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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愿的极夜与永昼 (十十得一百千足金)


  对身边鱼贯出入的人群仿若未见,对周围探究的眼神言语仿若未闻,那些有什么重要的呢?
  只有这个人就好,我只要他就好——他们都想。
  终于在朝钼胸前呆够了,把那一点“幸福地想哭出来”的念头生生压了下去,岑愿却还是像一条无尾熊一样挂在他身上。忽然想到什么,他耳朵泛上一丝红色,小动作不断,抱在怀里活像一只扭来扭去的毛毛虫。朝钼刚想问他这是怎么了,岑愿就抬手勾着他的脖子把他拉近了,贴着耳朵说了一句话。
  朝钼眨眨眼,心里千山万水走了一遭,再三确信自己没有听错。
  “再叫一遍。”他说。
  “不要。”胸口的人松了手,眼看着就要往后躲。
  他怎么可能给他跑的机会?突然微微弯腰下去,握住岑愿的膝弯把人打横抱了起来,朝车那边走。
  岑愿轻轻挣了一下:“你干什么?这里是火车站!”
  朝钼挑眉:“干什么?就地□□,看你叫不叫。”他几步就到了车边,把人放下扣着手腕,俯身过去,压低声音说:“我今天就要听个够。”
  岑愿心里一突,就听见车门关上的声音,被人拉开衣服压进了后座毛茸茸的垫子里。脑海里噼里啪啦电光闪过,他不禁想:上一次被这么扔进车里是什么时候。
  没想出来,他撑起身要逃,结果下一秒就被朝钼拽住,在锁骨上示威性地咬了一口,拉住腰拖回怀里。
  接下来的整个过程让他感觉压抑而漫长。朝钼的声音就在耳边,低低沉沉,摄人心魂。他像一只不知方向的飞鸟,像一只不会游泳的鱼,像一个苦苦无依的人。他只能随着他的到来而起伏,只能随着他的脚步而追寻,只能随着他的离开而幻灭,没有自我。
  阔别数日,积久弥厚。
  灭顶的情潮逐渐堆积,最后的一瞬间,温暖绚烂得过了头的快.感骤然侵袭全身,带出了一句支离破碎的惊.喘——岑愿眼前顷刻闪过了湛蓝的天色和涌动的绿意,闪过了错落的星渚和朦胧的月华,闪过了朝钼英挺的眉眼和修长有力的手指,还有自己睡在他怀里的、令人心安无比的每一个夜晚——种种场景时空错串,过眼即灭,却逼着他战栗不止,浑浑噩噩。
  岑愿这时才发现,自己太快了。这个认知让他瞬间红了脸。
  朝钼抽了抽纸帮他清理干净,倾身上来吻他的脖子,趁着他余韵未退欺负他:“舒服就叫一声来听听。”
  岑愿没力气说话,偏头喘气。他就笑:“刚才不是叫得很顺吗?怎么?才一次就连叫老公的力气都没有了?”
  光裸的长腿轻轻踢他一下,带着身下人小小的不满。
  他刚回来,累得不行,朝钼舍不得碰他,何况时间也不允许。心想着今天就这么放过他吧,朝钼坐起来。岑愿顺势把腿伸过来搭在他大腿上,捂嘴打了个哈欠。
  朝钼的领带在刚才的交叠中被他扯开了,一端还系在颈上,一端被在他手里虚虚地捏着。起身的动作牵扯到了系结,他不自觉瞧过去——
  岑愿本来就被脱得差不多了,只穿着一件打底的T恤,还拉得皱皱的撩上去一截露出腹侧,眼里湿漉漉的,笔直的腿晃来晃去,大腿内侧一片斑驳的指痕。
  朝钼甚至没时间去深呼吸,当即就拉开他的腿,随意理一把稍皱的衬衫,就打开车门走上前坐到了驾驶座上。
  “咳。”他不自然地咳一声,不回头地说:“把衣服穿好。”
  岑愿不明所以,也懒得多想,赖了几分钟,直起身来把衣服一件件套上。穿好了坐了好一会儿,整个人都从刚才的涌动中平稳下来,见朝钼还是那么坐着,还一直拿着矿泉水喝。他扒着座椅凑上去问:“开车啊,干嘛不走?”
  朝钼看了他一眼,又把脸转开,喝了口水,言简意赅:
  “压火。”
  车停在小区楼下,岑愿就开了车门一溜烟上楼了。扔下朝钼一个人任劳任怨地把他带回家的行李和来自学生的一大箱类似信和手工制品的东西、还有很多劣质的塑料小玩具小心翼翼地搬上去——岑愿跑之前特别交代了的,不能掉了或压了。
  他拉开门,踢开围着腿转悠的小外八,把一堆东西直接堆到客厅。
  浴室里有水声,朝钼进卧室帮他拿了一套换洗的衣服,才出来就听见了来自某个人的召唤:“朝钼……我忘了拿衣服……”
  果不其然。
  朝钼把门拉开一个缝,把衣服塞进去。
  “我不要这个,我要家居服。”
  “还要出门。”岑愿不接,他只好保持那个姿势,柔声解释。
  “我不想动啦,累死了。”
  “不行,过年,回家吃饭。”朝钼说完了,补上一句自觉很有诱惑力的条件:“回来随便你睡。”
  “回家?什么家?”里面一头雾水,关了淋浴问。
  “我家。”
  “什么?”
  时针指向了四点,不早了,朝钼只好连哄带骗地把人弄出来,穿了衣服往门外拖。岑愿紧张得一点不留平日的样子,边说着等等等等,边不假思索手脚并用地乱抓,慌忙中一把揪住了小外八的尾巴,吓得它“嗷”地一声蹿到屋子里躲起来。
  被拉出了家门岑愿才发现刚才完全没注意到的景象。
  时值年关,家家户户门口都早已贴上了红色的对联和倒“福”字,一户人家窗口还贴上了繁复精致的窗花,一副“六鱼闹莲”和一副“百鸟朝凤”,预示着来年年年有余,美好吉祥。
  饭点前后,楼道和电梯里人渐渐多起来,三大姨八大叔地进来又出去,串门子,拜个年,然后拖家带口地一起吃个年夜饭。一些门没关的屋子里叽叽喳喳的笑闹声阵阵。
  朝钼把人牵着手拉下楼,按到副驾驶上,把三个盒子和一个袋子一个个放到他面前:“记着,这个是你专门挑给我妈的,这个是你专门挑给我爸的。这盒是买给他们平时吃的营养品,这个是水果。”朝钼把“你专门”三个字加了好几个着重号,专注洗脑三十年:“这些全都是你买的,到了家这些我都不帮你拿,你给他们,别记差了。”
  岑愿从浴室出来就没缓过来,他把面前的几个盒子袋子推回去,试着讲条件:“不是,朝钼,这个事……这种事……我还没想过,你得提前和我说啊,我现在还什么都没准备好……”
  “我都会帮你准备。”朝钼把东西放到后座上,折回来看着他的眼睛说:“你只用跟着我就好了。”
  朝钼不是不知道,这个事没办法让岑愿自己考虑,自己决定,自己准备。这还没开始呢,就已经这样了,如果放任他一个人做决定,那么他会怕,他会退缩。
  朝钼不能体会家庭和父母对于岑愿是多么隐忍的存在,可是从现在开始,他会来替换掉,来覆盖掉,由他来努力地,重新给他一个美好一点的,新的开始。
  而自己呢,他问自己,他最怕的,就是岑愿没有勇气接受他给的全部。
  所以朝钼想,先哄着吧。
  “我爸妈人都很好,又不会吃人。”他想了想说。
  岑愿还是呆,他看着就笑起来:“你看你,吃个年夜饭像上刑场似的,回家了我妈不得以为是我虐待你呢。”
  岑愿低了低头问:“叔叔阿姨……都知道了?”
  朝钼异样地看他一眼,回答:“恩。”末了忽然又问:“你们支教那儿没有WIFI?”
  “啊?”岑愿大脑当机中,只知道好好回答问题:“校长办公室有,我们课间会去那里查资料什么的,怎么了?”
  “没什么。”朝钼不打算问下去,倒是意外发现聊点别的话题好像比较好,就边开车边随口问意州中心学校的事情。
  岑愿停停答答,偶尔走神,看着窗外陌生的路有点恍惚。
  这是……去朝钼家的路,马上……就要见到他父母了,他说……他们都知道了……
  岑愿心里一点底都没有,他想抓着朝钼的手让他停车,先问个清楚,可是问什么呢,想不出来,无从问起。好像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去哪里,干什么,为什么,这些都知道了。可是又好像一无所知。
  朝钼的爸妈会像什么样子呢?
  岑愿心乱如麻,理不清楚。他才发现自己从不关心身处的小圈子之外的东西,他不知道朝钼是不是常常回家去,好像不常回吧,他想。他也不知道朝钼的父母都是什么人,他甚至不知道朝钼除笙添许潘以外的任何朋友,不知道他的公司里有什么人,不知道朝钼的曾经,还有很多很多事,他都没有关注过。
  他原本以为自己不需要这些,但是现实忽然像一面张开的网,笼罩了他。
  就像于沛昀以前老是说他走路不观察身边,也从不去看别人的脸。除了学习工作的事情,什么都不记得去记。
  可是他当时张张嘴,没有解释,那是他从小养成的习惯——不去看别人,不去看别人的姿态和人生。
  因为一不留神就会看到别人幸福的样子,然后发现那样小而简单的、太过寻常普通的快乐,是自己没有的。那种猝不及防的、一瞬间的抽痛,不想再一次次体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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