。谁都看得出来,岑汉石这是在让两个孙辈打擂台,准备从中二选一呢。
一年半以前,岑露白第一次向她提议结婚,她问岑露白这对你有什么好处时,岑露白就轻描淡写地和她透露过岑家暗涌的一角。
她说,她需要一个同为女性的结婚对象安她爷爷的心,让他确信她不会外嫁,百纳永远姓岑,不会落入外姓人的手中。
一生幸福也不过是一点添砖加瓦的筹码,岑家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可见一斑。
姜照雪没有别的信仰,近期学校也没有特别紧要的安排,抽出一点时间不算难事。
能帮一点是一点,她问岑遥:“要去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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