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噌”地一下又窜出来,双手捞起嗷嗷叫的白猫,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屑赏给丁霎,嘴里嘟囔着:“随你的便。”
丁霎向来不擅长应付这个年龄段的孩子,摇头无奈一笑,轻轻揭开灰布。
画框是朴素的木质框,边缘有些磨手,凸起的木屑扎了丁霎好几下。
他一一翻看这些颇有年代感的素描画,女孩不知何时蹲到了丁霎身边,恶声恶气地道:“看够了没有!”
丁霎不解:“这些画都画得很好啊,为什么堆在这里。”
女孩鼓起了嘴,一脸不高兴:“这些都是我前两年画的,客人说画得不好、不像,就退回来了,我舍不得丢,就先压在这里了。”
言罢,她又一脸不屑地瞧着丁霎:“你一看就不懂画的。”
丁霎被她的样子逗得发笑,见她气头更盛,连忙服软:“对对,我就一门外汉!”
他又翻了两张,眼前一亮:“这幅!”
丁霎抽出夹在中后层的一张老人肖像:“这张画得最好。”
女孩一看,乐了:“这是我爷爷。”
丁霎顿时想到手里这张大概是老人的遗像,有些不是滋味,他把画框轻轻摆到了最前面:“虽然没见过你爷爷,但是我觉得这张大概是你画得最像的一张了。”
他停顿了一会儿,又补充道:“比墙上那几幅都好。”
女孩甩了甩马尾,根本没把丁霎的夸奖放在心上,她站起身子踢了踢发麻的脚,说:“我觉得吧,我画得不够像本来就是没办法的事,那些人我根本没见过,拿给我的就一张照片,有的还模糊得可以!画出来的根本就是两个感觉。”
“本来不就是这样吗,你只要按着照片上的人物像临摹就好了啊。”
女孩不认可地摇头:“那也只能做到形似……让我来给你举个例子!”
她再次蹲下,随手抽出一张人物像,指着里头身着西装,年过半百的中年男子,问:“你觉得这个人大概是怎样的性格?”
丁霎随口答道:“有点凶?工作起来一丝不苟?我猜是审计员或者会计师。”
“嗤!”女孩发出嘲弄的笑声,“这就是我家楼下杀猪场的老板!连小学都没毕业,还会计师咧!”
她压低了声音轻哼道:“不过人倒是挺好的。”
“那这张呢?”她又指了指刚刚被丁霎拿在手里的老人画像,“那你觉得我爷爷是个怎样的人?”
丁霎不改乱猜了,盯着画思考了一会儿,才应道:“温和有礼,学富五车?”
“哈哈哈!”女孩大笑起来。
“又猜错了?”
女孩摇了摇头:“猜对了,我爷爷就是学识渊博的那种人——这下你信了吧,没有深刻的认识是很难把人的□□画出来的。”
丁霎服气地点头。
“对了,”女孩咧嘴笑着,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忘了告诉你,这幅画,是我奶奶画的。”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我果然是去堕落了,画室梗想了很久。
说到做梦,好想写个番外。
两个人在一起甜甜蜜蜜很久以后,丁霎做了个梦,回到了大学时代(因为太早还未成年啊喂
然后捉到了躲在角落里偷窥自己的喻心
嘿,嘿,嘿(咦我怎么变污了
☆、27
丁霎走出画室,浑身轻松不少——确实,他把多买的什锦盒子赠给了那位古灵精怪的女孩。
小巴士行驶得格外地慢,风景被玻璃车窗一格一格地错开,高大的乔木和低矮的灌木交叉映入丁霎的脑海,明明是毫不相关的景色,却还是令他想起国内的一切。
法文招牌的小店门口站着一对情侣,正吃着同一个甜筒,他想起自己的公司大楼下也有家类似装潢的甜品店,喻心知他不喜甜,次次都能选到坚果多奶油少的小蛋糕。
林荫路的长凳上有一对并肩而坐的老夫妻,老太太正温柔抚摸着怀里的杂毛小猫,他想起小区那只色厉内荏的“小强盗”,喻心曾提醒自己不能太频繁地投喂它。
巴士与一辆自行车擦着路口滑过,车上的两位年轻男女一同怪叫一声,嘻嘻哈哈地骑着龙头不稳的小破车溜远了,他想起自己不久前还在和喻心商量,要不要买辆自行车放在家里以备不时之需……
“不能再想了。”丁霎猛地吸了吸鼻子,咕哝一声,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
吃过午饭出门时,天还大亮,回到家门口已是暮色渐深,丁霎看到母亲靠在篱笆边和邻居说话,揉了揉鼻子凑过去。
这片以二三层小洋楼为主的居民区已经有些年头,加之临近学区,租户会比买主更多些,丁霎来这里的时间不多,所以对父母的邻居不太熟悉,只对站在母亲对面的两个高大的白皮肤男人点头一笑。
母亲从丁霎手里挑了一串腊肠递给对面的两位男人,作为手里小蛋糕的回礼,丁霎用英文简单介绍了一下腊肠的做法,个头较矮的男人冲他露齿一笑,把半个身子都歪到了身边人的怀里。
丁霎眉头一挑,没说什么,转身跟着母亲进屋了。
看着母亲动作利索的对鲫鱼开膛破肚,丁霎犹豫再三,还是寻了个委婉的开头:“刚刚的那两个男的,已经在隔壁住了很久吗?”
母亲把片好的鱼放入滋滋作响的油锅,弹出的油滴烫到了丁霎的胳膊,他躲开了些。
“是啊,刚搬过来两个月吧……他俩感情可好了,好几回被我撞到在花园里亲嘴。”
丁霎咂舌:“妈,你知道他俩是一对?”
母亲甩过来一记眼刀:“那两个这么明显,你当你妈是瞎子吗!”
丁霎赶紧又贴上去:“那你会不会觉得……”
母亲垂下眼,专心做菜:“看得多了,自然没什么感觉了。”
“那……”丁霎转了转眼珠,想问得再露骨些,“如果有一天您撞见你儿子……”
母亲意味深长地一笑:“不都说了是‘如果’了吗。”
丁霎住了嘴,不敢再深问,乖乖接过母亲递过来的盘子去摆桌。
饭后,丁霎找了个借口早早躲回房间。
窗门大开,大概是今早外出的时候忘了关,丁霎被冷风吹得一个哆嗦,发着抖地迎风走到窗边。
月光被路边的灯火衬得暗了,这里的商店都不在晚上八点后营业,尽管路灯明亮,整条街上依旧没有多少行人车辆。
丁霎正欲拉上窗梢,余光瞥到了隔壁花园。
一高一矮却均显健硕的两个身影在花园里翩翩起舞,他们像是刚打理完院子,手里还拿着木铲和长锹,兴之所至便伴着无声的乐曲而舞动身姿——时不时地,两颗头还凑到一块亲昵一会儿。夜色掩盖令他们肆无忌惮地秀了一场观众寥寥的恩爱。
作为寥寥观众之一,丁霎努了努嘴,颇有些不是滋味地想到,老子不是没得秀,是懒得秀好吧!
他搓了搓手,往掌心哈了一口热气,这才大力合拢窗户,转身掀开笔记本电脑,按下电源键。
丁霎故作矜持地了自己的社交账号,先是不慌不忙地扫了一眼国内的热点新闻,这才装作无意地点开几十条未读信息。
匆匆扫下来,竟没看到他想看的,丁霎不免有些意外……加上一丢丢失落。
那人……不应该哭着喊着求我回家吗!
或者胆怯不安地发几条试探性的评论信息,测测自己的口风啊。
怎么毫无动静!
丁霎又打开微信,除去那些讨要新年红包的烦人精,依旧一无所获。
喻心的头像不变,昵称也不变,甚至连个性签名都还空着,看起来和往日没什么两样,丁霎点开他的朋友圈与微博主页,试图发现些许端倪,然而最新动态都是一个多月以前的了。
丁霎皱眉沉思,难道是受伤太深……
他给技术部的小组长发了窗口抖动,难得用颐指气使地对他说,去查查这个IP最近的上线时间!
小组长没胆吐槽自己和老板的时差,兢兢业业地听从命令,又快又好地完成了任务,还附赠了一条信息——这个人的微博和咱们的“你听”绑定了啊,这个是他的账号。
丁霎见他前两天还过,稍微放下心,又点开软件内自己的粉丝列表,想寻到喻心的个人主页。
他一言不发就任性地停止更新,还动用职权删光了所有语音,粉丝数自然骤减,没有动态,也就没法留言询问,微博上的评论他一律无视,只等着粉丝另寻新欢。
本来嘛,从喜欢这个人,到爱上那个人,是不用多少时间的。
丁霎翻了两页粉丝名单,忽地福至心灵,直接跳转到了最后一页,从最早的时间节点找起。
果然,注册账号后第一个关注他的自然是官方号,然后是他迫不及待将这个应用推荐出去的窦欣。
再然后,就是那个熟悉的头像和名称。
窦欣的号显然许久不上。
而喻心的主页虽然空无一物,关注列表也只有丁霎一个人,但头像右侧显示他今日凌晨还曾短暂过。
丁霎太意外了,他满以为喻心就是偶尔得知自己在玩这个软件的,根本没想到他那么早就关注了自己,他等不及地想知道,喻心是怎么找到自己的账号的——“你听”根本没有查询找人的功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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