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种强出头的做法舒景向来是很反感的,可不知怎么的,盯着那个光溜溜的脑袋,他一点不舒服的感觉都没有,相反觉得好玩得很,连带着这个人也有意思起来。
“你比?”舒景表面上依旧是那副臭屁的样子,“你凭什么帮他比?”
“凭我是他最好的朋友啊。”刘顺主动伸出手,笑容满面地同他打招呼,“帅哥,你好。我叫刘顺,你叫什么名字?”
由于出身太好,舒景向来把自己摆在高位,鲜少与人亲近。覃睿是他唯一想亲近的人,可对方却避他如蛇蝎。他性子冷又高傲嘴巴还很坏,除了这几个从小玩到大的哥们,他身边再无其他朋友。
大概是性格原因,他对人总是不冷不热的,同样的,大家对他也不够热情,习惯了不咸不淡的相处之道,突然来一个亲切友好的,倒是令他颇为意外。
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时间仿佛停顿了几秒,眼里只剩下一张灿烂的笑脸,比太阳还要夺目。
慢慢地抬起手,舒景的脸上挂着些许不自在的淡红。
手还没彻底举起来,就被热情地握住。
两手相握时,对方手上的热度从手心灼烧到他的心窝。
沉默了一会儿,他才别扭地开口。
“舒景,”他又强调,“我的名字。”
“舒景……很好听!走,我们比试去。”刘顺放开他的手,提脚朝台球桌走去,走近了从摆在墙角的架子上随便取了一根球杆,冲着刚走过来的舒景笑道,“就玩美式八球?”
“嗯。”舒景点点头,“你先开球。”
“好。”
刘顺抖了抖球杆,前扑、下压、摆出标准的握杆姿势。在开球前突然抬头朝舒景咧嘴一笑,与此同时,右手用力推杆,白球如同炮弹一样急速向前滚去,砰的一声炸开十五颗花球。
五颜六色的花球旋转着向四周散去,哐哐两声,有球掉入了球袋。在场的人皆是大吃一惊,这种没有技术含量的打法居然也能进球?
只有吴迪不懂球,看见刘顺一下子打进了两个,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冲到他身边,惊喜地叫道:“刘顺,你好厉害!我们在一起住了两年我到今天才知道你的台球竟然打得这么好!”
“我会的多了。”刘顺好不得意,摸了摸他的头,“睁大眼睛看清楚了,见证奇迹的时刻马上就要到了!”
“嗯嗯!”
舒景在一旁冷笑,切,显摆个什么。
见他满脸不屑,刘顺并不介意,拿起巧粉擦了擦杆头,踱步观察台球桌上的局势,然后稳稳的瞄准,果断地出杆,目标球应声落袋。
再次望向舒景,刘顺换上一副正经的模样,缓缓说道:“想要放下心中的执念就和打桌球一样。首先要明确目标,找到一个放下的理由。中袋门口的七号球就是我的目标,我姑且把它称为心魔,贪恨嗔怨都能化为心魔,这些东西深埋在心里,只有自己才能将它们连根拔起,所以要果决,就像这样……”刘顺猛地一杆击出,白球准确地将七号球捣入球袋。随即微微扬起嘴角,对着舒景眨了下眼睛,“看吧,只要自己想放下,就把它们当成垃圾扔掉吧!不喜欢的都可以打进洞里,你来打一个我看看。”
只要自己想放下,就把它们当成垃圾扔掉吧?
这大概是舒景近期听到的最顺耳的一句话。
他拿起球杆应了一声,由心而发的笑容在他脸上绽放。
目光落到球桌上,他说:“我讨厌八号,黑不溜秋的,和覃睿一样讨厌。”说罢,出杆,黑八入袋,他又说,“接下来打五号,五取谐音是吴,打它就等于打吴迪。”
覃睿、吴迪:-_-|||
其他人笑喷,这家伙果然幼稚得可怕!
“喂!”刘顺拍了拍他的肩旁,忍着笑说,“你出气归出气,别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啊,再怎么说吴迪可是我的好朋友,你这么一说,搞得我好像在教你怎么对付他似的。”
“难道不是吗?”舒景很会落井下石,“不是你叫我把他们当成垃圾扔掉吗?”
刘顺摊手,和失恋的人讲道理完全是白费力气。
……
有些话一旦讲开了,反倒变得轻松起来。不止舒景,还有覃睿、吴迪,以及在场的每一位,都有种卸下心头大石的感觉。他们都是认识了十几年的老朋友,因为舒景和覃睿的纠葛,每次聚会大家都玩得不够尽兴。那道横亘在两人之间的心墙,无时不在影响着他们的友情,这也是令所有人最头痛的问题。好在舒景决定放下这段没有结果的痴恋,对他而言,何尝不是一种最好的解脱。这样他才有机会认识新的人,过新的生活。
正如此刻,他很想认识刘顺,不是那种点头之交的认识,而是更深入的了解、读懂这个人。可他放不下面子主动结交对方,除了打桌球时说了几句话,之后再无任何交流。
他一直在偷偷地打量刘顺,越看越觉得好玩。这人性格开朗风趣幽默,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却能很快地和大家熟络起来。
拥有阳光般笑容的人,内心应该装着一个小太阳吧。
这样的人,总是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因为他身上有股干燥暖人的气息,与他交心,绝对不会受到伤害。
……
舒景很莫名,今天的时间好像比以往过得快很多,他还没想好该怎么打开他与刘顺之间的话匣子,刘顺居然要回学校了,那也意味着这次分别后他们估计很难再见了。
看着对方和大家一一告别,舒景一直都是云淡风轻的样子,只是平静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躁动的心,直到那个光头出现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时,黝黑的眸子里忽地透出一丝光亮来。
“把你的手机号给我。”不等刘顺开口说话,舒景总算一鼓作气地将心里的想法说出了口。
“180xxxxxxxx。”刘顺毫不犹豫地报出一串号码,接着掏出手机问道,“你的手机号是什么?我打给你,今后还可以一起出来聚聚。”
舒景惊讶地张了张嘴巴,在他看来难以启齿的事情,对方竟大大方方地说了出来。他突然觉得自己神经兮兮地纠结了一晚上简直就是在消磨生命,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他报出了号码,兜里的手机很快响起来,他连忙将刘顺的手机号保存在通讯录里,等他弄好之后,抬起头便看见刘顺跟着覃睿他们走出了偏厅。
他大喊了一声对方的名字,见人转过身来,踌躇片刻才走上前。
正面相对时,他要微微低头才能看到那双灵动的眼睛,然后,他听到自己把那个纠结了一晚上的问题鬼使神差地问了出来。
“你为什么要对我说那样的话?”
“执念什么的么?”刘顺仔细想了想,脸上慢慢显出释然的神色,“不光是对你,也算是对我自己说的吧。”
“你怎么了?”
“也没什么,就是一直执拗的坚守着的东西,好像快要守不下去了。”
说完摸头一笑,笑得有些傻气。
舒景还想说些什么,却从他的话里品出了一丝忧伤的味道,一时如鲠在喉。
冲他挥了挥手,示意他赶紧走。而后,目送他转身,离去。
☆、第37章 试着放下
出去玩了一次,刘顺忽然看开了很多,他并不是不爱刘毅了,相反那份爱愈发浓烈,似乎早已融进了骨血,与他的生命融为一体。如同鱼离不开水,树离不开土,海离不开岸,互融互洽无法剥离。
他感觉他这辈子都没有爱人的能力了,他把所有的爱都给了刘毅,他舍不得分给别人,哪怕一点点都是对这份爱的亵渎。
而他也清楚的明白,他们的故事注定没有结局。
即使他倾尽所有,他也没有逆天而行的能力。他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人物,他不可能脱离社会单独生存,当一大堆现实问题摆在面前的时候,难免会随波逐流。
他可以不顾自己的前途命运,但是他怎么也不会用刘毅的将来作为赌注,换取一段不被世人祝福的感情。他终究还是太脆弱,迈不过世俗的眼光,跨不过道德的坎儿。
既然害怕伤害别人,那就自己去承受吧。
悄悄地揽下所有痛苦,将刘毅推上正确的人生轨迹。
这次,他真的想放下了。
……
这些天,生活又恢复到往常的状态。
刘顺每天早早地就起床了,先去食堂里吃早点,接着再去田径队报到,训练一两个小时,然后回寝室冲个凉,正好赶上上课的时间,几堂课上下来,一上午便这么晃过去了。
中午和吴迪、周伟在寝室里吃饭唠嗑,再睡会儿午觉,下午接着上课,晚饭后要不去田径场上跑几圈,要不待在寝室里玩游戏,一天下来,倒也过得还算充实。
只是午夜梦回时分,记忆的闸门悄然打开,往事如潮涌,他开始拼命地想念刘毅。
疯长的思念犹如藤蔓般恣意爬满全身、钻入皮肤,以血肉灌溉、以生命供养,长出一根根纤细的卷须,开出一朵朵名叫“刘毅”的禁忌之花。
无论多么想念,他也没去找过刘毅。同样的,那天之后,对方便消失在他的生活里,甚至连一个电话、一条短信都没有。
他们好像变成了陌生人,明明骨肉同胞,明明近在咫尺,却连见上一面,都难如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