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佳诚先把筷子分给滕翊,自己拿剩下的那一双,“是呀,有朋自远方来嘛!”
白妈妈拆穿说:“什么‘远方’啦,就你的花头多!”
滕翊乐得隔岸观火,只微笑看这对母子打嘴炮。
白佳诚有些羞又有些不耐,只想着打发老妈出去,好赶紧二人世界,“好啦好啦,我要和滕翊谈公事了,机密内容,闲杂人等可以自觉撤了啊!”
白妈妈哭笑不得,只得拧他的脸皮解气,交代完滕翊几句慢用晚饭,便和保姆一起出去,在白佳诚的“监工”下把门带上。滕翊先给菠蕉放了晚饭,再回到床边和白佳诚对坐吃饭,动筷子之前问他:“伤口还疼得厉害么?有没有比昨天好一点?”
白佳诚起先是笑嘻嘻地望着他,听他这样问起便痛苦道:“比昨天更疼了!”
滕翊放下筷子,心疼道:“怎么会?是又碰到伤口了?”
白佳诚摇摇头,“我都在这里躺了一天了,反正就是疼,特别疼,我现在可还一直咬牙忍着呢。”
滕翊的手小心翼翼地抚上他的腿,回头询问他:“要不要换家医院再看看?”
“不要。”白佳诚忽然望着他笑起来,笑容里带着几分羞涩,下意识地舔了舔干燥的唇,“嗯,也许你亲亲我就会好一点呢?”
滕翊噙着笑望向他,稍稍拨开挡在两人中间有些碍事的移动小桌。
那四脚上的滚轮在地板上发出闷闷的声响。
白佳诚的心思跟着滚轮在转动,继而又回到身前,近在咫尺的这人在缓缓靠近他。白佳诚的眸子随着那人抬起的手腕而转动着。那人的手很好看,修长分明,饱满的指腹泛着健康的浅红,吊灯的光从指缝中透出来,又衬得粉中带莹。那手抚在白佳诚的脸颊上,大夏天里触在人的肌肤表面,先感沁凉,而后因彼此的亲昵,渐渐生了温,似是有知觉,似是无知觉,两个人的感官仿佛融在了一起。
被滕翊亲了,白佳诚竟片刻间没回过神来,下意识地摸了摸润泽的嘴唇,讶然道:“你居然真的亲我!”
滕翊见他这傻样,便笑了,“这么快就反悔了?刚才可是你求我的。”
“不不不。”白佳诚忙说:“我可没反悔,我以为你不敢的,毕竟这是我家啊!”
滕翊倒是不屑,笑道:“有什么不敢?趁的就是这‘灯下黑’。”
“好有道理的样子……”白佳诚点点头,又接着说:“赶紧吃饭吧!把你饿坏了可不好!”
滕翊倒是不客气,实话说:“已经饿坏了。”
滕翊这趟来看他路上饿着肚子开车奔波了三个多小时,白佳诚自知自己已是得了足够的好处,可不能再折腾他了,忙热情招待起来,尽把好菜往滕翊碗里夹。滕翊平时极不爱被人夹菜添饭,能碰自己碗的只能是自己的筷子,这条规矩白佳诚和他一起住时是老早就知道的,只是现在关心起来倒忘了,滕翊起初有些不自在,不禁蹙眉停在当中,心理斗争了一番,还是就着白佳诚的好意把碗里的都吃下了。
这顿饭吃完已过了九点半,家里的佣人们都已经下班回去了,滕翊便主动把残羹和碗筷拿去厨房收拾。白妈妈听见动静下楼来帮他,被滕翊婉言谢绝。白妈妈没立即离开厨房间,而是从流理台上的篮子里取出佣人们下班前已经洗好预备下的几种水果,站在正在洗碗的滕翊身旁切水果装盘。
两人一时无话,厨房间里静得只剩下他们各自手中忙碌的声音。
白妈妈准备好水果拼盘的时候,滕翊也已经在厨房的另一端,把碗筷放进了灭菌机里。
“Kendrick?”白妈妈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不甚有把握的试探意味。滕翊对忽然被白妈妈叫起职场英文名有些不适应,转过身来望向她,带着几分疑惑;“嗯?阿姨需要我帮忙吗?”
白妈妈的笑容很温和平静,只是眸色有些不易察觉地暗淡下来,“没什么,就是想告诉你,水果都给你们准备好了。”
滕翊点点头,礼貌地道谢,顿了顿又笑问:“您居然知道我的英文名,这个名字连我妈妈都未必知道。”
“其实我本来也不知道的。”白妈妈耸了耸肩,依旧保持着体面的微笑:“只是凑巧猜对了。”
一瞬间的错愕后,滕翊渐渐镇定下来,心里也明白了三分。
白妈妈上楼休息之前想了想,还是决定对他说:“坦白说,我现在正处于震惊之中,还没来得及想更多,所以希望有些事还能暂时保持现状。可以答应我吗?”
“我答应您。”滕翊说。
滕翊的话音刚落,厨房间墙面上安置的纽扣音箱里便传来白佳诚的催促声:“你洗碗要洗到什么时候啊?我还要等多久啊?”
先是目送白妈妈上楼,滕翊随手按下对讲按钮沉声说:“就来了,刚才你妈妈给你切了水果。”
白佳诚接着提要求:“哦,那你顺便帮我拿杯酸奶好伐?原味的那种,我要假装在吃果粒多!”
滕翊悉听照办:“好。”
“慢点!再撒一点点罗勒!料理台上应该能找到那个玻璃罐。”
滕翊以为自己听错了:“你以前没这么吃过吧?”
白佳诚摸摸肚子,“刚才躺着没事想到的,嗯,应该很好吃吧!”
真是想起一出是一出,本性从来没改过,滕翊好笑地摇摇头,耐心道:“知道了。”
白佳诚撕开酸奶杯上的封口纸,招呼菠蕉到他床边,将那沾满了酸奶的一面递到它嘴边:“喏,最金贵的酸奶盖先给你舔。”
菠蕉很乖巧地开始舔,粉红色的大舌头一伸一缩地带着弧度翻卷着,直舔得那纸哗啦哗啦地响。舔得一滴不剩的时候,它依依不舍地看着白佳诚把那酸奶封口纸扔进纸篓,接着见一大团一大团带着同样气味的酸奶被白佳诚倒入了盛放水果的大玻璃碗中。菠蕉有些心急地摇起了尾巴,时不时地舔舔嘴巴和鼻头,盯紧白佳诚的一举一动。终于,滕翊从白佳诚手中接过被倒空的酸奶杯,拿回来给菠蕉舔干净。
酸奶杯像是被水洗过似的,丝毫没有浪费。拌了酸奶的水果也有菠蕉的一份,他们二人一狗,恰好分了个干净。
滕翊告诉白佳诚刚才和他母亲的谈话,白佳诚起先听到开头,紧张得挺直了腰杆,直到听到母亲“保持现状”的提议,便大松了口气笑说:“我妈没说你什么就好呀。只要她坚决反对的事是肯定当场就下决定的。”
滕翊挠着菠蕉的下巴说:“嗯,接下来如果她来找你了解情况,你打算怎么和她解释?”
白佳诚把伤腿重新放回垫高的位置,“放心,我肯定不会跟她说是你追我的啦,就算要说也是等以后她能完全接受我们的情况下……其他问题嘛,我第一次出柜,完全没经验啊,什么也不懂的,那你来教教我呢?”
滕翊让菠蕉在他脚边趴好,坐直了身子转向白佳诚说:“我出柜没有什么参考性,就是高二的时候和父母约定好了,如果能拿到那所他们看重的大学的保送名额,那么他们对我18岁以后的人生有参与权,但没有干预权。所以没多久就顺理成章地出柜了,那时候还没有对象,只是为了以后免于困扰就提前把话说开,而且也是想为未来的另一半减少一部分家庭方面的阻力。”
“哇,你考虑得可真远。”白佳诚接道:“所以你是为了出柜而努力学习的?”
“学习当然要努力了,出柜只是顺便。”滕翊抬起眼皮看向他,“那时候觉得,社会人达成目的的筹码是人脉和财富,学生达成目的的筹码只需要成绩。成绩好,自然可以拿来交换更多合理的诉求。”
白佳诚感叹说:“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我总是缺乏努力学习的动力了,因为我成绩好不好照样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哎呀,这样说太腐朽了,不好不好,要低调哈哈哈哈哈哈!”笑过又问,“那你爸妈当时什么反应呢?过多久接受的?”
身为大学教授的父母,言行上倒能勉强克制住,并没有撕破脸皮的过激反应,“我爸觉得这件事很荒谬且他是个爱面子的人,和我冷战了三年,期间彼此当空气,一句话也没说过。我妈一直向着我,她的观点是只要我自己拿定了主意,最好最坏的打算、确认自己能有把握面对各种不好的结果,那么她就不会再说什么。后来是我爸先忍不住找我谈话的,他说起先以为我是进入了叛逆期,想接着高考闹一下就算,可他发现三年多来我一直立场坚定,他也就只好妥协了。”
“我觉得我爸妈肯定会同意我们在一起的。”白佳诚沉默了一会儿望向他,嘿嘿笑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我就是这么自信!”
“可万一呢?总是要做个最坏的心理准备。”
“我已经经济独立了,不怕他们釜底抽薪,大不了以后家产都给阿慕咯!不过……哈哈~”白佳诚挑眉得意道:“反正阿慕到时候还会悄悄分我一点点的。嗯,有一点是一点,哈哈哈!”
滕翊被他灿烂无忧的笑容打动,倾身过去揉了揉他的头发,又在他唇角落下一吻,“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这么晚!!”白佳诚惊道,“别回去!到家都要半夜了,我不放心你一个人上高速。”
滕翊耸了耸肩,“可是明早9点有客户来公司。”
白佳诚翻出手机要帮他查余票,“明朝坐最早班的高铁回去好了,车上还能困觉,多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