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三贤:“……”
听着像是他占了大便宜。
苏三贤已经心动了,但他还想再砍一砍价:“我们家没这么多棉花田,才只有五亩,算来工钱花二十多贯就行了……”
覃倌并不肯退让:“那苏里正可以跟别人家凑钱买一台,大家一起用。又或者买了后,租出去,收回一点本。”
毕竟买不起轧棉机的才是大多数,覃倌当初定价四十贯,面对的客户群体本来就是种植棉花的大户,又或者是能买得起轧棉机的富户。——是的,他的定价本来就是四十贯,只不过覃如意说,做买卖不能太实诚了,得先虚抬高价,再假装优惠,以原本的定价卖出去,这样一来,买了的人会觉得自己占便宜了……
“咱们是一家人,就不能再便宜点?”苏三贤尤不死心。
覃倌叹气:“实不相瞒,这轧棉机极难打造,又耗工时,为了这一台轧棉机,我这棺材坊都好些天没开工了,要是再便宜,我们家可就得喝西北风了。”
“要不你告诉我怎么造的,我自己让人去打造。”苏三贤真不愧是乡里出了名的吝啬鬼,为了占便宜,都把他的厚脸皮给贯彻到底了。
覃倌也有应对之策:“不是我不想告诉苏里正,只是这笔买卖苏家也有份,我若是把它的制造方法散布出去,亏损的就不只是我们家了,还有苏家。我跟苏家是结亲,不是结仇,你说呢?”
他软硬不吃,苏三贤只能悻悻地走了,表示再考虑考虑。
覃倌送走了苏三贤,反倒松了一口气,幸好苏三贤在乡里也不敢一手遮天,还有苏家能镇住他,否则自己还真的不一定能抗住对方的威逼。
但他很清楚这只是开始,只要是有利可图,多的是人要在背后使些阴诡的手段,届时苏家的名头还扛得住吗?
这时,覃家两位姑姑也回娘家来了,其中覃小姑还专程带了她的夫婿种大郎回来,——这是覃倌要求的。
“大哥,那什么轧棉机在哪儿,让我们看看!”覃大姑和覃小姑自然也是为轧棉机回来的。
覃倌道:“不急,我先跟阿种谈点事。”
覃倌找种大郎的目的其实就是为了轧棉机能顺利推广,种大郎在县里的一家卖杂货的铺子里当掌柜,那些走街串巷的货郎几乎都是来跟他进货的,他的人脉也是最广的。覃倌想通过他来打通轧棉机在益阳县的销路,同时又找恰当的时机,让县令意识到轧棉机的好处,由县令来为他的轧棉机“保驾护航”。
这是他很早就想好的,如今轧棉机已经造出来,就能示范给县令看,增加说服县令“合作”的可能性了。
……
“明日就去找县令,会不会急了点?”
听到覃如意说起覃家的安排,苏北顾问道。在她看来,覃家造出来的轧棉机才只有两台,其中一台已经在苏家投入使用,若是要用轧棉机来勾起县令的兴趣,那么另一台轧棉机大概率会被县令留下来研究,万一覃家的轧棉机还没卖出去,就出现了盗版,这可就不妙了。
覃如意道:“小姑父说只是为了试探县令的反应,暂时还不会带轧棉机进城。若是可以,就以巡视为名,把县令吸引到乡里来,让县令亲眼见证轧棉机的妙处……”
其实覃家一心要跟官府合作,也是为了保住覃家对轧棉机的所有权,因为若是没有官府的势力,那以覃家的身份地位,只怕早晚会被那些豪绅、大户给吞了去。
苏北顾只是安静地煮着茶,并未轻易发表自己的看法。
覃如意的内心也不像她表现的那么乐观,道:“小姑父说,这县令是春天的时候调任过来的,四年前的新科进士,是个清风霁月的读书人。而且自他上任以来,便十分关注农事,相信他是愿意为了百姓而推广轧棉机的。”
苏北顾对此不予置评,反而关注起了另一件事:“你也要一起进城去?”
覃如意颔首:“我想趁机进城添置点东西。”
苏北顾没有问她要添置什么,道:“既然如此,我也随你进城一趟吧!”
覃如意喜上眉梢:“北顾,你是特意陪我进城的吗?”
苏北顾:“……”
她也不知道此刻心里到底是什么在作怪,让她没法自然地说出否认的话来。过了会儿,她含糊其辞地道:“我很久没进过城了,出去看看,闭门造车对修行并无益处。”
覃如意并没有在意她的口是心非,给了她一个热切缠绵的拥抱:“嗯,往后我们得常出门走动走动才是!”
之所以说覃如意的这个拥抱“热切缠绵”,是因为她搂紧了便不放手,脸埋在苏北顾的脖颈处,鼻息扑在那白皙嫩滑的肌肤上,带来了微微的颤栗。
苏北顾有些不自在,想挣脱,然而抬了抬手,最终又放了下去。
直到卢雪欢的身影出现,覃如意才松开苏北顾,对上卢雪欢有些疑惑的双眸,覃如意神情坦荡自然,还把明日跟苏北顾进城的消息告诉了卢雪欢。
卢雪欢来不及胡思乱想,便赶紧列出了苏家的购物清单:“哦,既然要进城,就顺便买几斗灯油回来,盐也快吃完了,买两斤盐。还有天冷了,该备些煤炭了……”
覃如意细心记下。
翌日天未亮,覃如意和苏北顾便先到覃家与覃倌、种昇汇合,再同覃家邻居一同进城。
从浮丘乡到益阳县城要走二十五里,因弯弯绕绕的山路居多,即便有驴车,到达县城时也已经天色大亮。
覃家人与邻居约定好申时初在城门碰面后,就分开了,覃如意和苏北顾先随覃倌去了种大郎当掌柜的那家铺子。因杂货铺是给货郎们供货为主的铺子,衣食住行相关的各种物什都有,琳琅满目,看得人目不暇接。
众人都不是第一次进城,因此对杂货铺的热闹程度并没有表示惊叹。
种大郎看见他们,过来道:“大舅哥来啦?吃过早饭了吗?”
“路上吃了馒头。”覃倌道。
“那稍等会儿吧,东家一会儿才能过来。”
在见县令之前,覃倌还得先见一见种大郎的东家,对方从种大郎那儿听说了轧棉机的存在,对轧棉机十分感兴趣,他也嗅到了商机,于是准备跟覃家也合作一番。若是顺利,他甚至能帮忙在县令面前为覃倌引荐一番。
种大郎把一行人引进了杂货铺后面的院子里。杂货铺很大,分三个部分,前面是铺子,后面一半是存放货物的仓库,剩下一半则是伙计的住处和会客之处。
覃如意留意到院子里堆放着许多干货,其中就有晒干后的菌菇、桑耳,她福至心灵,问种大郎道:“小姑父,你们这儿的菌菇、桑耳是哪儿来的?”
种大郎道:“都是山里收的山货。”
他以为覃如意看上了那些山货,便道,“等会儿你们带些回去尝尝。”
知道他想岔了,覃如意解释道:“小姑父实不相瞒,苏家其实栽培了不少菌菇,我就想知道你这儿收不收这种菌菇。”
种大郎讶异地看着在场唯一的苏家人苏北顾,似乎想不到堂堂苏家竟然也会去种这些不值钱的菌菇。不过想到苏家早已外强中干,做些什么都不足为奇了。
覃如意这么一提,覃倌想起来了,道:“这苏家的菌菇其实是苏道长用道家的方法栽培的,颇为滋补。”他又扭头问覃如意,“不是都被乡里的人买光了吗?”
沾了覃如意的光,覃家每三天也能吃一两顿这种菌菇,那滋味真让他回味无穷。
“若是有销路,北顾打算多种一些。”
覃如意说着,苏北顾也点了点头,表示这是她的想法。她设立的阵法已经初显成效,那么扩大它的范围就是必然的,这样才会有更多的灵气支撑她修行。
“其实我们这次出来带了点鲜菇,小姑父到时候带回家跟小姑尝一尝吧!”覃如意说着,给了种大郎两捧平菇。
在种大郎意识到平菇的好处之前,她并不打算多费口舌来推介平菇,于是以她跟苏北顾还要去买东西为由,先离开了这儿。
至于轧棉机的事情,苏北顾既然决定将其交给了覃家,那么便不会再插手。
没有了长辈在身旁,覃如意彻底放飞了自我,光天化日之下就拉着苏北顾的手,与她在街上逛了起来。一会儿“北顾这个颜色的布好适合你”,一会儿“北顾想不想吃糖葫芦”,苏北顾倒也配合,回道:“我觉得也很衬你,你若是想吃糖葫芦,那我们就买。”
二人经过勾栏的棚门,看见戏台上正在演杂剧的人,还有底下正在喝彩的百姓,覃如意有些意动,问苏北顾:“里头在演杂剧,北顾想看吗?”
苏北顾没什么兴趣,但既然覃如意这么问,那一定是她想看,苏北顾便顺了她的心意,应道:“嗯。”
覃如意顿时兴高采烈地拉着苏北顾,买了票就进去了。
勾栏很大,分三个部分,南边是戏台,北边是两层高的楼阁,里面都是贵人才能进去的席座,而在中间,则是一大片露天坐席,——基本是摆着几十条长板凳,一条板凳挤一挤能坐四个大人。
大概是时候尚早,勾栏的人并不算多,苏北顾与覃如意两个人占了一条长板凳,坐得宽松自在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