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可不是什麽慈母,嫁我之前是大清的格格,镶黄旗,性子端是嚣张跋扈,嫁我算下嫁,但介於是我阿玛亲自提的亲,我怎麽著也得给老人家些脸面。
我对这个太太心怀内疚,因为我不喜欢她。不是说单单不喜欢她,她是个好人家的姑娘。错的是我。我不喜欢女人。
但这不是啥光彩事,我只能尽力补偿她,给她孩子,给她荣华富贵,让她跟其他官太太们在一起搓牌的时候脸上有光。
我真没亏待她。要知道,为了她的一句“想要孩子”,我可是……
□□什麽的,可是很伤身的。
一手抱丫头一手从兜里掏出只珠花,舔著脸递上去:“好看不?北市场上看上的,顺手买了回来。”
太太一皱眉,手绢一挥一股香风,瞅著挺高兴的,却硬是要装著生气的模样:“你可别护著她了!都野成啥样了!将来还怎麽嫁的出去!”
我不理这话,弯腰把珠花别在太太梳得一丝不苟的云鬓间,然後退後两步,细细端详。
太太羞恼:“看啥那!”
我咧嘴一乐,低头跟怀里的闺女说话:“宁宁快看妈妈,妈妈戴著珠花呢!好看不?”
丫头眼泪早干了,也知道这时候要讨好妈妈,点点头,脆生生地:“妈妈老好看了!”
太太恼羞成怒:“两个没正形的!”说完对我嗔怒一眼,“你就惯著吧!将来有你受的!”
丫头小肩膀一颤,缩回我怀里。
我哈哈大笑,太太窝在沙发里,我走过去坐在她旁边,把宁宁放在腿上,逗她:“说吧,怎麽惹妈妈生气了?”
丫头喏喏的不敢接话,倒是太太没压的下火气,哼了一声:“这丫头,馋嘴儿!放著好好儿的萨琪玛不要,非跑草稞子里找什麽天儿天儿吃,都是你给惯的!要说讲究孟母三迁,咱这邻居没几个好的!要我看呐,咱搬家得了!”
“胡闹!”
听我口气一下子冷了下来,太太也不敢接了话茬,我叹口气,好说好商量:“这房子是日本人让住的,你以为这礼好受?哪能说搬就搬。”说著把宁宁往她怀里一塞,“得了,跟你说你也不懂,给丫头换身衣服,晚上随我出去。”
“干啥?”
我呲著牙笑:“难得晚上没应酬,咱一大家子去听落子去。”
太太爱听奉天落子,我虽然嫌听不懂,但太太喜欢,我也就耐著性子陪她,这种场面事可得做足咯,不能让外面传出什麽风言风语的,给她难堪。
还是那句话,我对不起她。给不了她爱,起码丈夫的职责一样都不能差。
好在落子不像南边的戏缠缠绵绵,一个字能扯八尺来长,反是激昂嘹亮,明快铿锵,还不至於听著听著听睡著了。
果然,一说去听落子,太太立刻眉开眼笑,唤来老妈子给丫头换衣服,自己往楼上走,上了两三级台阶忽然转回头问我:“我穿哪件?”
我笑:“我依舸的太太,穿啥都是天仙。”
太太也笑,往上走的脚步更轻快了些,我叫住她:“入秋了,晚上凉,多穿点。对了,你昨儿带的那条项链挺好看。”见她有点记不起来,补充道,“那条珍珠的。”
太太“诶”了一声,转身继续走。
我也脱下了军服,换上了长衫,外面罩了件鸦青色的棉褂,照照镜子看上去挺精神,坐在客厅里等太太还有孩子们下来。
北市场大观茶园有个专门的落子戏班,太太最喜欢听一个叫小玉的女旦唱的,不过今儿个没有她的戏,太太虽然失望但是没说什麽,照样坐到惯去的包厢喝茶用点心,等著开场。
今儿就带了老大和丫头出来,老幺在家里有奶娘带著,太太一边儿给丫头擦嘴,一边儿关照老大,看得我都替她累得慌:“行了,都多大孩子了,依诚,自己倒茶!”
老大平时也跟个猴儿似的,就我能制住他,听我点他大名,先乖乖的给他爹娘满上了,这才给自己倒满。
聊了聊他的功课,这孩子就坐不住了,要出去自己乱跑,他这麽一说丫头也要跟著,有老大照应著我也放心,嘱咐了几句别闯祸,威胁了要不然削你,才让他们乖乖离开。
太太倒是个舍不得崽儿的,不停地往外瞅,我一瞧这架势,只好主动请缨领孩子们逛夜市去,留跟班儿照顾著。
其实反倒松了口气。我是真不爱听戏。
没出茶园的门呢,离老远就听丫头扯著嗓子嚎,赶紧跑过去,老大正在旁边呵呵笑,没见著他老子正向他冲过来。
伸手照他脑袋上抡一巴掌:“臭小子就知道欺负妹妹!你就这点能耐!”
臭小子摸著脑袋,也挺委屈:“我就逗她玩,谁知道她这麽能哭。”
丫头见我来了哭得更大声,我就把她抱起来哄,听她咿咿呀呀含糊不清说什麽“死了死了”,小手还指著地上一片草稞子。
依诚道:“我就骗她踢踢草,这不是含羞草嘛!一踢叶儿就都缩回去了,我就说你把草踢死了,她就哭了……”
我哭笑不得,跟宁宁解释了半天才赏脸不哭了,把她放下来,左手牵老大右手牵丫头,放慢步子往外走:“走走走,你妈不放心,让我来带你们逛。”
依诚撇撇嘴,但嘴上不敢说啥,依宁完全把刚才的事儿忘了,见著那些个卖艺的草班子就挪不开眼了,又人小个儿矮看不到,我个儿高,干脆让丫头骑脖子上挨个看。
换到第三个班子的时候依宁要吃八珍梅,要是太太在,绝对不容许买,但现在她不在,我一口气买了三包,丫头两包儿子一包,男孩不好这些好贺儿,攥在手里不吃,等丫头吃了半包吃不下了,把自己手里的又给了妹妹。
依宁立刻“好哥哥好哥哥”的叫唤,刚才还被欺负哭的事儿早忘脑後去了。
正走著,突然看见前面有个人鬼鬼祟祟的伸手去撩前面那个青年的钱袋子。
作者有话要说: 老幺:对家里最小的孩子的称呼(这个......可能会有妹纸不知道......)
草芥子:草籽
草稞子:草丛
天儿天儿:就是龙葵的果实,紫黑色,很好吃的,但好像有小毒。
奉天落子:落子戏,也叫蹦蹦戏,奉天落子是其中一个分支。
好贺儿:好吃的,就是零食。
_(:3」∠)_ 总麽搞的像东北话普及教程......写得过细,望姑娘们表烦啦QWQ
☆、第二章
当兵的眼尖,没遇上这种事好说,遇上了就绝对不容姑息。我把宁宁往老大身边一推,冲过去一脚把扒手踹翻在地,踩在他心脏处用力捻了一下,扒手痛得大叫出声,蜷缩起四肢便不敢再动了。
我抢过他手里还来不及揣进兜的钱袋子,磨著牙根狞笑:“哪来的吃生米的?懂不懂规矩?偷东西可以,前提是别让老子看到!”
说罢抬头把钱袋子往被偷的青年方向一掷:“接好咯!”
我正等著青年上跟前儿诚惶诚恐心有余悸地道个谢,谁知这小子竟是个不识好歹的,没把钱袋子收怀里,反而微一蹙眉,抬眼瞧我,口中不悦道:“你怎麽踩著他?”
“放屁!”我大怒,“你眼睛瞎了?老子他妈的在帮你!不踩著他跑了你他妈再以为老子跟他是同夥!”
周围渐渐聚集起人群,不消一会儿功夫就围个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都过来看热闹。青年不耐地看了看周围,自知理亏,口气弱了下来:“你放了他吧,都是讨口饭吃的不容易。”
正主都发话了,老子要不放脚指不定还闹出什麽破事,明明是打抱不平,最後他妈的居然反成了恶人!看这青年端是气宇昂轩,英姿不凡,没想到傻了吧唧的,真是人不可貌相。
我移开脚,但可能刚才劲儿用大发了,扒手撂地上半天没爬起来,我也管不得他,眼睛一瞪哄散周围人群,就这麽会儿功夫,青年屈尊降贵地蹲地上扶起了扒手,还掏出了几块钱给他。
我在旁边看著,撇嘴,整一有钱没处花的!不事生产的大少爷!
打发走说不上是倒霉还是幸运的扒手,青年终於注意到了我这个助人为乐的恩人,走过来作个揖:“刚刚多有得罪,还请先生莫怪。”
我这才细细的打量起他来。他穿著时下流行的黑色长呢子大衣,头戴同色的宽檐帽,很绅士的做派,相貌也好,瞧著年岁不大,感觉也就二十出头,也有可能是长得小,不过很有气度,想来是受过良好的高等教育,看打扮也许在海外留学过。
不过他这样的打扮配上他半文半白的说辞,就不免好笑了。
“下回注意些就好了,”我说,“这一带人多,你这样的最容易被盯上。”
他再次皱起眉:“我这样的?”
我解释得毫不客气:“脸上写满了不事生产和富家少爷,不偷你偷谁?”
他失笑,我发现他笑起来挺好看的,没那麽老成了。
“他们也不容易,”他说,“要不是吃不上口饱饭,谁愿意铤而走险?”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扬起眉毛,“可不是谁都有先生的一副好心肠。”
没错,这个时节,人人自顾尚且不暇,独善其身都困难,谁还能想著兼济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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