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挂了电话,不想再多说一个字。
住院这几天,我按时打针,按时吃药,像一只温顺的兔子。我拨通了程子初电话,说:“程子初,你不用报复我了,我得癌了,你针对的只是我自己,请你放过工作室的其他的人吧。”
程子初在电话那头讥笑着:“白一城,你也有今天,报应不爽,看来我这第二份礼物是不用送了。”
“你怨恨的只是我,如果你敢再伤害他们,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说完,我脱下宽大的病服,换上日常的衣服,带着盈盈浅笑来到工作室,期盼着可以在这里寻到林豫的身影。
这么多年,我们都没有好好道别,这次我想在工作室等他,不想再错最终的道别。
不出几天,工作室的设备已经维修完了,那些被砸的款七八糟的机器完好如初,一点看不出曾经接近报废的样子。
机器完好如初,可却不见林豫的身影。
于是,每天都会偷偷溜出医院,来到工作室。只是,林豫始终没有再次出现,我心里一点点的滴着血。
林豫,是不是此生,我们注定就这样错过。
第二天,我没脱病服,直接套上外套,走向工作室。一支烟尽,我按灭烟头,向工作室走去。街上人山人海,各自带着笑靥,幸福的准备着不久后的新年。
一辆白色的索纳塔停在工作室门口,是林豫!
我来到工作室门口,正好迎上正要出来的林豫。他见到我后,一句话没说,转身离开。我想追上他,却只有停在原地。
此时此刻,我已没脸再见到他了。如此一面,也就足够。
我点了一支烟笑了起来,许久,我回到医院。
夜里,辗转反侧,我拿出纸笔。林豫,这二十多年来,我不曾好好对你说过一句话,如今想说时,却已经无颜面对你。
那么,就麻烦褚浩把我这遗书转交到你手里吧。
写下遗书后,我又开始迟疑,拿着遗书发呆。最终,我还是把遗书放在并床头的抽屉里,此刻便是我说什么,也没有意义了。
那天以后,我没有再回到工作室。褚浩打来电话,追问我的行踪,我笑着告诉他,身体不舒,住院了。
他忽然问其住院的缘由,我却只能缄口不言,不想再连累他,只是说感冒。
昂贵的治疗费,花光了我手头的存款。收到医院催款那一天,我拿着遗书,一个人坐在医院院内的长椅上一下午。冬天的风吹过来,却感觉不到一丝寒冷。
在医院的人山人海中,一个身影见迎面而来。在呼啸的寒风里,他的身影随风飘摇。我转身,混入人流之中。他焦急的越过人山人海,冲到我身边,一把把我拉到怀里:“白一城,骗子,你个大骗子!”
“你怎么来了?”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什么?告诉你什么?”
“昨天有人来工作室闹事,那个人把你报仇的事情都说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我的笑容僵住了,淡淡说道:“你都知道了?”
“我知道了,我全知道了。”他说着,眼泪流出。
我无奈的摇头:“我没脸再见你了。”
他气的发笑,却是泪光点点,说道:“傻瓜!”
“你不生我气了?”
她嗔怪道:“我难不成一辈子都要跟你赌气?”
我渴望的说道:“我想要你一句话,现在不说,怕我以后再也听不到了。”
他忽然面色紧张:“你怎么了?”
我淡淡的说:“没怎么。”
“他们说的是真的?”他忽然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之后又说,“难怪那天在工作室见到你时,你神色不对”
“谁们?”
“褚浩说你吐血了,你不会是败血病吧?”
我想打住这个话题,说道:“别问了,现在就说给我,好不好?”
他焦急的说:“白一城,我们小时候曾经许诺过,一起长大,一切看着对方事业有成,你不可以缺席!”
他说着,目光坚定的看着我。我摇着头,深深的说道:“你不说,算了。”
之后,拉着他:“小豫,已经是好几年没这么叫你了,让我好好看看你!”
他再次拥我入怀,说道:“城哥,以后我会一直陪着你。”
我从拿出那张皱巴巴的纸递给他,说:“这个,我犹豫再三,还是给你吧,或许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他突然发怒起来,把那张皱巴巴的纸团成一团,扔在垃圾桶对我:“我不看,白一城要你好了之后把上面的内容亲口告诉我。”
我自言自语的说着:“不要再费力了,没有希望了!”
“不,有希望,我还有车sonata,秦皇岛还有一套房子,我回去就把它们卖了,只要我们有钱你就有希望。”
“白一城,只要还有一丝希望我都不会放弃,我就是卖身、卖血、卖肾都可以,我只你能活着。”
我有好多话想要诉说,却哽咽在喉咙里。
林豫眼神坚定地看着我,他说:“不管是什么原因,你都不可以比我先死!我现在就想办法,你等我。”
说完,他转身离开,他的车子消失在白茫茫的冬季,也许这就是最后的告别了。林豫,请原谅我的爽约,我不能再给你添负担了。
我起身,回到家里,开始整理自己的行李,把很多带不走的东西打包通过同城快递寄往工作室,之后拉着行李箱向火车站走去。
我终于明白了林豫受伤后的不辞而别,他那是的时候的心境,是否和我如今一样?
在火车站门口,踌躇着不知该何去何从。蓦然回首,看着远处的高耸的大厦,这个城市我竟没有好好看过一眼。
我溜到到了大厦的天台上俯身远眺,只见城市与想象中的截然不同。
林豫不知如何找到我,一把抢过我的行李,怒斥:“你怎么可以逃走。”
“你到底要我怎样?”
“我要今生今世,寸步不离!”
“我要死了,就不能让我死消停点。”
“你不会死,我不会让你死,看这是什么。”说着,他递过来一个包,里面整整十捆百元大钞。
我把钱丢在一边,坐在天台的通风孔上,有些失落:“不治了,这钱你留着吧。”
他忽然走到天台边缘,闭上眼睛,做出跳楼的姿势,说:“白一城,你不治病,非得要死,那我也不活了,我数三个数。一、二……”
“我治。”
他笑着走下天台,一把我抱在怀里。我吓的浑身战栗,几乎跌倒。终于,不可抑制的嚎啕大哭。
他轻轻地拍着我,柔声说:“别怕,天塌下来,还有我呢。”
天幕下,点点星光流撒到人间,流进千家万户,与城市的灯光汇聚成一条流光异彩的河流。微风吹散了雪花,怀抱里传来的温度,融化了所有的绝望,还有什么比此时此刻更美好的?
在林豫的搀扶下,我回到医院。他找到我的主治医生,在那了解到情况后,喜极而泣:“原来是胃,不是败血病。”
之后,帮我交了一切费用。
三天后手术如期进行,手术前进行备皮,我脱了个精光。又签了一大堆文件,之后准备麻醉,在麻醉之前,我看了林豫一眼。
他淡淡地笑着说:“白一城,一会麻醉,你就当睡着了,醒来病就好了。别怕,我会一直守在你身边。”
我忽然不好意思的躲在被子下,麻醉后,知觉开始涣散,最后的一个可以回忆起来的是天花板上的灯。
不知过了多久,我醒了过来。醒来后,我被送上转运床上,推出手术室。
林豫一下子扑到我身边,他说:“你终于出来了,我的心总算放下了。”
我看了一眼他,迷迷糊糊说了一句:“林豫,你好帅啊。”
所有人都尴尬的笑了,有个人问道:“手术结束了,疼不疼?”
我摇头不说话。
他又问我:“呼吸费不费力?”
我摇头不说。
他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干脆背过头去,莫名奇妙的哭了起来。
由于麻醉退去的关系,浑身所有的经脉都在不停的跳动,那是一种说不出来的难受,好像一捆捆针在肉里游走,更过分的是我不能动,简直生不如死。
我就在纳闷了,那些电影里总是麻醉后被爱人唤醒的桥段是怎么出现的?那些角色麻醉醒来之后就生龙活虎的样子,真是骗人。
带着呼吸机,插着导尿管,还不让吃不让喝,难受的要死。
林豫把我抱到病床上,问道:“要尿尿吗?”
“不要!给我盖被子!”
“怎了?”
“不许看!”
他邪魅的一笑,解开两颗扣子,俯身凑过来。他的气息越来越近,几乎贴在我的身上,我的脑子开始乱转。天啊,他要干什么?这可是医院,我可是病人!
谁料那家伙竟然哈哈笑出声,然后迅速的直起身子,一把车过被子盖在我身上,坐到了我的身旁。
他可能是太了累,没过多久就就伏在我的床边睡着了。我看了一下表,下午六点多,麻醉到现在已经过去三个小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