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确实是住在山里的猎户。
我问依宁:“你们刚刚说什么呢?”
“什么都没说,”依宁还眺望着猎人消失的方向,“他就是看着我,我问他是谁,他也不说话。”
我摸摸她的小脑袋,把她抱回了凉亭。这里人烟稀少,可并不代表就安全。
这样想着,把随身带着的枪放在了外面的兜里,放在外面拔枪速度快,以保万无一失。
刘国卿惊讶道:“你随身带着枪?”
我瞅他一眼,看另三人也在侧耳听着,却没有隐瞒:“习惯了。现在可没有什么太平地界儿。”
罗琦兆眉毛一挑,开始找茬:“合着依署长不信任罗某挑的地儿了?”
“怎么会,”我对他笑了下,“枪里没子弹的,只是用来吓唬人。”
气氛稍稍缓和,眼角瞥到邹绳祖对着我笑。
我转过头去看向他:“说起来,最近邹老板深居简出,依舸想去拜访都苦于无门哪。”
“这话说的,”邹绳祖还是那个表情,“不是早就吩咐了,依署长大驾光临,茶水茶点管够么?邹某自然是随时欢迎。”
罗琦兆哈哈笑道:“看来还是依署长有面子啊!”说著站起身,斟满酒,“来来来,小弟敬您一杯!”
我没推辞,与他倾身碰了杯,依宁吵道:“爸爸,我也要喝!”
哄堂大笑。罗琦兆道:“果然虎父无犬女啊!哈哈哈!”
连孟菊生也微微勾起了嘴角。
刘国卿刮她的小鼻子:“那酒不好喝!”
罗琦兆闹闹哄哄拽文辞儿,唯恐天下不乱:“刘兄,你这话教小孩子就不对了,这酒可是好东西,所谓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又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是谓喜也用它忧也用它。怎么能单单从口味上就否定了它呢?”
刘国卿脸涨红了,看向我,向我求助。
我把依宁搂怀里,把他们都哄散:“去去去!一个个儿不教好的。我这可是闺女,不是臭小子!娇气着呢。”
“得得得,小心依署长一生气,统统都给关号子里去,”邹绳祖道,“罗大公子,你就闭上嘴吧。”
因着依宁打岔,到了中午叫饿,便都散了。罗琦兆本要请客吃饭,被邹绳祖推辞了,便携孟菊生离去。
我家的司机师傅还没来,罗琦兆的车子不顺路,便厚着脸皮和刘国卿蹭了邹老板的车。
刘国卿临走前先向罗琦兆道了别,然后对孟菊生道:“孟老板慢走。得空了,国卿定去捧您的场子。”
我在旁边听着别扭,心里头闹心得很,便抱着依宁先坐进了车里。
方坐定,却听邹绳祖没头没脑来了一句:“他不过是在可怜他。”
我先是一愣,蓦然间脸上刷地火烧火燎。有一种掩藏进最深地方的、难以启齿的小秘密很轻易就被扒出来,而后被丢到太阳下暴晒的感觉。
他又道:“我知道你想知道什么。”说着扭头来看我,复又伸手揉了揉依宁的头发,“可是我不知该怎样说。也不想说。”
我张口结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说道:“你只需知道,我不会害你就是了。”
说完便不再言语,在一边闭目养神。
我看着他的侧脸,顿生出一股荒谬的情感来,却只能愣愣。
等刘国卿上了车,抱了依宁,和我说道:“那位孟老板,真是个风流人物,单是一站,就和我们不一样。原应天上客,只可惜,误惹世间尘啊。”
我没表情地瞅他一眼,抿直了嘴唇。
他又叹道:“罗大公子真是幸运。”
我勾起嘴角,似笑非笑道:“怎么,刘先生动了凡心了?”
“什么呀,”他道,“从前总能听到孟老板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我闭嘴,看向窗外。只是玻璃上上了霜,啥也看不到。
车子先到了刘国卿家。他下了车,让出门等我和依宁下来:“咱中午吃什么?”
“您自便,”从他手里抢过车门,在依宁挪下去之前狠狠甩上,“再见。”
依宁不太明白发生了什麽,但还是知道是要跟爸爸回家的,只是有些恋恋不舍,摇下窗户跟刘国卿挥手。刘国卿傻呆呆地杵在路边,还没反应过来。
邹绳祖睁开眼,先是回个头看渐渐变小的刘国卿,再转过来:“你真幼稚。”
我阖上眼装没听见。大脑晕晕乎乎的,今儿真喝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回去啦~一天一夜火车againQWQ
☆、第二十七章
之后近半个月,我都没有和刘国卿单独相处过。
这样不好,很矫情,我自己都觉得不可理喻。他没得罪我,任何事都做得很周到。但我就是想不开,而且不明白为啥见他就闹心,他的身影却又每每出现在眼前,索命鬼似的,阴魂不散,搞得老子都想去庙里拜拜,看看是不是缠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我莫名奇妙的态度搞得他很忧郁。其实我比他更忧郁。
这种时候就躲书房里,喝酒,放梵婀玲曲儿听。小曲儿听得滚瓜烂熟,但就是听不够,然而至少能排遣下我的忧郁。
月底,太太把洗过的刘国卿的衣服打了包裹,让我顺手还给他。
接过在手里掂量半天,然后转手交给了佟青竹,让他自个儿跑一趟,给刘国卿送去。
佟青竹回来得有些晚,问他,他说:“刘先生吃坏了肚子,我去给他抓药去了。”
太太在一旁照着书学着新的毛衣花样,闻言抬起头来──好像先瞥了我一眼──手上针线未停,说道:“哟,这可不好。跟他说请个下人,就是不听,这下好了,生病难过的还不是自个儿?”
“行了,”听着这话浑身不得劲儿,“你少说风凉话,都是近乎人,积点儿口德。”
“什么叫风凉话?”太太声音挑高了,“我这不是关心他吗?要你说我!”
我心烦得很,懒得和她吵吵,上楼去书房待着。
太太也不知咋了,说话夹枪带刺儿:“天天往书房一猫,也不知道在鼓捣啥?依宁上学的事儿你联系了吗?依诚成天往外跑,和一些个不三不四的厮混,你也不管管!从东陵回来就拉个脸,给谁脸色看呢?就知道喝酒听曲儿!想听曲儿?去找窑姐儿去呀!窝家里装怂!”
“瞎逼扯啥玩意儿!你他妈吃枪药啦?”火气直冲上脑门,本来心气儿就不顺,一点就着,“再他妈胡咧咧一句试试!”
“我还就说了!”毛衣针甩一边,站起来手指一抬冲我喊,“你有个当爹的样儿吗?依诚野成啥样了?你自己看看去!我一说你就护着,早晚废物一个!你倒是悠闲了,甩个脸跟谁都欠你二五八万似的!依舸我告你,少他妈跟我装!要不是我阿玛能跟日本人说上话,你以为能轮上你当署长?”
脑中好像有几万吨炸药同时爆炸!抬手砰地把茶几掀了!
房里静了一下,佟青竹立在我身旁,一副要哭不哭的怂样儿。
楼上依航听见动静,披衣服出来,从楼上往下看:“咋了?大哥,有话好好说,嫂子也是关心你。”
太太眼眶一红,带上了哭腔儿,却仍是不依不饶,指着自个儿脑门儿吼道:“砸呀!有本事你往这儿砸!砸死了才好,日子都别过了!”
依诚也悄声出来了,扒在走廊拐角,只露出个脑袋,不敢吱声。依宁跟在他后面,等哥哥停下,她从旁边出来,懵懵懂懂的。
当着孩子的面,不想再和太太吵。而且男人,为难自个儿老婆逞威风,是我最厌恶的。
往日我都是顺着她,但是今儿个老子心情不好。而且,是她先找的茬。
深吸口气,冷静下来,但说不出一句话。
我知道我最近怪,对家里也不甚上心了,但我是真不得劲儿,心里总有个东西在闹腾,难受,自己一个人待着,安静安静,能舒服点儿。
可这话到了嘴边儿,却怎样都无法成句。
我垂下头,肩膀前窝,把脸埋在双手手掌中,上下搓了搓,整个人都颓了,就像真怂了那样。
依航道:“行了行了,依诚依宁,回去睡觉去。大哥,你跟嫂子好好唠唠,别动不动就耍你那爆脾气,”说着咳嗽两声,“嫂子,你也别和我大哥一般见识,他啥样你还不知道?”
从前不成器的弟弟在中秋夜瞬间长大了般,还当起了和事佬,心里不可谓不复杂。
不过烟膏还一直在供着他,这是我最痛恨的,却也是最无可奈何的。只有满足了他,他才会像今日这般长大。
依航又说了几句,然后把依诚依宁送回屋,自己也回了屋,进去之前还回头看了我一眼。
太太径自站在那儿掉眼泪儿,我细细瞅她半晌,却无法张开双臂拥她入怀。无论怎样在心底说服自己,都没有这样的冲动,一点都没有。
我往后小小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
太太的眼眸黯淡下来,垂下眼,睫毛上的泪珠亮闪闪的,就像那天东陵的雪地,表面也是亮闪闪的,像洒了宝石粉。
有很多东西都是亮闪闪的,我却只能想到那片白茫茫的雪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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