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就陷入了恶性循环,因为过于繁忙,身体抵抗力更差,肖瑜的伤口也更难愈合。
“你其实根本就没去医院吧。”
赵临安拿起他的手看了看:“这是过敏么,你觉得我很好骗?”
他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地问,表现的非常生气。虽然肖瑜觉得他并没有什么理由生气,却还是任由他发脾气,自己默默地听着。
等赵临安说完,肖瑜才解释:“你别生气。天热才有点变严重了,我最近有些忙没来得及处理……”
赵临安抬手看了看时间,说:“和我去医院。”
“现在?”肖瑜有些手足无措:“明天好了,太晚了。我还有些资料没查完。”
不过看赵临安的脸色,肖瑜还是吞下了接下来拒绝的话。
肖瑜坐在赵临安的车上,跟着他去医院。
他搞不懂赵临安到底在想什么,可也乐得和他在一起,就不会去说什么抱怨的话。
赵临安这人看上去冷淡孤高的样子,实际上傲娇的很。虽然次数很少,可一旦赵临安和肖瑜吵架,就乱发脾气。最后都是肖瑜主动和他道歉讨好,不然就会一直冷战下去。
可是只要肖瑜和他道歉,赵临安都会接受,随后和肖瑜和好如初。这也算是一种优点吧?
现在也是。他生气的举动下面不就掩饰着关心吗?
等红灯的时候,肖瑜开始和他说话,没过多久,话题就聊到了肖瑜正在改文章这件事情。
“稿费还是不少的。”
“你很缺钱吗?”
肖瑜连忙转话题。
“我看得古代作品不多。”赵临安承认,“大学时候,课外时间也只看外国文学。”
“那还是很可惜的……你在D大上过外国文学的课?”
“嗯。那个梁老师的文艺赏析,应该算是有名的课了。”
肖瑜愣了一下,算了算时间,他和赵临安上大学的时间相差不多,而那个梁老师在他上大学的时候只有一年开了那门课程……
赵临安也像是想起了什么,仔细看了看肖瑜,突然说:“我们上过同一门课。”
“应该是的。那年我大二,你是大一吧?”
赵临安拧了下眉,轻声说:“原来是你,难怪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眼熟。”
肖瑜困惑地说:“你在课上见过我?”
他们那门课选修的人很多,也没有讨论课,同学之间几乎不可能相互认识。
怎么赵临安说他眼熟?
谁想赵临安微微一笑:“怎么不记得。你在那门课上不是语出惊人吗?”
肖瑜努力回想,但还是记不得当时在那门课上说过什么了。不过想来也就是无聊时候瞎说的闲言碎语,大二学生能有什么独特的看法?
肖瑜只是没想到原来他在大二就在无意识当中,和赵临安擦肩而过了。
也许还坐过同桌,也许还用过同样的教案。为什么那个时候没有爱上他呢?
想来人生在萧条中未必有热闹的机会,但是在热闹中早就想过结局是萧瑟的了。
“你忘记了,我却记得。”赵临安给他提点,“当时我们在看《堂吉诃德》?老师说了一句什么,底下有个同学反驳,还滔滔不绝地讲了十五分钟。”
“……”肖瑜想起了是有这么一回事。
“那个人就是你吧。”
绿灯亮了,赵临安一边开车一边说:“当时我就觉得你好烦。”
“……”
“有什么可讲的,怎么想不是都可以?”
“当然都可以……”肖瑜顿了顿,“我也不知道当时为什么要说。”
那年肖瑜刚上大二,专业课很多,很多东西才懂了一点就开始狂妄。当时梁老师讲《堂吉诃德》,肖瑜虽然之前没有好好听课,可今天听了,加上早就熟读过这文本,心中自有考量。
他听了,觉得不对劲的时候,怎么也按捺不住,就举手想要发表自己的看法。
大学课堂较为松散,文学课更为尤甚。梁老师居然就这么笑着看他讲了十五分钟,还说有想法就很好。
肖瑜模模糊糊还记得,当年说话时,内心的热血几乎能冲撞出来。
梁老师介绍的观点是蛮普遍的,有学者认为患了‘文学病’的堂吉诃德幻想成为骑士,实际上是荒诞不经的。他们或嘲讽或悲悯地评价,总之不会对堂吉诃德的理想表示赞许。
堂的驽马、长矛和生锈的铠甲,毕竟不属于大海。似乎在塞万提斯笔下,堂吉诃德只能落得,为一个时代的逝去,望洋兴叹。
而肖瑜却和他的观点完全不同。在他看来,结尾处 “梦幻骑士”堂吉诃德,离开了西班牙的内陆荒原,来到梦寐以求的巴塞罗那城。他和他的傻子跟班桑丘生平第一次见到海,亲眼见证大海时代来临,心中的激动震撼自是难以言喻。同年冬天,他了无遗憾的死去。
肖瑜磕磕绊绊地说着自己稚嫩的想法。
有什么理想比用性命换来的更有魅力呢?
难道用性命换来的东西还不足以证明它的可贵吗?
就算磕得头破血流,毫无意义,你怎么能嘲笑它?
肖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连连摆手:“天,我想起来我到底说了什么了。当年是不是显得非常愚蠢?”
赵临安也淡淡地说:“觉得你就是呆子。”
“呵呵,那时候还年轻,不知天高地厚。”
肖瑜舒服地伸展身体,继续道:“你还记得我当时讲的是什么吗?”
“忘了。”赵临安说。
“骗人。你明明记得比我还清楚。”肖瑜微笑着说。
赵临安不回答。话题很快变为其他的。
可肖瑜却心想,自己究竟是患了文学病的堂吉诃德,还是执着无憾的堂吉诃德?
很可能都不是。他也许只是享受追寻的过程。
赵临安带着肖瑜到了附近的医院。虽然时间已经不早,但是医院就是一个永远聚集着人的地方,无论是节假日或者休息,总有川流不息的人群。
赵临安找了个地方停车。就在他解开安全带的时候,手机响了。
赵临安啧了一声,拿出手机接听。
然而听着听着,他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
“好。你别着急,”赵临安轻声说,用手捂住了电话的音口:“我马上过去。”
肖瑜朝他那边看了看。
赵临安挂掉电话,但是又重新把安全带系上了,略带抱歉地说:“对不起,有点急事一定要处理。我先送你回家。”
肖瑜愣了一下。
即使是没有办法的突发事件,但肖瑜的声音还是带着恼怒:“怎么了?”
赵临安蹙眉,沉吟片刻,道:“我朋友的父亲去世了。他旁边没人,我要赶快过去。”
肖瑜深深看了他一眼,道:“白平?”
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但是都梗着说不出。肖瑜有些茫然:“都到这里了你说送我回家?”
“我过几天再陪你……”然而赵临安也知道这不能再拖了,改口道:“明天你来,过几日复诊我再来。”
赵临安脸上露出有点焦急的神色。他急着赶过去,连解释都觉得浪费时间。
肖瑜静了一会儿,然后说:“你直接去吧,我自己又不是不能看医生,把我放这儿,开点药我就打车回去了。”
对于一般朋友来说,赵临安做的足够了。肖瑜也不是要他做的再多一些。
可是如果不是赵临安坚持要来医院,他现在早就到家里面了吧?
肖瑜打开门下车,说了句:“开车小心。”就往医院门口走。
然后站在二楼的窗户边向下看。
赵临安的车在那里停了一会儿,还是慢慢开走了。
肖瑜站在那儿看着他开走,从怀里又拿出一根烟来抽。现在的天气已经有些炎热,马上就要到梅雨季,空气潮湿的像是能滴出水。
他的手很痛,但是他不打算去看医生。虽然已经到医院里面,但是待会儿打车不也是需要钱吗。
不知道这么晚了,还有没有出租车愿意到他租房的偏僻地方。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赵临安的办公室都是空的。每当肖瑜经过他的办公室,都要向里面看一看。但毫无疑问的是没有人在那里。
虽然肖瑜不知道白平的办公室在何处,但听同事闲言碎语中,得知白平也没有上班。
肖瑜在这个星期的周末终于拿到了第一笔补课费用,虽然不多,只有两百块,但是他舒了一口气。
这几日的奔波劳碌让肖瑜身心俱疲。因为必须要去图书馆查阅资料,但即使下班后立刻赶到图书馆,也只有十几分钟就要关门了。很多次肖瑜赶不上单位的晚饭,每天只吃两顿。饿的受不了,就用方便面泡着米饭吃,其实也吃不饱。不过有了钱进账,肖瑜的心情也好了些。他打开钱夹,想把钱放到里面。
他的钱夹瘪的可怜,对于成年男人来说这么少的钱应该可以成为羞耻的事情吧。就算肖瑜对于钱财没有什么追求,却也还是有些惭愧。
第十五章
出租屋内。
肖瑜把他偷偷拿出来的合照摆放在面前的桌子上,默默看了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