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远航只老实回答:“嗯……是在我工作的酒吧认识的。”他感到不解,“怎么了吗?”
顾慧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想提醒你……这人生地不熟的,处朋友也该备个心眼,像你哥就是把人想得太好了……所以才……”话未说完,声音却哽咽了。
顾远航只好安慰道:“我知道了,嫂子放心吧。”
新年一过,顾远航的工作更加忙碌了。
以前工作到凌晨两三点就可以下班了,而现在,也不知是元旦刚过还是年关将近,酒吧每天营业到四点,等到他们一行人下班时,都已经早上六点了。
其他同事纷纷抱怨工作太累,又想着干完今年明年就不回来。
大伙儿问顾远航什么意见,他却挺乐观,回答说:“现在工作忙是忙点,不过加班费都是双倍的,嘿嘿……老板人挺好的,你们怎么想到走呢?”
有一个年轻人凑上前和他低声商议,“小顾,你别死脑筋了,咱们现在这点钱……放在一般单位招人都不要,你说老板好,和外头的比一比,简直就是压榨了。”他笑了笑,又说了几句贴心话,“小顾啊,我看在你是我老乡的份上才和你说实话,我朋友那儿……底薪这个数,明年咱一起走吧?”
顾远航仍旧执意,摇了摇头:“不了,我觉得这里挺好了。“说完话,站起身离开更衣室,只留其他几个老员工在里头议论。
顾远航并不是多热爱这份工作,只是他有自知之明,自己没上过大学,来到京城能找到这样一份工作已经是不易。老乡的本意是好的,可是他不想以后跳了槽做得不好,叫别人难堪。
做人这回事,到最后还是要靠自己。
这天是个周末,顾远航上的晚班还是负责给客人端盘子送酒水。过了零点,酒吧的节目也到了高/潮,人潮攒动之时,顾远航竟觉得有些忙不开手脚。
他到吧台取客人点的两瓶黑方,酒瓶刚端上盘子,身旁的位置便来了个新客。
那人开口和他攀谈:“今天你也在?”
顾远航转过头一瞧,是许久没露面的张竞川,他笑意微微地和他打招呼,又解释说:“嗯……过完元旦我就一直上晚班了。”
张竞川挑了挑眉,“哦,这样……也好。”他问他,“你几点下班?”
顾远航说:“大概是要忙到四点了。”
张竞川“嗯”了一声,“我知道了,你去工作吧。”
顾远航正忙着,也没时间和他多聊,临走之前回了个笑容,算是道别。
张竞川在吧台前点了两杯烈酒,一副不醉不归的架势。
侍者认识他是老板朋友,劝诫他:“张公子……少喝一些,这酒后劲大着呢。”
张竞川今天心情好,酒量也不在话下了,这个时候开玩笑说:“你还怕我喝醉酒不付酒钱?”
侍者应了一声,“哪能呢。”
说话间,许良烨不知何时走近,见到张竞川独自喝闷酒,也不拦着,上前和他打招呼。
“老张,你今天倒是有空光临我这儿……”许良烨笑了笑,找了个旁边的位置坐下。
张竞川的好心情似乎并不在意他的出现,只道:“难得我不和你计较,别又捡我不爱听的说。”
许良烨也没那么无聊,举双手作投降状,“我这不是怕你一个人喝酒没意思,想过来陪你聊聊吗?”
张竞川说,“我喝闷酒的时候还少吗?怎么平时不见你腆着脸献殷勤。”
许良烨听了这话也不恼他,转移话题问:“快过年了,不回家来我这里晃荡算个怎么回事?孤魂野鬼似的……我可听说前段时间,周老师身子骨不太硬朗啊。”
他口里的周老师是张竞川的母亲,早年从教,退休多年,只是下面的人还是习惯叫她周老师。
张竞川和家里人关系一直不远不近,自从开了工作室之后,工作忙起来十天半个月没人影也是常事。张家老头已经习惯了,倒是周老师对这个小儿子不放心,心心念念着他能够早些回来。
张竞川知道他嘴里没好话,当下只答:“周老师劳你惦记,早就已经出院了。反倒是你……许老板,奉劝一句,好事将近,这嘴巴更要牢靠点……留心祸从口出。”
许良烨哈哈大笑,论口才,他自认不是张竞川的对手。
张竞川说完这番话,也不准备多留,付了酒钱抬腿便离开了。
侍者看着他扔下的钞票,询问老板意见,许良烨却说:“见好了就收吧,谁知道他以后还喝不喝得起……哼!”
顾远航忙到凌晨才下班,他急忙换了工作服,从更衣室里走出来一看,哪儿还有张竞川的身影。
他本以为张竞川问他什么时候下班,是要等他一起走的意思。顾远航想到这里,不免有一丝失落。
之后几天他照样忙得分/身无术,而张竞川却再也没有来过了。
顾远航琢磨着,或许竞川哥已经回家过年了。
年二十七,顾远航的工作结束完毕,领班和他结算了工资和年终奖,末了又对他道:“小顾,明年开春记得早点回来上班。”
顾远航捏着钱点了点头,背着包离开酒吧。
第二天,顾远航带上准备好的行李坐火车回老家。车票他是提前在网上买好的,行李物品都不多,想到春/运人流量大,他就只备了一件换洗衣物回去。
火车整点出发,出了京城站,一路南下,穿过连绵起伏的高山平原,景色各异。
顾远航坐在位置上打了个盹,窗外下起小雨,淅淅沥沥地拍打在窗沿上,远处的山景被笼罩在一片迷蒙的烟雾中,似梦似幻,叫人瞧来十分不真切。
顾远航刚睡醒,意识还处于迷糊阶段,他愣了片刻,揉揉眼睛看到窗外的雨景,准备起身洗把脸。
他身侧的位置上坐着一个带鸭舌帽的年轻男子,男子的行李箱十分大个,挡住了走道前的去路。
顾远航看到他低头看报,黑色的鸭舌帽前沿遮住了大半张脸。他不好意思打搅别人,只得好声好气地寻求对方意见,“先生,您的行李箱能挪一下吗?”
年轻男子听闻,把鸭舌帽摘下,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孔。
☆、(十四)
“竞川哥!”顾远航又惊又喜,“你怎么会在这里?”
张竞川将帽子盖在了膝盖上,露出笑容,“看你睡得沉,我不好叫醒你。”他解释道:“正好这两天忙完工作,想出去休假几天,顺便就过来了。”
顾远航也不深究这其中的真假,只问他:“你在哪站下车?”
张竞川眯了眯眼睛,回道,“安山。”
安山是顾远航的老家,张竞川的这趟休假目的太明确了。
顾远航听罢只说,“那正好,我们一块儿下车。”
张竞川点了点头,没再说话。他似乎有些累,从行李箱里找了颈枕和眼罩,带上耳机便准备休息。
顾远航从洗手间回来时,张竞川已经睡熟,他挪了挪张竞川的行李,坐到位置上,又将窗帘拉下,自己也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假寐片刻。
火车疾驰在高山之间,四周烟雾缭绕,仿佛穿梭在云层和高空之中。
下午六时,火车准时抵达安山站。期间张竞川起身喝了杯热水,又向列车小姐买了两份盒饭,自己一盒,留给顾远航一盒。
春运期间,列车上的伙食价格昂贵口味却一般。换做平日里,顾远航是不会花这个冤枉钱的,但是眼下张竞川将买来的盒饭递给他,也不好拂了他的面子,只得乖乖应下。
两人吃过饭,张竞川似乎仍旧觉得困,又睡了小半会儿。而顾远航为了打发时间,上车之前带了本书放在行李包里,这个时候拿出来仔细瞧着。
张竞川睡醒见到他正低头钻研,又瞧了一眼他手里的这本书,心里暗笑道:果然还是孩子脾性,一本《三国志》也能看得这么津津有味。
火车抵达站点时,安山正下着小雨。
顾远航和张竞川一同走出站台,他问张竞川:“你在安山找到住处了吗?准备往哪儿走?”
张竞川心里鄙夷道,能让我花这么多时间这么多精力陪你回老家,你当我是傻吗?
他微微一笑,回答道:“暂时还没有安排,走到哪算哪儿吧。”
顾远航诚恳地给出建议,“如果你不嫌弃的话,不如住我家吧。”他嘿嘿地笑了两声,有些不好意思:“我家就我和我爸两个人,家里条件不咋地……怕你不习惯……”
张竞川自然是求之不得,不动声色地答道:“那就麻烦你了。”
两人找了辆车往顾远航家的方向开。
车子出了火车站外的中心大道,往高速上开,不多时,下了高速,张竞川看到一片田野,这之后又七弯八拐地在泥路上摸索,最后才到达顾远航的家。
张竞川下车一瞧,这是个民风古旧的乡村,村内的人都是老人和女人居多。交通封闭导致他们见识浅薄,村里开进一辆车子都能叫邻居朋友出来瞧个半天。
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顾远航一人提着两人的行李,把张竞川往家里带,“竞川哥……走这边。”
张竞川四下环顾一周,最后收回视线,跟着顾远航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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