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我室友在微信群里发了个链接,说是新一届大学生音乐节开始了,现在票还很多,摇一摇中奖率特别高。
他说的是实话,中奖率确实特别高,我们整个群都中了,班长非说是他养的那缸小金鱼的功劳,逼着我们给那缸小金鱼三鞠躬。突击检查寝室卫生的学弟学妹们正好进来,大家都很尴尬,沉默了一会儿,学弟学妹们就一言不发地转身去了别的寝室。班长说:“看吧,我说了很有用的,再来一次。”
其实我对人挤人的活动没兴趣,尤其当我看到主唱是阿bo他们乐队之后就更没兴趣了,不过集体活动嘛,我一个人扫兴也不好。
我就跟他们去了。
大家都很兴奋,尤其在阿bo上台之后。
说实话,如果不是妹妹在我耳边一直狂热大喊的话,我真没认出那是阿bo。早说了他化妆跟卸妆是两个人,换个妆秒秒钟又成第三人。
这次阿bo没砸吉他,不知道是自己也意识到了套路太老土还是跟我爸分手之后没钱买新的。
我逢场作戏地跟着旁边的狂热少年们喊了两声。
好不容易结束了,阿bo他们乐队还有现场签售会。
我的大爷们,你们都不困的吗?!
妹妹特别热爱阿bo,非得参加签售会,班长和系花是肯定宠着她来的,室友跟他女朋友也喜欢凑热闹,我只好再次屈服多数人的意见。
我们排着长队,突然系花就哭了。
我问:“怎么了?脚痛?让你别穿高跟鞋来,不然你脱了鞋踩我脚上。”
系花趴我肩头哭了半天,说她之前那男朋友曾经通宵帮她排队拿阿bo签名,她那时候被感动了才答应在一起,结果那他妈是个渣男,没多久就勾搭上别人,分手的时候还把阿bo签名要回去了。
我:“……”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该先说原来你也是阿bo粉丝啊,还是先说你早说送你阿bo签名就能追到你,那我去年费那么大劲排队打开水干嘛,虽然我跟阿bo不对付,但问他要一百张签名还是分分钟的事情啊!
我的天哪,人和人之间的姻缘为什么这么脆弱。
我不想排队,但一人只能签一张海报,妹妹非让我帮她多领一张。
排到我的时候,阿bo抬眼看了看我。
我也是很厉害,竟然透过他的浓妆看到了他脸上的表情,翻译出来大概是“呵呵,是杜市敬他儿砸”这么一个毫无意义的内容。
签完名我就想赶紧跑,一直高冷的阿bo却突然开了尊口,说:“跟你朋友们合个影吧。”
我才不屑于跟他合影。
但妹妹想。
系花想。
我只好从了。
我们一行人站那合影,其他粉丝都要疯了,特别不甘心地喊,但阿bo就是懒得理,也是有性格,完全不怕掉粉。
我刚站好,就听到一阵尖叫声。
阿bo把胳膊搭我肩膀上,把我往他身边拽了拽,还把脸凑我耳朵边。
尖叫声更大了。
我:“……”
别叫了,各位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旁边这位是我小妈,这关系太重口了。
阿bo看着镜头摆了个酷酷的摇滚手势,小声说:“让你爸别再来骚扰我。”
我看着镜头露出八颗牙齿微笑,维持嘴型不动,说:“你俩的事我管不着。”
没有利用价值的我就被阿bo无情地推开了。
小海豚们拿到了签名还拿到了合照,又在现场混到尾声,这才兴奋地跟着人群往外走。室友边走边暗搓搓地说:“清清,阿bo不会是看上你了吧?他可不会随便跟人合影,还搭你胳膊。我跟你讲,我听说他是那个,还背景不干净,你得小心。”
系花挠了挠我下巴,说:“咱清清细皮嫩肉的,天天好多狼惦记,我特别不放心。”
我:“哈哈,好好笑啊。”
一点也不好笑。
班长突然说:“哎,我想上厕所。”
妹妹瞪他:“你怎么事这么多?”
室友嘿嘿嘿地说:“老段你这肾不好啊。”
他女朋友踹了他一脚。
我和系花不说话。
我们绕去后门找厕所,看到了我爸的车,他正坐车里玩手机,听到动静抬头,正好跟我视线相对。
班长:“卧槽,你们看那车!”
行了行了,知道那车贵,但都是不义之财,没什么好看的。
我低着头就往厕所冲。
等我们都从厕所出来的时候,正好赶上阿bo跟我爸在车前拉拉扯扯,我爸非得把花塞给他,他打死也不要,于是就被我爸拿出大佬套路给强吻了,一边把他往车里拽,阿bo那叫一个打死不从,可他跟我爸比起来只能喊花拳绣腿。
我:“……”
小海豚们:“……”
妹妹:“我们要不要报警啊?”
我:“……”
我要不要阻止他们报警?
系花:“那是情趣吧?”
我:“……”
还是系花看得透。
班长:“看起来不像啊,还是报吧。”
我:“……”
算了,我还是不阻止,毕竟阿bo确实不太想搭理我爸的样子。
室友:“清清你来报。”
我:“……”
我仿佛已经看到明日黑道花边小报头版头条是《丧心病狂,父子操戈,荣少冲冠一怒报警弑父,阿bo缘何竟成红颜祸水》。
不远处抽着烟等大哥办事的跛叔跟几个小弟听到声音看了过来,几个小弟要走过来喊我,被跛叔一抬手拦住了。
小海豚们显然一僵。
班长和室友把三个女孩子往身后挡了挡,才女小声说:“他们看起来好凶。”
我镇定地说:“没事,别看他们,走我们的。”
我一定不能让他们知道那是我爸我小妈我叔,不然太丢人了。
我就这么度过了一个充满了恋爱的酸臭味的秋天。
在这个看着别人恋爱的秋天里,只有系花和我相依为命。
然后,在入冬的时候,系花把她的微信头像再一次换成了情侣图。
只剩我一个人了。
日!
自从我在初秋的时候拒绝学妹,学妹就改成了每天约我班长去跑步打球,我失去了唯一的体育运动时间,身体素质再度一落千丈,再加上绑架那次拖垮了免疫力,我刚入冬就突然地病倒了。
本来是个小感冒,我没太在乎,结果有天早晨起来就浑身疼,室友一摸我额头,骂了句卧槽,背着我就往校医务室跑。
发烧39°1。
其实也不算什么大毛病,只是我特别难受。精神上难受好多天了,再加上生理上也难受,那就一发不可收拾。
室友安慰我:“打完吊针就没事了。”
我说:“嗯。”
班长问:“看书还是玩手机?”
我说:“玩手机。”
然后他们给了我手机和充电宝就去上课了。
在他们离开后,我做了一件特别恶俗的事情,就是自拍了一张打吊针的手,打算发朋友圈。这实在太恶俗了,以至于我犹豫了半天都没好意思发出去,最终只对余世华可见。
发完我就后悔了,觉得自己脑子都被烧糊涂了,赶紧又给删掉,躺那儿看视频,看着看着困了就睡觉。
突然听到许棋的声音:“哎,杜清荣!你怎么在这?”
我睁眼一看,他捂着手过来。
我意思意思地问:“你怎么了?”
许棋说:“打球摔了一跤,买个创口贴。你怎么了?”
我说:“发烧。”
他问:“哎,我陪你吧。”
我说:“不用,我正准备睡会儿。”
他就笑:“你非得拒人于千里之外吗?至于吗?跟我说说话都能传染病毒啊?”
我不是歧视他,但我真怕他有病毒。
他坐我病床上:“我陪你。”
大哥,我要休息!
我懒得理他,闭着眼睛睡我的。他本来还想逗我说话,见我打定主意不理他,过一会儿也就悻悻然地走了。对付他这种人我有自己的办法,只要不搭理就行。
从小就有很多人喜欢逗我,我只要冷着脸不搭理他们,他们迟早就知趣地走了。只有余世华不走,那是货真价实的打也打不走,死皮赖脸地跟我身后,打完他他还嬉皮笑脸地问我手疼不疼。我当时就想这人怎么这么不要脸啊,跟他爸一模一样。我生气的时候还直接把这句话说给他听了,我说我特讨厌他爸跟他,他全家都流氓,我看到就恶心。他就哭着回去了,一个月后又跟没事似的跑我家来玩。
我不确定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喜欢我的,但我也不惊讶他喜欢我,只是我一直没想过他那么喜欢我。虽然我从初中开始跟他玩,但很大的原因是我稍微懂得了人情世故,碍于我们两家的友好结交才跟他玩,后来混熟了也就纯当自己多个狐朋狗友,我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还是把他跟他爸拉上等于号的。
直到他高中生日那次,我俩躲在洗手间里看到他爸跟他同桌啪啪啪,然后他当我的面哭。那个时候我才逐渐地意识到,他跟他爸爸是不一样的,他有廉耻感,他实际上跟我才是一样的,只不过他从小就跟他爸生活在一起,连自己妈是谁都不知道,所以他只能学他爸的一切,除此之外他也没别的可学了。他是很好的,所以他喜欢我一定是因为他觉得我的做法是对的是好的,可我的做法又都跟他一直以来的生活常识相违背,这就很让他纠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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