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嘛,谢家六少夫人这才进门不过半载,谢六少都纳了十八房小妾了。”
“可怜哟……”
……
听着旁人议论谢家的长短,耿娘的神色是越来越冷了。尤其是说道谢家六少夫人受委屈时,眼底掠过的杀意凌然。
暮色四合,墨韵堂的新房中,描金的大红双喜,在龙凤喜烛的映照下熠熠生辉。
谢桐然带着满身的酒气进了新房,
新房中很安静,雕刻着龙凤呈祥的喜床上,盖着红盖头的新娘端然坐着。奇怪的是,房中只有新娘在,喜婆丫鬟也不知去哪里。
谢桐然喝了不少酒,脑子昏昏然然的,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异常。
喜床旁,放着鎏金的喜盘,盘子上面放着一杆赤漆描金的喜秤杆,是用来挑新娘子红盖头的。
谢桐然看着房中的喜气洋洋,心里没有一丝喜悦,反而尽是挫败。
沉默了许久,谢桐然叹了一口气,终是拿起了那一杆喜秤。
秤尾挑起了绣着鸳鸯戏水的正红喜帕,露出了新娘子的脸。
下一刻,只听“咣当”一声,喜秤落在了床上。
谢桐然的酒一下就醒了,他愣然的看着坐在喜床上的人。
龙凤起初的映照下,身着婚服的美人,嘴角噙着笑意,明明是风情万种的笑,此时却像极了鬼神话本中所描述的吃人妖精,没由的让人心底毛骨悚然。
“耿东家?!”谢桐然惊了。
谢桐然是风月场所的常客,自然认识这位名满京城的耿东家!
谢桐然惊讶的是,她怎么会在这里?她是怎么进来的?
谢家再怎么说也是将军府,除了他以外,都是武将。
在一个满是武将,守卫森严的将军府里。这个女人却如鬼魅一般,神不知鬼不觉的就坐在了他的喜床上,还穿着新娘的衣服?!
“看来谢六少还记得妾啊,”耿娘脸上在笑,可眼底却是一丝笑意都没有,反而冷得让人心颤。“那谢六少可还记得您对妾的承诺?”
耿娘话里的语气太冷,冷得谢桐然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不禁想起,他和琴袖成亲的前一晚,耿娘来见了他,请他善待琴袖。
思绪之中,耳边听到“呜呜”的声音,像是有谁被堵住了嘴,正在挣扎,而这声音是从耿娘坐的床下传出来的。
谢桐然看见耿娘皱了皱眉,似是嫌吵了,随手捡起落在床上的喜秤。
只听见“嘣”的一声,细细的木制喜秤,硬生生的穿透了将近十寸的铁力木床板。
最可怕的是,谢桐然听见一声脆响,是地砖被击碎的声音。
床榻之下,是被扒了喜服,五花大绑塞进床底的新娘子。而那一根击穿床榻,击碎地砖的木棍,就紧紧贴在她的脸颊边。冷汗从额头上滑落,她听上面的人轻飘飘的说了一句,“人的骨头可比这床板脆多了。”
话中威胁的杀意,赤裸裸的连掩饰都不曾。
下面的新娘子顿时不敢动了。
耿娘抬眸,一眼看到了正在燃着的龙凤喜烛,脸色很是难看。
“龙凤喜烛唯有正妻得用,谢六少是什么意思?”耿娘冷冷的问道。
谢桐然看着那对喜烛,一时语结。
我能说这都是你家琴袖准备的吗?
见他不语,耿娘眼中的冷怒更甚,只见她手一挥,掌风掠过,那一对龙凤喜烛竟被生生的给震碎了。
烛台碎片飞溅,有块细小的碎片飞过,在他的脸颊上,留下了一个血口子。
“妾曾与公子说过,琴袖安好,妾定倾尽全力,助将军府一世荣华,她若不好……”耿娘看着谢桐然,目光一转,满是嗜血的杀意。“那将军府谁都别想好过!”
感觉着脸上的刺痛,谢桐然心里却想着。
夫人,你没说过……你的东家那么暴力的呀!
第32章
而此时,谢桐然心里念着的夫人,正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中面色红润的自己。
“小玉,上妆。”琴袖对自己的丫鬟说道。
丫鬟脸上的表情已经一言难尽了,“小姐……啊不,少夫人!东家都杀到新房那边了,您还有心情对镜贴花黄?”
琴袖小手一挥,豪气地说,“上阵先磨刀,给我上那个闺怨妆。”
“闺怨妆?”小玉愣住了,什么玩意儿?
“就是京中时下最流行的那个,无病呻吟,要哭不哭的那个闺怨妆!”
小玉努力的想了一下,顿悟了,“您说的,是时下正流行的西子妆吗?”
西子捧心,愈增其妍。
现在京中妇人间最时兴的,是一种呈现美人病态美的妆容。她们会将脸画的特别的白,是那种没有血色的病态白,黛眉轻扫,唇色淡淡,整体妆容给人一种弱柳扶风,弱不胜衣的楚楚可怜。
著名的美人西施,因捧心病弱的美人风姿,惹世人怜爱。与此妆容有异曲同工之妙,故此妆被称为“西子妆”。
“对,就是那个西子妆。”琴袖满脸的跃跃欲试。
小玉不解,“夫人怎么想起画那个妆容呢?”
要知道,琴袖本身清秀有余,美艳不足,属于那种邻家小女孩的相貌,看上去清纯无害,毫无攻击性。这样的相貌,若画了那种妆容,会显得很是寡淡,甚至是……苦相!
“因为,我现在是一个倍受丈夫冷落,无依无靠的苦命人。”琴袖看着镜中的自己说道。
小玉:……
要不是见您一直欺负六少,我差点就信了。
不过,小玉现在已经猜到了琴袖的想法。“夫人……您这是准备对东家用苦肉计?”
怪不得之前一个月里拼命的节食,让自己消瘦下去!原来是在这等着呢!
“她说……离开她,然后像一个正常的女人,结婚生子,相夫教子,我才会幸福……”琴袖眼中神色突然黯然下去,拿着玉梳的手突然握得紧紧的,梳齿深深陷入掌心都不曾察觉。“我就是要让她看看!离开了她,我过得不好!也不会幸福!”
小玉看着自家夫人,叹了一口气。
她家这位主儿啊,只要她认定的事,向来都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就算头破血流,就算赔上性命,也不会回头的。
小玉开始认命地自家少夫人梳起妆来,她有一双巧手,不一会儿,就给琴袖弄好了妆容。
松松散散的披发,配上我见犹怜的西子妆。还真有那么几分悲伤含怨恨的凄楚味道。
小玉看着,有些担心的问道:“少夫人啊,您这样……”
“怎么了?”
“东家会心疼的!”
听到这话,琴袖笑得甜甜蜜蜜,她还就怕她无动于衷不心疼。
我不是这个意思啊!小玉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小玉的意思是,六少会被东家给宰了的!”
您确定现在不用去救六少吗?
“放心,我和谢桐然还是夫妻,东家不会让我守寡的,而且……”
“而且什么?”听见琴袖说而且,小玉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而且我已经派人通知了莫骁北,跟他说他再不来的话,谢桐然就要凉了。”
琴袖院子的隔壁,谢桐然正狼狈地躲过耿娘的追杀。
这边闹出的动静不小,可是院中却一点反应都没有,看来整个墨韵堂的人,都被放倒了!
被逼到墙角的谢桐然看着一步步逼近的女子,那一身红衣,在烛光的映照下犹如鬼魅。“耿东家,您冷静一点。”
谢家乃武将之家,谢家的孩子从小习武,但他和谢蕴锦就是异数,谢蕴锦手无缚鸡之力,而他纯粹就是只三脚猫。
夫人,你怎么还不来呀?你家这位太猛了,为夫快顶不住了!
“既然管你不住你的下半身,那我不介意帮你废掉第三条腿。”
耿娘看着谢桐然,冷冷的目光往下移动,谢桐然顿时浑身一个激灵。
要不要这么凶残啊?!
其实,耿娘也就是吓吓谢桐然罢了,毕竟这个人是琴袖的丈夫,她不可能真的废了他。
摇曳的烛光之下,只见寒光一闪,耿娘手中的匕首挥出,以破竹之势直冲谢桐然而去。
谢桐然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只听见耳边“当”的一声,似乎是冷兵器碰撞的声音。
谢桐然小心翼翼的睁开一只眼睛,偷看了一眼。
只见,自己身前挡着的那一道身影,顿时湿了眼眶。“莫骁北……你终于来了……”
你再不来我就成太监了!
持剑的少年,一身白衣,眉目俊美而清冷,浑身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势。
“哟!”耿娘微微一挑眉,冷冷笑道,“这不是莫家的小将军吗?”
新婚之夜,新娘被绑着塞到床底下,新郎的前任,和原配的前任打起来了。
小玉看着天上的皎皎明月,不禁感叹。
今晚真特么的热闹啊!
第33章
小玉跟她家主子到达侧院时,那边还没有打起来。
隔着一道院墙,她们听到了那边的对话。
“莫小将军大半夜不睡觉,跑到别人的洞房花烛夜,不知……您家哥哥可知不知道?”这是她们东家的声音,小玉几乎可以想象到,她们东家现在肯定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