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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入膏肓 (阿扶子)


大约半个钟头,聂寒山才过来。
他往温酌言身边一杵,解思与舒意立马转往别处,此刻太阳已经偏西,温酌言手里的塑料袋却只装了个底——大多往舒意的袋子里扔了。聂寒山将袋子接到手里掂量掂量,笑了一下。温酌言不说话,闷头去摘果,手探出去,蓦地被捉住。脑子里炸出其他东西来,却见聂寒山一指手边的树干,爬了只青虫。
聂寒山不再让他插手,只吩咐他拿好袋子,他采摘,他来接。
温酌言帮他留意着枝干,不时搭手摘几颗:“这边还有其他果园么?”
“还有桃园,不过脚程比较远,过个瘾来这儿就够了。”从高一点枝干上摘下两颗,聂寒山放在手上稍作审视,挑选出其中一颗朝他递过来,“尝尝,没农药。”
温酌言迟疑片刻,低头咬了一口。入口酸而不涩,汁水丰盛,又透着清甜,比任何一次在水果店买的都可口。
“好吃。”舔了舔嘴唇,抬头看聂寒山,发现对方略显愕然。
恰好又瞥见不远处跟曹晓灵腻在一起的关鹤正朝这边笑,才意识到刚刚似乎误会了——或许是想让他接过去吃?
不等他做出补救,聂寒山先笑了,指尖把梅子稍微转了个朝向,示意他再来一口。
温酌言低头不客气地咬下一大口,末了又在他指头上一舔。
他能感觉这只老狐狸都有些猝不及防,手指好像稍稍缩了一下。
后来温酌言自己把梅子接过来吃了干净,不过聂寒山不让他继续吃了,怕他闹肚子。
5
舒意和曹晓灵又去摘山坡上的青蒿,说晚上可以做蒿子粑粑,其实这边不是很时兴做这个,舒意是从节目上看到然后上网学来的,倒是温酌言家乡有吃这个的风俗,对采摘技巧有所了解,也颇为怀念味道,于是勤勤恳恳加入,跟着摘了半个多钟头。
收工去洗手时候解思已经洗好一袋摘下的梅子,说饭后闲聊时候吃,温酌言没耐住馋,又捞了几颗出来吃了。
聂寒山笑骂:“怎么就这么馋呢?早饭没吃饱?”
曹晓灵立即帮腔:“人家弟弟帮我们摘这么多青蒿,多吃点怎么了?我说老聂你怎么就这么招人厌呢?”
聂寒山举手投降:“我闭嘴。”
温酌言忙对曹晓灵抱拳:“谢谢姐。”
舒意道:“嘴真甜啊,叫这么亲。”
温酌言又乖乖叫了声姐,舒意爽快地答了,解思忍不住道:“以前没发现,温同学还是个姐姐宝啊。”
几人哄笑,温酌言干脆又把三位大哥恭恭敬敬喊了一遍,饶是没怎么和他搭话的关鹤也笑了出来,随即感慨:“年轻真好。”
聂寒山道:“放心,让你年轻十岁也没这么讨人喜欢。”
曹晓灵接腔:“看脸。”
聂寒山鼓掌。
温酌言憋住没敢笑,眼看着关鹤眼珠子都快瞪出来,又听曹晓灵补救:“弟弟放现在流行的话说呢,就是暖男,你那是中二,所以第一印象要差那么一点,不过仔细看看还是很帅的。”
关鹤给气笑了:“曹晓灵原来你暗地里就这么埋汰我呢?”
之后又是腻歪,话题从温酌言成功转移到这对夫妻身上,基本上没别人什么事了。几人一面听他们拌嘴一面下山,途中聂寒山伸手搭住温酌言的肩,把他往前带,和关、曹两人拉开十步距离。
温酌言笑道:“感情真好。”
聂寒山扭头看他一眼,在他肩上轻轻捏了一记。
回到农居,帮忙看守庭院的夫妻也回来了,灶房里是锅铲抄拌声,菜香伴着袅袅炊烟传遍院子里每一个角落。夫妻二人的小女儿刚刚五岁,站在葡萄架背后看温酌言和舒意说话,一条肥大的红色背带裤看起来像个麻袋,并不时尚,但干净整洁。温酌言招呼她来葡萄架下喝茶,她说来找猫咪。温酌言便把已经钻到桌子下边打呼噜的猫抱出来放到她怀里,猫很温顺,居然也不挠他。
晚饭没什么山珍海味,都是常见的农家菜,以及舒意特地去厨房里忙出来的蒿子粑粑。照看园舍的夫妻男方姓林,女方姓张,关鹤待他们十分客气,邀请他们坐下来一起用餐,夫妻的小女儿一直把猫放在腿上,话非常少,但温柔乖巧,无论大人怎么逗弄也不生气,开口时候奶声奶气,腼腆一笑时候一对梨涡十分显眼。
饭桌就置办在葡萄架下,走廊上的灯很亮,整个院落都浸泡在暖黄色的光晕里。金毛被关鹤放出来遛弯,喂了些狗粮之后就一直围着人打转,还总是想去撩小姑娘腿上的猫。
酒是林氏夫妻家的陈年老窖,那阵醇香久久不散,被关鹤敬酒时温酌言没忍住,拿起了杯子,不料被聂寒山拦下来,自己替他喝了。
于是这一晚温酌言滴酒未沾,全让聂寒山挡去,解思也出言解释,说温酌言身体不好。
其实温酌言跟人出去小聚时候还是会喝啤酒,只不过大家都清楚他身体底子不行,不会让他多喝,至于白酒,才真是鲜少沾一滴。
边聊边吃,一餐饭吃了很久,却不是非常饱。几人一起站在院子里闲谈消食,院子里蚊虫太多,温酌言腿上和胳膊上都被咬出好几个肿包,最后脖子上也中招,被聂寒山发现,问舒意和曹晓灵有没有驱蚊水。
“弟弟O型血啊?”曹晓灵一边笑,“辛苦你了。”
曹晓灵是随身带的药水,从包里拿出来给温酌言,温酌言坐下来抹了,刚刚没仔细看,涂药水才发现膝盖上肿起半个拳头大的包,又痒又痛。
没敢多挠,把裤子放下去遮盖好,又给胳膊和脖子涂了药,就把药水还给了曹晓灵。
一共只有一间浴室,条件不完备,但好歹装了花洒,也有热水器。消食之后就让两位女士先洗,聂寒山没有和温酌言一道回房间,和关鹤在外边说了会话,好像是礼拜天会再来一批人,打点生意所需。所以现实不可能像舒意说的那么浪漫,聂寒山固然可能为了他提前两天来住,但特地走一趟是夸张的说法。
温酌言在屋内整理东西,将书包里的衣服还有日用品、小杂物逐一收拾出来,归类排放好,外面聂寒山和关鹤的声音逐渐消失,不久,聂寒山推门而入,手上端着一盆水。
“毛巾带了没?”
温酌言点头。
聂寒山便把盆放到案台上,“用盐水泡一泡能止痒,泡不到的地方用湿毛巾挤。曹晓灵那个驱蚊水没法消毒,止痒效果也不行。”
温酌言稍一愣,便从挂钩上取下毛巾,放进盆里,先把手肘以下放进水里浸泡。聂寒山干脆把沾湿的毛巾从盆里提起来,也不拧干,直接往他手臂上敷,水流丝丝缕缕顺着手臂往下流,冰凉舒适,但感觉挺怪异,温酌言忍不住动了动手,“你还是个赤脚医生。”
聂寒山轻嗤一声:“招蚊虫还不带药水来,不是只能让赤脚医生出马了么?”
温酌言五指张缩,玩起水来,一边笑道:“一时没想起来。”
聂寒山懒洋洋地笑了笑,帮他将另一只手臂也敷过来,又把裤腿撩到最高,从小腿到大腿一路往上敷,看到左边膝盖上那个肿包时候轻啧一声,倒也没说什么,只是敷的时间有些久,又叮嘱他不要伸手挠。
“山里的蚊子就这样。”他说,“我小时候经常往果园里、田埂里跑,有几次肿得跟中毒似的,老太太就把盐水啊蒜啊统统往我身上招呼,我皮糙肉厚的,偏方随便一用就能好。”
温酌言笑道:“你妈妈真放心啊,不用别的药?”
聂寒山道:“不是我妈,是奶奶,我爸妈去镇子上开店做生意,爷奶都在村子里,我周末寒暑假都扔给他们养。”
温酌言道:“跟着老人家其实挺好的。”说着又笑,“我外婆把我当个瓷娃娃似的宠。”
聂寒山停了手,抬头开他:“你不就是个瓷娃娃么?”
温酌言一愣:“血型跟身体素质可没关系啊,太冤了我。”
聂寒山失笑,起身给毛巾重新沾水,又往他腿上抹。敷到大腿,难免有些敏感,温酌言倒是不介意对方顺水推舟,但聂寒山过于规矩了些,手只在他大腿外侧徘徊,而且鲜少移动,避免摩擦。
门被敲了两下,温酌言腿上肌肉下意识收紧,只有聂寒山淡定如初,还朝外应了一声。然后就是解思的声音,让他们去洗澡,其他人都洗过了。温酌言让聂寒山先去,说自己继续泡一会儿盐水,聂寒山没有异议,从自己裤包里又翻出一小盒万金油,让他冲完澡以后再抹,睡前好止痒。说是向林氏夫妇要来的,他们家里只有这个。
走之前瞥见他床头的笔记本,笑道:“还记日记?”
温酌言扭头看过去,道:“我爸的。”
因为是黑皮的办公本,又被他小心保存,看不出饱经风霜的痕迹。
聂寒山笑了一声,多半以为是他父亲送的礼物,没有多问。
6
早上睁开眼,聂寒山已经不在房里。庭院中传来他与姓林的丈夫关于村里琐事的闲谈,音量不大,间或夹杂笑声,不无愉快。温酌言看了看时间,才八点钟,不过也该起了。换了套易活动的衣服,正叠被子,聂寒山推门进来,让他赶快去吃早饭,庄园里有曹晓灵他们幼儿园的班级来搞亲子活动,待会过去凑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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