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觉得,他没有理由来接受这枚戒指。但他又冒出了一个诡异的念头,他感觉到了久违的期待。
一种挤开阴暗,正在奋力抽枝的生机。
黎礁打了个冷颤。
抱有希望的人,是有弱点的人。
而他可能存在的弱点——
付舒玦主动握住了黎礁那只慢吞吞的手,拉到自己面前。
他低头吻着黎礁纤瘦的手背,复又抬头,眼里是一种热烈。他说:“你知不知道我爱你?”
付舒玦对黎礁说:“我爱你。”
这一刻,黎礁感觉到了耳鸣。他目光颤动,以近乎碎裂的方式。他试图开口,却反复几次后才能出声,他说:“别这样。”
付舒玦不明所以,就轻轻捏捏黎礁的手,询问的看向他。
黎礁很想抽回那只手,可是浑身上下所有的理智都在告诉他让他停止这种愚蠢行为。
他感觉自己的每一处都在剧烈疼痛,却又不像七年前在病床上几近死亡的那种痛苦。
很多次,他好不容易睡着,又在梦中的手术室里惊醒。
疼痛,恐惧,挣扎就如同他的影子。
在地狱的夹缝苟延残喘太久,他只能躲在深处幻想阳光,芬芳,欢乐。
——你以为自己在为谁而活?
黎礁在心中这样问到。
——你不是为自己。
他这样回答着。
再好的梦也该醒了。
黎礁的身体绷得很紧,另一只藏在身后的手用力到指甲都要嵌进血肉,仿佛试图要给他留下鲜血淋漓的重创。
无声的呼吸,他在平复。然后终于能再次弯起嘴角。
“没什么。”黎礁声音已经恢复如常:“太突然了,没有想到。”他说:“我就是,很高兴。”
付舒玦松了一口气,还颇为难得的像个孩子般摸摸额头:“吓出我一身汗,就怕你不愿意。”他笑着,为黎礁戴上戒指。
戒指很合适,戴在黎礁手上也很漂亮。
黎礁就低着头,似乎在看着戒指。不让那人看清自己的表情。
*****
这天夜里,黎礁收到了何颂的信息。
随信息一同发过来的,还有几张照片。照片上都是同样的两个人。
两个不算陌生的熟人。
坐在沙发上看了很久,黎礁把手机反扣着放在自己身边。
他神情僵硬,抓着手机的五指呈现出一种绷直感。
片刻后,他又慢慢放松,面色依然没什么变化。
他给何颂回了信息。
一切都不会变,计划也不会变。
只是他的眼神变得更沉默了,死气沉沉。
☆、22
付家这几天出了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情。
付舒瑄和谈安郁的照片被八卦杂志曝光了。
一时间各大网站头条和微博热搜几乎都被他们霸占。
当红明星国民偶像疑是同性恋,绯闻对象还是大有来头的付家现任董事长。
这对谈安郁来说无疑是足以翻天覆地的爆炸新闻。一时间舆论简直可以把他淹死。
相比起来,付舒瑄倒无关痛痒。他不管和谁谈恋爱,玩男人还是玩女人,那都是凭他高兴。想爬上他床的人可以排几条街,谈安郁只是一个明星,不是什么名门望族,所以无法对他造成任何压力。但是,令付舒瑄略微棘手的,是这一次的八卦新闻中扯出了他的一件旧事——
他曾经结过婚,和一个女人。
虽然那个女人死了七年,却不代表世界上的人都是失忆症患者。
在被过分放大的事件中,他过世的结发妻子让人搬出了台面。
付舒瑄为此大为恼火。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命令助理去摆平这些烂新闻,包括杂志社和网络传播平台。第二件事则是换了一批保镖。平时,不管他去哪里,身边总会有人跟着,确保他的行程和安全。而现在他都被记者跟拍跟到眼面前了,结果那群人屁用没有。
八卦报道刚出来的那段日子,不少记者堵在付舒瑄公司门口,追问他和谈安郁的事情是不是属实,还问他是否因为妻子过世才喜欢上了男人。又或更刁钻的问着,他的妻子知不知道他是同性恋。
其中一个人拿着话筒想要奋力挤到前面,她大声道:“付先生,您当初选择和您的妻子结婚,其实是想要掩盖您喜欢男人的事实,对吗?有没有这一点因素存在?”
付舒瑄没有理会对方的提问,而是冷着脸往前走,他对身边新来的那些保镖说道:“让这些记者滚。如果明天我还能看见他们,那你们就给我滚。”
他深知舆论的力量和可怕。在争取压下新闻的同时,他不忘让人找出最开始曝光照片的那家杂志社,他要具体的知道是谁敢这么做。
调查这件事没花费太多时间,然而得到的答案不是他想要的。那家杂志社只是个三流小公司,就靠着挖掘这种花边八卦来存活,他们的员工工作时限也很不稳定。比如曝出这个新闻的记者,在第二天就不告而别了。
付舒瑄得到的仅仅是一个名字,一个假名字。
直到这个时候,他好像慢慢察觉,整件事可能是有备而来。
******
在付舒瑄深受困扰的期间,付舒玦同样过的没多好,他担心自己的哥哥。
黎礁知道付舒玦近期回付家的次数变得多了起来,从付家回来后就坐在书房发呆。对方发呆时很专注,连有人走到面前都没发现。最后,黎礁轻轻咳嗽了一声,那人才如梦初醒。
付舒玦抬头看见是黎礁,笑了笑,说道:“刚刚在想事情,没听到你进来。”他招招手,让人过来坐到自己腿上,又收紧双手把人牢牢抱住:“进来很久了?”
“没有,”黎礁一双黑眼睛眨了眨:“只是想叫你去吃饭。”他说:“你最近心情不好到吃饭都不积极了。”
付舒玦用手指刮刮他鼻尖:“别的可能不积极,吃你做的饭我是最积极的。走吧——”说着,就打算起身。
黎礁却坐在他腿上没动,一只手撑着皮椅扶手,认真道:“还是在为你哥哥的事情烦心吗?那件事还没解决?”
浅浅的叹了一声,付舒玦算是默认了。
“真的那么严重?”黎礁困惑:“其实我觉得这没什么啊,就算他和谈安郁是……那又怎么了?充其量谈安郁的身份比较特殊而已。现在的狗仔队真是无聊。”
付舒玦说:“不是因为谈安郁。”
“哦?”黎礁心中了然,脸上却带了点迷茫:“不是因为谈安郁,而是因为什么?”
“……我哥以前结过一次婚。”付舒玦想了想,还是没瞒着黎礁。
当然,这也不算新鲜事了,所有的媒体渠道已经反复提了好多次。
黎礁点头,“我看网上有说过。”
“这次的新闻牵扯到了我哥的妻子……”眉头微蹙,付舒玦似乎不知该怎么说下去。
“的确这会打扰到过世的人。”黎礁垂了头,声音轻了很多:“可是,没办法啊……”
“什么没办法?”付舒玦问。
黎礁就摇了摇脑袋,笑道:“我不说这事儿让你心烦了。先吃饭吧。”
付舒玦就也没追问,反正他大概明白黎礁应该是为他着想,想让自己开心点。
两人下楼后,热气腾腾的饭菜早已摆放好了。
桌上都是付舒玦喜欢吃的。黎礁向来很懂他的喜好。
吃饭时,黎礁时不时还会给付舒玦夹上一筷子菜,让人多吃些。
付舒玦就属于无论黎礁给他吃多少,他都能好好吃完的那种类型。
黎礁很喜欢看他吃自己做的东西,有种特别的成就感。他自己却吃得不多。
为此,付舒玦说过黎礁不止一次两次了。就像现在,他看着黎礁碗里三分之一都不到的饭,忍不住开口道:“你的饭量真是越吃越少了。”
这也是实话,黎礁近一米八的个子,就吃这么点东西。付舒玦真担心他会营养不良。
黎礁知道付舒玦不会真的对自己生气,只是含糊混过去:“还好吧,我一直都这样吃的。”
“以前比这要多。”付舒玦说:“身体有没有哪不舒服的?”
黎礁笑出声:“没有,你不要这么敏感,我好得很。”
饭后,洗好碗,他们靠在沙发上难得悠闲的看了会电视。
之所以说难得是因为付舒玦往返付家的次数变多,他们的相处时间就少了点。不过今晚,他陪着黎礁一起窝在沙发里休息,暂时抛开了那些烦人的事情。
黎礁对美食节目很感兴趣,他不仅喜欢看,自己也喜欢亲手做,做了就给付舒玦尝,然后让人提意见。
电视里正在播放的是教人如何制作糯米鲜肉馅饼。
付舒玦一边看着,顺口还点评一二:这肉不够碎,没你切的好……烤的太焦了,没你做的好……卖相不漂亮,你捏出来的形状比这好看多了……
黎礁在旁边听得直想笑,“哪有你这么挑剔的?明明平时也挺好养活。”
付舒玦反驳:“我说的都是事实啊。”
“人家那是上节目,怎么可能做的不好?”黎礁逗他。
“上节目也不见得就是最好,有这么一句话,高手在民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