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哥:“还没见过怎么知道不合适?这几天过年,等过了年初三,就让你嫂子安排你们见一面,到时候才能知道合不合适。”
常跃两条腿搭在沙发扶手上,吊儿郎当的:“那也不成。荣凡没给你说吗?我不喜欢女人。”
胖哥:“啥?你说啥?你再说一遍?”
让常跃颇感欣慰的是,荣凡这小子虽然传过他闲话,但在这种重要问题上倒是嘴贼紧,连自己亲爹都没告诉。
也算是没白教啊!
常跃言简意赅地对胖哥讲了自己的性向问题,接着补充说自己能接受他的不适应,胖哥当没听过也没问题,就是别让嫂子再给自己介绍姑娘了,浪费嫂子和别人姑娘的时间。
胖哥好歹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没多久就反应过来,第一个问题就是:“我说呢,一直感觉你和武道特别奇怪。”
一颗花生米没咬就进了气管,差点儿没把常跃呛死,坐在沙发上一阵猛咳,武道要过来看他,常跃示意不用。
“你这联想能力也够牛的。”胖哥去北京后就再没怎么和武道见过面,也就是说,他对两人在一起的印象,至多停留在从丰镇走的那个晚上。
可那时候常跃和武道明明还什么都没有呢。
胖哥怀疑:“你俩真不是?”
常跃:“真不是。”
他一脸严肃地撇清两人的关系,武道正好过来给他倒了杯水放在茶几上,问他温度行不行,常跃尝了一口。
胖哥在电话另一边忽然一嗓子:“你放屁!我听见他声音了!”
“你他妈才放屁!一边儿玩儿去吧!”常跃恶狠狠地挂了电话。
智障!真的是太智障了!大过年的都不消停!
然而大过年的,他也哪儿都不能去,空有一肚子怒火无处发泄,常跃在客厅里转悠了半天,最终还是被饭堵住的嘴。
一直在外边应酬吃饭,喝的酒比饭还多,常跃的胃早被伤了个透。现在陡然吃上自己家的热菜热饭,感动得简直要哭。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武道炒菜虽好,但是不会包饺子。当然了,武道不会,常跃这货就更不会。
最终这件事还是被搁置下去,常跃倒也不在意,饺子只是形式而已嘛,有它没它都一样。
“等我学了,明年包给你吃。”武道给他盛饭的时候说。
常跃夹菜的手突然一顿,声音也冷淡下来:“哦。”
明年这个时候,他还不知道在不在人世,怎么还会肖想一顿饺子?
两人都没有除夕夜看电视的习惯,因此吃饭的时候只听见杯盘碰撞的声音,昏黄的灯光下,没有人说话。
虽然平静之下,谁都不知道对方的心里是不是波涛暗涌,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常跃竟然有些贪恋这样的生活。
几十年来,他的人生一直是一段接一段的跌宕起伏,即使偶有平静,也永远是山雨欲来风满楼,随时都可能再上沙场,再入险境。
这么多年,他什么都不缺,就缺这么一段和缓的,可以镌刻在他记忆里的时光。
即使很快就要失去,他也可以带着它死去,无悔无怨。
第五十一章
“……那地方也没什么,就是点儿破石头,还有海。我上辈子去过,前几个月我去码头接货的时候,又去过一次,感觉和后来不一样了。”
武道默不作声地听他讲话,闻言笑了笑:“隔了这么长时间,肯定会不一样。”
从泰国回来的时候,常跃本来是要带武道去那里的,结果阴差阳错没去成。
武道:“等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可以再陪你去。”
常跃夹了一筷子菜,含混地说:“再说吧。”
在上一秒的时候,四周还是一片安静的,等到他话音落下,屋外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炮声。
屋子里的窗户没关,很快就有烟火的味道窜进来,常跃不得不弯下腰,止不住的咳嗽。
“你是不是病了?”武道忧心忡忡地看着他,“我带你去医院吧。”
常跃一边咳一边还从百忙之中抽出手来摆了摆,意思是不用。正当武道还想在说什么,有人在这个时候按响了门铃。
“我、我去开就行。”常跃勉强站起身,走去开门。
“过年好!”屋外冷气倒灌进来,常跃又开始咳嗽,屋外的人确实兴高采烈地冲进屋子里来,怀里还抱着一串大鞭炮。
叶至哲小脸被冻得惨白,穿着大大厚厚的棉衣,整个人宛如一个圆球:“我们一起去放炮……吧?”
武道的露面让他的话音明显打了个磕绊。
他还记得之前常跃被绑架的时候,武道凶狠的模样,本能地畏惧,甚至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转过身,常跃冲武道一偏头:“一起吗?”
“你们去吧,我还有文件要整理。”武道面无表情地说。
“那我们走。”
接着,常跃便若无其事地搭上叶至哲的肩膀,两个人溜溜达达地出去放炮了。
※※※
大年初七。
虽然没有什么特别的价值,但每一个基金经理或操盘手都在期待着开年的第一个交易日能收涨,图一个好彩头。
然而大多数散户还没从过年的气氛中缓过神儿来,串门的串门,休息的休息,期货公司人丁寥落,仅有的几个正在聚在一起嗑瓜子聊天,“你们过来看!快过来!别聊了!”有个人往电脑上看了一眼,突然对自己的朋友边跺脚边挥手,恨不得一把把他们拽过来,“317出事了!”
被他招呼的那几个人是老江湖了,自认为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三个两个都是磨磨蹭蹭,他们慢悠悠地拍干净手上的瓜子壳,理了理衣服,走过去:“317怎么了这么大惊小怪的?”
只见电脑屏幕上,国债317价格忽然一改之前的震荡走势,围绕148.3出现了激烈的争夺,多空双方都压单极重,一连串的单子排下去,简直就是天文数字。
那些老江湖从没见过这样的情况,所有人都大惊失色,一个一个面面相觑,这是什么情况?
是谁在做多?是谁在做空?
保值贴补率出现了什么问题?
他们到底想得到什么?
“快!快把郑老叫过来!”有人突然清醒过来,连声叫人去叫郑博厚。
过了几分钟,曾出现在亚信丰镇城南营业部的老头走出来,他手里端着水杯,只一眼,就被电脑上的国债317所吸引。
他仔仔细细地将它看了一遍,之后轻轻地叹了口气:“唉……”
“郑老,您看这是……”有人低声问。
他们之所以如此惊讶于国债317的走势,与其说是因为它是一场战争,更不如说它是一场战争的序曲。
如此重的压单,志在必得的庞大赌注,倾尽全力的一搏……无论哪方落败,从此都再无翻身的可能,同时,无论哪方获胜,都将成为未来十年间国内市场当之无愧的霸主!
而这,仅仅是序曲而已!
“要变天了。”郑博厚低声说。
而那个叫常跃的年轻人,终究还是选择了这条路。
普通的散户中终究还是不缺野心家,有人见多空双方对317的争夺如此的明显,自己也忍不住跃跃欲试。
天上神仙打架,地上的凡人如果站对了队伍,那就能一步登天。
有人试探地问郑博厚:“您看,这多空双方……哪方赢面大?”
都是一样的雄厚资金实力,都是一样的孤注一掷,要么是有可靠的内-幕消息,要么是对自己的判断十足把握,不管押哪一方,好像都说的过去。
那人本来想以郑博厚的人脉,探探口风肯定有用,却没想到郑博厚闻言,重重地一放水杯,将身边的人吓得一愣。
“不怕死的就去做!我让你们后悔一辈子!”
※※※
常跃坐在赵思贤的办公室里,他整个人难得心态不稳,手指上转着一根钢笔,叮叮当当地敲在桌面上。
“市场上有人传言,说是国家要提高317的利率,你觉得可能性有多少?”
“零。”赵思贤神情十分自信,不假思索地回答。
就在他对面的墙壁上,国债317的价格依然在激烈的争夺之中,从大年初七开盘到现在,317价格走势每天都是接连不断的小阴小阳线,上下价差极小,多空难分胜负。
现在市场上的这个传言,是有利多方的,这一点赵思贤和常跃都感觉到了,但是赵思贤和常跃又都调集了一批资金入场做空,盘面还不至于崩溃。
常跃见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整个人突然暴怒,上前一步拽着他的衣领将赵思贤拎起来:“你知不知道它是谁传的?!”
赵思贤一个干瘦的小老头,手无缚鸡之力,很轻松地就被拎了起来,但他完全不以为意,根本不在乎在自己的这个秘密办公室里,常跃完全可以无声无息地弄死自己,连自己的保镖都发现不了。
他的目光依然狂热地紧盯着屏幕:国债317。
他等了几十年,终于等到的这个机会,他可以一战成名,也可以遗臭万年的机会!
啊!多么美妙!
眼前红红绿绿的图形,就像是他出生以来见过的最美的画面,如果他的灵魂有终点,那必然应该是它,它应该是他生命的起源,也应该是他灵魂的栖息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