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教授哈哈大笑,显然对他很是欣赏,教授拍了拍严钧说:“小康可是A大的高才生,你跟人家好好学学,我就不打扰你们年轻人交流了。”说完,溜溜达达去教授们那一堆去了。
严钧目送老师离开,然后转过头来,就见对面的男人勾起一边的嘴角,如初雪消融地露出一个妖孽非常的笑容。
严钧立刻觉得脑仁生疼。
男人一只手拄在扶手上托着下巴看他,眨眨眼,“你好,严博士,我是A大的康明文。”
严钧眉头跳了跳:“K?”
“是我是我,”康明文笑起来,他的笑容是彬彬有礼又带了点疏离的,可眼神带了点玩世不恭的意思了,简直就是康明文和K的结合体,“严博士可是为数不多知道我秘密的人了,严博士可要帮我保守秘密啊。”
严钧看着他:“这也算不得什么秘密吧。”
“是不算什么秘密,”康明文正襟危坐,微微颔首,“不过我的同学们还是知之甚少的。”
严钧说:“我懂了。”
康明文看上去还是那副君子端方的样子,不过他说的话就不那么含蓄了:“我刚刚见你和陆祁在门口那个热吻了,当真是缠绵悱恻,激情四射啊!”
严钧简直无语了,他实在是受不了他这幅正儿八经说八卦的样子。
康明文继续表情冷静地八卦:“我上次见你的时候,你俩不是还没成呢吗,看来这几天进展神速啊。”
严钧干笑一声说:“呵呵,是啊。”
康明文轻嘶一声,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看他:“我怎么觉得你有点不喜欢我呢?”
严钧眨眨眼,笑眯眯地往后一靠,“没办法,谁让你对我男人有兴趣呢。”
康明文眼神微愕。
严钧长叹一声:“你也知道他们这些权贵子弟的臭毛病,都是喜新厌旧的厉害,你这样一个神秘感爆棚的双面娇娃我都要把持不住了,所以我很有危机感啊!”
康明文的脸色扭曲了一瞬就恢复了正常,他沉默地垂眼盯了自己的鞋尖几秒,摇头低笑一声,笑声沉沉如撞钟伐鼓般内敛深沉,与他整个人的气质大相径庭,却相得益彰,矛盾得恰到好处。他抱着肩缓缓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了严钧一眼,一如严钧去年在台下见到的那一面,带着天之骄子般的锋芒,孤高矜傲。他却忽然轻哼一声:“你讨厌我也没用,我偏要缠着你。”
严钧端着笑僵的脸,险些破功,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康明文转头就端着潇洒从容的腔调施施然走向A大学生聚集的地方,面对围过来的一群星星眼的学弟学妹们,还凛然不可侵犯地矜持地点头头。
严钧一个“卧槽”没忍住脱口而出。
之前康明文在的时候不敢过来,等人家走之后才偷偷摸上来的师弟陈威刚一靠近就非常幻灭地听到自己男神级的师兄非常接地气地爆粗口,他哼哼唧唧地说:“师兄,你着相了。”
严钧木然说:“二师弟,闭嘴。”
陈威:“师兄才是二师兄!”
严钧阴森森地扭头看他。
陈威:“嘤嘤嘤——”
严钧抬手一巴掌糊他脑袋上,怒:“你嘤嘤嘤个屁啊!”
陈威:“妈妈别打我!”
严钧:“……”
这个奇葩遍地走,脑残不如狗的操蛋世界真是哔了狗了!
陈威接收到严钧来自智商上的鄙视一秒变正经,他压低声音往严钧身边凑凑凑:“师兄认识A大康明文?”
“算认识吧。”严钧点头。
陈威:“是因为最帅校草之争吗!”
“……”严钧觉得不可思议,“你脑袋里一天都在想些什么?”
“这么大的事你都不知道?!”陈威比他还惊讶,随即大怒,“师兄你对得起奋战在第一线的师妹们吗!”
严钧一脸蛋疼:“什么玩意?”
“擦!”山东大汉陈威狠狠搓了搓手,四下瞟了瞟,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瞪他,“自从那小子获了奖风靡A大,他们学校的女生就跟打了鸡血一样,四处说康明文是首都第一校草,卧槽,那咱们学校的姑娘能干吗!组团把您老退隐江湖前的英姿怒刷了一遍,啪啪啪脸打的不要太响!”
严钧木然:“然后呢?”
“然后?”陈威瞪眼,“然后就撕开了啊!那场面当真是腥风血雨,波涛汹涌啊!”
严钧一脸惨不忍睹地伸手糊住师弟那张大脸,痛心疾首地说:“你一天天的能不能干点正经事?在哪个网站上撕的快给我看看。”
陈威:“……嘿嘿嘿,给你发链接。”
陈威向师兄提供了敌情就非常有眼色的悄然退场,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严钧看着他虎背熊腰的背影摇了摇头,点开陈威发来的链接,进度条开始自由生长,严钧的眼神却不知道飘到哪去了。
康明文这个人是个很容易让人有好感的人,可深埋在严钧骨血里的野兽般的直觉却让他没来由的对他心生警惕,他本能地觉得康明文是一个危险的男人,哪怕这个人有着很难让人讨厌的特质。还有正如他说的,这是一个非常有吸引力的人,所以他不由得想到他所说的对陆祁有意思和陆祁提到他时轻描淡写的态度之间的矛盾。以严钧对陆祁的了解,那逼是个妥妥的无节操颜控,之前要是真有这么个美人来勾搭,铁定一拍即合。
所以,严钧无声冷笑,要么是康明文在说谎,要么就是陆祁在掩饰。
他低头扫了一眼手机上大大的标题——“校草之战!关乎荣誉与地位的终极!”,无奈地动了动嘴角,直接关了。
两个小时后,X大和A大一行人上了飞机,严钧走到自己的位置,瞬间明白了什么叫冤家路窄——康明文坐在他旁边的位置抬头,礼貌而克制地向他颔首。
“……”
严钧脑子里一瞬间只有那见鬼了的“校草之战”,不过严钧是什么人,尽管脑子里的草泥马已经成群结队地呼啸而去,他还是维持着春风化雨的笑容,彬彬有礼地回应,然后大大方方地坐到了靠窗的座位。只不过他屁股还没坐稳,就听前面一声中气十足的娇喝:“两位师兄!”
康明文和严钧脸上谦和虚伪的笑容还没下去,就齐齐一抬头。
“咔嚓。”
刚刚还气吞山河的学妹一面变软妹,她面带羞涩地咬了咬唇,轻声说:“打扰了。”然后就咻地消失在椅背后面。
几秒钟后,前面爆发出一阵激动的低呼,隐约能听到几句话。
“好帅啊!抓拍都这么帅!”
“站cp啊!”
“这还尼玛撕个毛线啊!配我一脸血!”
……
严钧耳边传来一声低笑。
他扭头,见康明文托着下巴眼睛亮晶晶地看他,他用仅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在他耳边说:“小姑娘就是单纯。”
他恶作剧地眨眨眼:“两个受能干嘛?”
严钧面无表情地盯他几秒,默默把头转到窗户那边。
康明文又是一声低笑,坐直身体,继续扮演他的高岭之花。
没多久,飞机起飞了。
☆、灵芝
严钧看着窗外越来越小的建筑物,视线一瞬间无限延伸到苍穹的尽头,如浮光掠影一般滑过云端。他的眉头不由自主的动了动,飞机坐了好多次,他还是会反射性地精神紧张。
不过,终究跟之前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尽管几分钟后他就会彻底飞离这个城市,可是他知道,或许此时此刻就有一个人,停下手头的工作抬头目送这架飞机消失在天际,然后在心底默念心上人的归期。思念,是没有长度限制的风筝线,任意伸长去任何遥远的地方。相思一起,线就自动收紧,两端的两颗心就同时朝着一个地方牵扯,怂恿着深埋心底的想念,躁动着经年累月的归思。
严钧一时间怅然若失,或许他已经彻底失去了记忆深处的森森古木和悠悠鸟鸣,只是心有妄念,一直不肯承认这个早已回不去的现世光阴,做着一叶障目的黄粱美梦。
山中无日月,世上已千年。
他像一个筋疲力竭的游子,度过千山万水,却发现故土早已湮灭于无情而漫长的岁月中了,面目全非。执着于那不存于世的归路,不过是耳聋眼瞎的一直在原地踯躅不前罢了。
他的前半生为守家卫族殚精竭虑,后半生又注定颠沛流离寻觅归处。到如今,他终于找到了一片沃土,生出了细细的根。可是眼前还是一片黑暗,他的身上还压着尘世的泥土,亦或是这里不适合生长,他还要继续在天地间飘荡。如果一切都是天注定,那么这条万里归途恐怕才刚刚踏出了第一步。
赫西族的男人坚信只有找到命定的伴侣才算是灵魂的圆满,才能回到大地之神的怀抱,否则生生世世都要在寻寻觅觅踽踽独行中煎熬。如果他想去拥抱时光尽头的那个看不清面目的人,在这条延伸至尽头长逾万里的路上就要身披铠甲,心如长刀,一路披荆斩棘,直到耗尽胸中最后一口气。
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
严钧望着窗舷外的目光凝如实质,心里是这茫茫十年从未有过的笃定。他已经能看见他的归宿了,纵然只是遥遥的一个方向,也足以让人无所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