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以前他一日三餐都在公司吃,不知何时浅默开始每天早晨为他准备早餐。浅默并没有说起过,然而他就是知道,愿意这么为他做的只有许浅默。如若不是时间太赶,他是一定要吃完才走的,浅默的早餐总是给他工作的动力,就像是那么繁重的工作,都有一个人守在家里,等他。就像是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那个人,他倒下了那个人就会无依无靠。
然而这份温暖突然被夺走了,被那个施与这份温暖的人夺走了。这个认知霸道无理但让昭城出离愤怒。
他派人调查才知道浅默居然彻夜未归,跟朋友在KTV通宵喝酒。但浅默已经去了公司,他又不能到公司把浅默弄回来。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不能去公司在那么多下属面前给浅默没脸。
昭城一整天什么都没做,就坐在沙发上等,不停地想浅默要是敢回来,如何如何。二百鞭?太轻了。打断腿?不够。一枪毙了?太便宜他。似乎怎么惩罚,都辜负他等待一天一夜。
当浅默旋开门钮那一刻,明显顿了一下脚步。灯光大亮,主人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面无表情盯着门口。他不确定主人是不是在等他回来。十年来,主人从来没有一次等他回家。然而他很快镇定下来,稍微整理下着装,泡一杯茶放在主人面前的茶几上。
昭城在浅默进门那一刻忽然沉住气了,有一种终于安心的感觉。“喝酒?彻夜不归?”语气轻微上挑,淡淡地,仿佛不是面对一个犯错的孩子,而是在谈笑风生。
浅默跪下,刚想说主人早点休息,听到这句轻飘飘的问话,忽然咆哮起来,“喝酒怎么了,当初不是您一杯杯硬灌的吗,胃都毁了,应酬您看着我喝怎么不拦?彻夜不归?您什么时候关心起我隐私了!您每天回来的早啊!”大多数时候浅默都是沉默冷肃的,举止绅士,喜怒不形于色。即使吃人不吐骨头,也是笑着的。在主人面前更是温顺恭谨,不敢说话的语气有一点点不对。但也有些时候,你不知说了什么话,戳中哪个点,就把他惹得暴怒,比如现在。昭城冷眼看着浅默炸毛,再开口时语气仍旧淡淡的,甚至声音都没怎么提高。“怎么?我管不了你了是吗?”却一瞬间爆发出久居高位,百年黑道生杀予夺的威压。
“不敢,请主人教训。”又恢复那个不苟言笑,温良恭俭的许浅默,仿佛方才一瞬并没有发生过一般。他所言,不过是心中所想罢了。一直以来,想说,不敢说的。他低头,深深拜下去,就像真的毫无怨言。
☆、第五章
“手臂平举。”昭城随手拿起一个古董花瓶搭在浅默平举的双臂上,然后俯身贴紧他耳侧,“敢摔碎,就尝尝跪在碎瓷上的滋味。”暧昧低声,像是在说最动听的情话。
他举起皮鞭,一下一下狠狠抽向单薄脊背,鞭鞭见血。才一个多月,伤愈不久的身体再一次鲜血淋漓。浅默身子抖着,连带着花瓶也来回滑动。他虽是用尽全力稳住花瓶,可是瓷器光滑,手臂又不能抓住,何尝容易。若是普通人,恐怕刚放上去就摔下来了。不只是害怕跪碎瓷片,那个花瓶,他十年不吃不喝,也赔不起。而主人显然不想给他机会,“哐当。”一声,花瓶终是碎在一鞭比一鞭急促的鞭打中。浅默没说什么,稍微一抬膝盖,直直磕向碎瓷,便是鲜红冶艳的溪流。他自始至终没发出一点声音,仿佛已失去了作为人类的疼痛感,只是身子克制地晃动,好像随时会倒下去一般。
“主人,求,求您,浅默明天学校有,有事,求您明天回来再罚。”语音低弱断续,已经到极限了,再打下去,明天别说表演,爬都爬不动。答应了的,代表班级在明天的联欢中表演格斗,骄傲如他,自尊如他,怎能允许自己大庭广众之下失信。鞭子应声而止,昭城好像愣了一下,声音染上一点怒意,“有事是吧,我非要你去不成呢?”这话竟有一点小孩子赌气的意味了。都伤这样了还非要去学校吗?有事有事,什么事都重要,同学,工作,学校,哪一个都比我重要是吗?你到底有没有把我放在心上。
昭城越想越生气,不知不觉已把浅默放在一个极为重要的位置,以至于有一天为挽回他的心,心甘情愿把性命交给他。彼时他并不知道,正是从这一刻开始,他们一步一步如何走向了无可挽回的境地。
许昭城向来很少发火,即使气极的时候,面上依旧云淡风轻。当他声音能听出怒意的时候,通常惹他生气那个人死期就不远了。他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对准浅默左脚脚心扎下去,然后右脚也未能幸免。已经不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了,整个扎穿双脚。既能亲自教授浅默近身格斗,可想而知那一刀扎下去的力道。
“啊。”浅默其实痛得意识不清了,控制不住地喊了出来。短促尖锐,直撕裂人心。刚叫半声就止住了,痛叫出声,这般徒惹人厌恶。可是他既然不念情分,为何还要听他,为何下意识服从。
“跪这吧。”轻轻一句话,主人丢下他再也不问。
直到看不见主人的背影,脚步声也远去了。浅默试着活动双腿,痛得撕心裂肺。不能跪在这里,不能在这里等死,他明天要表演,他还年轻,他还有十年二十年的漫长岁月。手脚并用,极其狼狈,终于挪到一楼一间医药房时,浅默感觉一生的力气都耗尽了。也许此后再无热情追逐什么了。
的确是这样,当很久以后,许昭城倾尽所有补偿他,顺从他,再得不到许浅默任何回应。
他翻出大麻,掺上烟叶卷成一支,点燃,深吸。每年在他手上过的毒品不计其数,做这些自然轻车熟路。他打电话给司机,“明早七点接我。”听到一声是后,立刻挂断。他觉得自己连呼吸都带着哽咽的颤抖。再晚一点挂断,就掩盖不住了吧。待到疼痛稍缓,用镊子一片一片挑出嵌入膝盖小腿里的碎瓷。他坐在地板上,一丝不苟地处理伤口,迅速而认真。垂下的头发遮掩面容。好像满身浴血的那个人不是他一样,好像灰心欲死的那个人不是他一样,整个人看上去事不关己,淡漠不近人情。等到挑完碎瓷,浅默直接拿着酒精瓶往伤口上倒,后背,小腿,双脚。整整倒了两瓶。这样剧烈的刺激,他也只稍微颤了一下。重重纱布裹住双脚,直到看不出血色。
他再没什么力气了,爱人,被爱,坚持,甚至生活。曾经把一个人放在心里很多年,春草荣枯,最终一片空芜,萧杀荒寒。
眼角一点微弱的泪水,很快就风干了。
☆、第六章
浅默站在台上,一身白色窄身剑袖。除了脸色略显苍白,额头微微出汗外,整个人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并无任何不妥。出拳踢腿,转身移步,速度快得人眼花缭乱。全场掌声雷动。他们只看出浅默身手敏捷,动作漂亮有力。但假若让内行来看,定会心下震惊,这个年轻人的身手,绝对不亚于那些常年拼杀的人。
完美谢幕,没人知道此时他身上有伤,做到这样,不过是靠两针吗啡勉力支撑。
昭城上楼回房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心绪不宁。初时的愤怒渐渐平静下来,化为不能抑止的担忧。几次想下楼把浅默抱上来,他一定伤他心了。不就是喝了点酒,玩儿一晚上吗,有什么呢,为什么当时自己不能控制住情绪。为什么一定伤他呢。罚他跪在冰冰冷冷的地上。然而他忍住了,他认为应该给他个教训。浅默一向的听话顺从给了他极大的安全感,这个人只属于自己,永永远远不会叛逃。即使是自己对不起他,只需要稍微哄一哄,他就会重新回到自己的掌心。
虽是如此想着,也是很久很久才能入睡。他不想承认浅默对他的影响,已经到了夜不能寐的地步。
坐在办公室里,心乱得什么工作都做不下去。浅默……他到底怎样了?会不会出事?本想今早上送他去医院,却不料他已经走了。就这么要强吗?昭城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担心至此,那孩子不一向都是让人放心的,再说从前也没出什么事。眼前忽闪过浅默昨晚最后的目光,明明白白盛满了绝望。那是令人不忍面对的心如死灰。
这些,都是自己亲手造成的。
直到手机铃声响起,甚至从裤袋掏出手机的动作都有些手忙脚乱。“喂,是许浅默家长吗?”电话那边是一个焦急的女音。昭城几乎心脏停了一拍,“是,请问?”“他出事了,快到第一医院!”
电话那边刺耳的救护车警铃突地没有了。一向冷静沉稳的昭城抓着手机,忽然不知道做什么才好,他出事了……脑海里这四个字和着警铃尖锐地回响,几近爆炸。他出事了……
甚至来不及叫司机,昭城飞快地从办公室冲出去。
一路连闯好几个红灯,当昭城赶到的时候,浅默刚刚被抬下救护车,准备推到手术室。他脸色苍白地就像裹着他的被单,安安静静躺在推车上。昭城一下子恢复理智,他的浅默还在。不管怎样,他的浅默还在。“立刻转院。”他冰冷地下令,却让在场的人大吃一惊。跟来的宁远差点冲上去揍昭城一顿,被老师拦下了。“病人随时有生命危险,必须马上抢救。”医生解释。“立刻转院。”昭城的语气不容置疑。他何尝不知浅默必须马上抢救,可这是公立医院,人多眼杂嘴也乱。不管出于何种考量,浅默突然送医的事不能走漏消息。不只是知道浅默一向自持身份,绝对宁死也不愿让人知晓他这副伤病奄奄一息的样子。难道传得满城风雨,堂堂黑道少主竟是任人践踏的奴隶?到时候那些人会怎么对他?浅默的声名,浅默的安危,他赔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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