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他站在路中央停住了步伐。
原来他真的自由了。
☆、箱匣之中:焚烧晶体(1)
时间一直在玩弄着我们。
人一生也不过寥寥百年,记忆最鲜明的前三十年却是最懵懂的三十年。当人们回想的时候,往往都是那个时候最想要忘记的记忆最先涌现出来,让人又羞愧又恼怒。这个时候,想要掩盖掉过去的人们就会努力用各种获得的资产来给这些记忆盖上一层又一层尘土。徒劳而已。
而那些普通而一事无成的人,就只能在懊恼中迷惑终老了。别说那些普通人,所有人,没有人能逃脱这样的命运。
医生问陆俭,要不要做手术。
陆俭坐在四壁皆白,光洁得可以反光的二十四平小室中,摇了摇头。
“你确定不要做?之前来的好几位都做了,还有要求整容的。”医生戴着绿色的口罩,他的语气变得飘忽不定,像烟雾的尾梢。
对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专项试验的专员在实验告一段落之后,可以选择进行手术去除当时的一些记忆,或是人为影响记忆,让当时的一些片段变得模糊。如果完全不想再接触过去,甚至可以选择整容整骨,然后带上一笔钱远走高飞。
陆俭摇了摇头:“不用。医生,请你帮我做些常规的检查就可以了。”
医生点了点头,站起来去叫助手做准备。陆俭坐在皮质的手术椅上,抬头看了看顶灯。
“陆先生,实验需要后续跟进结果,希望你能戴着这个——”临走之前,医生递过来一只蓝莓手表。蓝莓表是世面上目前最先进的电子表品牌之一。
“里面装载了定位系统和分析仪器,可以往总部传你个人的身体数据。请放心,只有总部才能解析这些数据。”
陆俭戴上了表,拎起了一边的行李。
“哦,对了……”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对着正鞠躬送自己走的医生说。
李竞回到了学校。
天气不错,万里晴好。气温在前两天略降低之后迅速回升,校园内樱花开了出来。这几天来学校内游览的旅客一波接一波,无奈之下校方开始告预约式的校内樱花旅。
他坐在阶梯教室里,这时有一片花瓣掉在了他的头上。
“李竞,你又在发呆啦?想什么这么出神?”一只手从他头上把花瓣取走了。说话的是系里面小有名气的女孩姜悦,顾盼生辉,颇为灵动。以前和李竞联谊过几次,最近黏他黏得很紧。
“哦,没什么,就是有点犯困。春天了嘛。”他笑着摆了摆手。
女孩嬉笑着走远了。
他坐了下来,翻开了专业书。
回到学校之后,他发现自己并没有因为失踪被学校大肆报道,甚至自己的家人都没有上校长室要人——这世界黑暗到天空可以自己遮蔽起来。
有人替他伪造了证明,谎报他休学一年去了西部支教,还隔三差五发一些信件和照片回来,安抚家人和学校。于是,这一年里他被塑造成了一个热心热血的好青年,学校在他回来的时候还找过他询问他要不要入党。李竞哭笑不得,和大一那时候一样,婉转地拒绝了一脸热忱的干部。
没过几日,他突然发现自己的储蓄银行上账目很不对。
他私人的□□上,莫名出现了一笔钱,可以说是巨款吧——至少最新款的游戏机能买了堆满一个大宿舍。
对于他来说,其实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不存在什么谜题。特别是在一封特快信件寄过来之后。
他和辅导体育的老师打了个口头假条,递了支烟,下半节就逃了课,坐在樱花树下再一次把信件拿出来看。
“尊敬的李竞先生:
感谢您参与本次由多国内部医学机构联合开展的对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治疗实验,并由衷感谢您对本实验做出的一切贡献。本实验的详细说明都附在下一页纸上。
您参与的实验是完全机密的,包括您的名字我们都是不对外公开的。由于之前您已经签署了保密协议并成功完成了实验,所以我们能保证您信息的绝对安全、未来生活将绝对不会被这一年的实验所干扰。为了感谢您对医学的奉献,我们将为您未来五年的生活保驾护航,除了物质上的要求,一些精神的要求也可以向我们提出……”
李竞看着纸上自己签署协议的照片,眼神如同一潭死水。
笑话,笑话,他的记忆就是一篇单口笑话。一个被掩埋的死角被挖了出来,就像切蛋糕一样顺利。他好像是签过什么东西,但是具体的场景,人物,对话他都想不起来了。
模模糊糊,自己最后好像还开了个玩笑:对着收走纸张的人说了句:“找个长得好点的人来啊!”
忍不住以手扶额。真是给自己挖了个巨坑。他浪费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本想尽快开始毕业设计然后报了商业培训班,苦练半年然后去云胶或是滨海市(D国的经济省会)投身设计行业的,现在完全被打乱了。
虽然这种打乱在某种意义上是好事。或许吧。他摸出了手机,按了快捷拨号。
“喂,李竞先生你好!我是您的私人秘书,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电话那头是一个甜美的声音。
李竞深吸了一口。
“我要你们帮我做三件事。第一,把我之前的课和之后的课业都调整到全系第12。第二,把我的课调整到一年内毕业,并准备好去苏利耶设计学院的手续。”他坐在樱花飘舞的树下,平静的说。“第三,把我学院的姜悦今晚送到我房里。”
☆、箱匣之中:焚烧晶体(2)
“这……”电话那头传来略有为难的声音。
“怎么,这点要求你们都做不到吗?”李竞抬起眼睛,向过道上扫去。
“啊不是不是,李竞先生,我们并不是那种拿钱办事的地下组织啊,虽然您的要求是有相对高的权限的,但……”
“我懂了。”李竞心平气和地说,“我的要求太任性了吗?”
“也不是这样啦……”
李竞哼了一声。
“前面几项应该是没问题的。最后一项,就改成你们帮我想办法夜晚约见姜悦。让她到我房间。她也不傻。”
李竞这么说着,把肩膀上的花瓣拨掉了。“还有,下次换一个人来接线。不需要你了。”
电话那头女子顺从地答应了。
晴空暴雨。
这样的天气真是好啊。李竞坐在树下,这么想着。他掏出手机看了看课表,下午没有专业课,只有一节选修的跨文化交际。几个老外留学生和几个无所事事的本国青年聊聊骚的课,大家都粗暴地把这节课叫做“国际援助交流”。他挠了挠头,还是决定要去上这节课。
周五了,学校里的学生三五成群,似乎是很满足现状。每个人脸上或多或少都带着饕足的神情,一些年轻人则拖着拉杆箱,在大道上边走边玩手机,去车站回家。几个装逼的学生站在门口或路边,谁也不看谁,抽着粗细不同,散成一团的烟。
真是安静。
“这个时候,就应该有人拿着杯热饮过来,然后和你一起看风景。”背后幽幽地传来了一个声音,同时一杯咖啡被递过来。
同专业的朋友田贝从后方走了过来,随手把假条扔给他。“喏,你要的体育课假条。再逃课我可不管你了啊。还有啊,我可对你没兴趣,咖啡是莜莜子不要了我才给你的。”莜莜子是他的追求对象,两个人都大三了还没成。
“啧,真酸。”
“你说谁酸呢?”
“咖啡。”李竞面无表情,继续喝着咖啡。
“李竞同志啊,你最近这个,这个趋势不大对啊,”田贝在他身边坐了下来,老气横秋,“怎么也没见你出去联联谊,踏踏青,和几个小姑娘发展发展革命友谊啊?”
“得了吧您内,天天嚷嚷着的皮条客自己怎么样了?还不是个千斤顶,莜莜子最近连电话也懒得打给你了。”
“我这个,这个嘛,到手的鸭子不急着吃嘛。最后享用的时候才香。”
“到手的鸭子最后不都会飞了吗?你语文是保健老师教的?”
“……不说这个。照理说啊,你从大西部回来应该黑一圈瘦一圈啊,这瞅着,你反而是白了不少?”田贝问道。
“保养有方。”李竞把头回了过去。
“再说,去孩子们中间走一遭,人也应该会变得开朗啊,你反倒是阴郁了不少。就像是长时间不和别人交流,一直被关小黑屋似的。”
李竞回头,看着田贝。田贝心里有点发毛。
“有些事情,你不要问比较好。”
李竞并没有多想什么,只是觉得过去的一年多时间里发生的一切事,不过就是场糟糕而昏暗的梦境。
现在梦醒了,自己又回来了。
与此同时的另一洲上,陆俭站在山茶花庄园里,连续打了两个喷嚏。
是不是着凉了?他裹了裹外套,往屋子里走去。
傍山小别墅,附带一个小小的葡萄庄园,心情好的时候能请人酿酿酒。花园里种着蔷薇,含着花骨朵,快要开放了。这一片是红色的,小路边特意种了白色的。只有这两种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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