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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入膏肓 (阿扶子)


曹晓灵搂住老太太低声安慰,舒意凑过来招呼他:“调查如何了?”
温酌言道:“还需要一点时间。”
舒意叹了口气,抬手在他右肩上轻拍了两下。
坐立的时间很煎熬,尤其加上身体伤痛的因素。聂母也一直催他回病房,温酌言想了想,回去躺了一会,不敢入眠,等到临近探视时间又下床赶过去。每次只能进一个人,自然让聂母优先。温酌言换好防护服后就站在窗外等,隔着口罩看不出老太太的表情,只见她握住聂寒山掌心的手都在颤动,随后眼泪立马顺着眼眶滚出来了。
没敢多看,温酌言转身挪动位置,背对向墙。
听见脚步声,见聂母出来了,被曹晓灵和舒意一左一右搀扶着。温酌言滑过去,给了老太太一个拥抱,哄孩子似的拍打她的背,待老太太稍微平静下来,才戴上口罩和帽子进去。
3
正常人一个多礼拜能出院的病情,温酌言硬生生熬了半个月,等身上针线陆续拆了才回家。请假时间长了,问候自然也跟着来,一概对外称在老家出了车祸。期间请解思帮忙买了新手机,补办电话卡,然后向孟渊、盛敏华几人打过电话为那天晚上的事道谢,又给孟渊还了当晚师林的医药费。听说警方找过师林,而后者那头没半点动静,也无意声讨他。出院前两天,温酌言与关鹤夫妇还有聂母商议了一下,决定把老太太接回聂寒山家好好休息两天。聂母起初不大愿意,温酌言便搬出最常用的那一套:“聂哥醒来要是看见您这副精神状态肯定生气,生气的话更不容易恢复了。”
聂母到底通情达理。
温酌言提前给张阿姨打电话,请她准备一桌好菜,目前没几个人知道聂寒山出事,张阿姨有些高兴,“聂太太最喜欢我做的清蒸鲤鱼。”
踏进房子,竟然有了陌生感。
张阿姨拉着聂母寒暄,两人似乎也算熟悉,聂母问起她家小外孙,张阿姨抬起手比了比,说已经这么高。依照温酌言的委托,饭后也留下陪聂母聊天,温酌言后来在电话里给张阿姨简单说了聂寒山的事,没提绑架,只说两人遇上车祸。因而此刻张阿姨与聂母交流也措辞小心,又特地说了些颅内出血后成功醒来的例子,少则两三个月,长则半年一年,好歹是能醒过来的。温酌言一直忙煮茶,然后就在沙发上陪着。等张阿姨走,又去主卧浴室给聂母接了一缸热水。
聂母没什么架子,本质上还是个开朗的老太太,让张阿姨开导了一晚,精神状态好了些,眼下见温酌言忙前忙后,忍不住道:“老太太又不是老佛爷,你别怕我。”
温酌言也笑:“聂哥对我很好,应该的。”
聂母忽然叹了口气:“万一……”
“哪来的万一,您也听张阿姨说了,醒过来的人那么多。”温酌言打断,“聂哥什么事扛不过来?无所不能的,我见过的人里就属他最厉害。”
聂母一愣,好歹是笑了。
客房有张阿姨打扫着,住进去也无需做其他准备。左臂上还有夹板,身上大多处伤口也不能淋浴,温酌言用毛巾擦洗了身子,然后去客厅多坐了一会,熄灯回房时听见聂母打鼾,一瞬间感觉好像聂寒山在里边。主卧关上,鼾声听不到了,人却一直睡不着。捱到凌晨,便又拎着枕头钻进衣帽间里发呆。临时买的几百块国产机,APP也是默认的,温酌言点开微信,花费好几分钟等更新。好在人不困,盯着屏幕也能把更新条等完。
点进界面,空牢牢的记录栏里立即跳出几条订阅信息已经活跃群的聊天框条。打开班群,最后一条消息出自许博那张海绵宝宝头像,问有没有人想做打字兼职,压根没人理。温酌言盯了一会屏幕,拇指一点许博头像,转到个人主页,进入聊天窗口。
[手机没了以后聊天记录可不可以恢复]
发送时间,两点零三分。
五分钟过去,海绵宝宝头像蹦了出来。
[我操,在医院还熬夜?]
在寝室时温酌言算是作息最规律的,许博为了联盟和部落,大多时候昼夜不分。
相隔几秒,连续两条新消息又跳出来。
[没旧机就没办法了]
[你要查记录?]
[好些了吗]
温酌言回了个龇牙笑的表情。
[好多了]
[先睡了,你加油,为了联盟和部落]
许博又回一堆问号,温酌言关了对话框,从联系人列表里翻出聂寒山,打开聊天框,想了想,发了个数字2过去。
定了七点的闹钟,准备给聂母做完早餐,带老太太到小区附近的公园散散心,然后他去医院,让张阿姨来陪老太太。计划赶不上变化,等他从衣帽间里爬出来,洗漱完毕换好衣服去厨房的时候,聂母已经在里边烙饼了。
聂母听见脚步声回头,面带讶异:“这就起床了,也不多睡会儿?”
温酌言笑笑:“阿姨更早,有我能帮忙的么?”
聂母让他坐着等,结果让他一眼瞟见旁边砧板上洗过的猪排骨:“是要熬汤?”
聂母道:“吃啥补啥,你就该……哎放着别动,我来。”
温酌言没听,左手挂在脖子上,拿起菜刀用右手就砍了起来。聂母赶着把最后一块饼捞出锅,放进盘子里,转过头来接温酌言的手,温酌言已经砍开几条,无奈只好放下,又去冰箱里去出盒装牛奶,倒入玻璃杯里,用微波炉加热好之后端上餐桌。
烙的是咸饼,掺了鸡蛋,照顾到他现在的忌口,放的油非常少。温酌言吃得津津有味,直夸香。聂母脸上带了点笑意,客套道:“你妈妈指不准更厉害。”
温酌言笑道:“我妈不常做饭,手艺也不行,常被我外婆数落,我……”习惯性,想说我爸厨艺好,一时间卡住了。
好在聂母没留意,关注点到了别的地方:“这次怎么都不见你妈妈的,工作很忙啊?”
温酌言一顿,道:“这些年她有些神经过敏,不来比较好,怕她吓唬自己。”
聂母哦哦点头,低头撕着饼,不知道在想什么。
温酌言也跟着低头吃了几口,“阿姨什么时候有空教教我?我就只会煎蛋煮面,最多再熬个粥,聂哥都快腻了。”
聂母回神:“这容易呀,只要吃得惯面食,找我就没错。”又道,“你俩还能赶上在家吃早餐?”
“能赶上就赶,赶不上也没办法,其实他下厨的时候多一些,”温酌言道,“我经常赖床。”
“睡眠好才是好事,寒山前些年也特能睡,上班都不看点的。”说罢一顿,“这两年差了。”
温酌言忙接:“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别说同龄人,聂哥在我们这圈人里也算身体好的,阿姨喂得好。”
“不好喂。”聂母失笑,连连摇头,“这兔崽子可不好喂,就知道挑食,还嫌这嫌那儿的,没让他爹揍死算福气。”
话一脱口,聂母自己先哑了。
平日可随口胡茬的字眼,在这个关口显得过于瘆人。
温酌言喝了口牛奶,结合聂寒山以往提及,以及聂母刚才的口气,觉得提聂父应该不会不合适,于是稍微斟酌语言,试探着道:“说起来,这次叔叔没一起来。”
聂母一听,叹了口气:“老头有冠心病,我没敢提,阿鹤也是给我打的电话,刚好寒山前些天不是跟王律师闹了点矛盾就立马回来了么,我说公司有事,过来看看,老头倒没多想,还说我多心。”
原本伸手去拿牛奶杯,温酌言停下动作:“叔叔现在身体还好?”
聂母点头:“寒山带他爹东奔西走跑过不少医院,老头这些年心态也好,没啥大事。”
温酌言踌躇着,还是没忍住:“聂哥和王……律师怎么了?严重么。”
聂母道:“他们表兄弟俩死捂着不说,又不让我管,就听有人说见王律师脸上有伤。”
温酌言发了会儿呆,没听清聂母接来下说的话,只觉得鼻子发堵,感冒了似的。
抽了张纸巾擤了擤,才发觉聂母在念叨聂父的病。不知道是不是初见的那点生分消失了,聂母情绪起伏大起来,面色带着厌恶,有些咬牙切齿。温酌言静静听了一会,趁聂母低头吃饼的功夫才插话:“到镇上来闹的?”
聂母道:“可不是吗?说寒山和阿鹤,你说荒唐不荒唐!我和老头是不信的,可当时寒山在外边挣钱,这么小一个镇子,多少双眼睛盯着,就知道阿鹤家有本事,经常跟着寒山回来,对我们老俩也好,流言蜚语立马传开了。最后这孩子自己跑来承认,说喜欢男的,不过跟阿鹤没关系。”
温酌言沉默片刻:“不是兄弟感情很好么?”
聂母嗤道:“知人知面不知心。”
温酌言道:“您说的这位战友,叫什么名字?”
聂母一脸正色:“寒山没跟你提过?后来公司摊上大麻烦,差不多要倒闭了,这人卷了钱就跑了,叫刑允。”
虽然没多少胃口,温酌言还是把聂母给他放盘子里的两块饼都吃完,聂母不让他洗碗,他一只手确实也不方便,于是没再客气。为聂母泡好茶水就回卧室给关鹤打电话,问他在哪。
关鹤道:“陪刑阿姨做复查,有急事?”
温酌言一愣,对邢母的感情忽然有些复杂,想到聂寒山,心里又揪着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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