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夫人叹了一口气,幽幽回道。“只是我家将军,念在同袍之义,实不忍心看老友唯一的血脉不存,所以只是将闵熙送到庄子,令她永世不得回。”
“哦!”静笙听着,惊叹了一句。“那庄子远吗?”
按话本里面的套路,这恶毒丫鬟以后一定还会杀回来的!
“不远!就在京畿后边的淮西翼城东郊墨磐山上。”
听着谢夫人流利的报出了一连串的地址,静笙眨了眨眼睛。
唉!不是,你说的那样详细干嘛?就好像不怕我去报复一样?!
“谢大将军果然高义。”苏浅不痛不痒的赞了一句。
“殿下缪赞,我家将军是军人,向来极重同袍之义,只是没想到养出了一头白眼狼,反咬谢家一口。”谢夫人话中颇有些咬牙切齿。
那个闵熙,自小养在锦儿身边,吃着谢家的米长大,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想害死她的锦儿!想起她之前还诱拐锦儿出门,害锦儿差点沦落风尘,谢夫人心头就一阵的后怕不已。
对于三番两次想要伤害她女儿的人,谢夫人是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偏偏,自家将军信奉着他的同袍之谊,一定要保闵熙,只是将她送到庄子养起来。天知道,她还会不会出来,继续害她的锦儿!
看着谢夫人一脸的悲愤不平,苏浅只是淡淡的笑。“本宫是外人,对谢夫人的家事无权置否,不过贵府千金推我东宫良娣一事,是该好好说道一下。”
谢夫人心里咯噔一下,明明这话题都已经扯到了闵熙陷害谢蕴锦了,怎么又被苏浅轻易的转了回来。
“小女已脱簪待罪,求郁久闾良娣的原谅。”所以,你们还想怎样?
苏浅看着跪在静笙面前的谢蕴锦,那一脸的心不甘情不愿。“谢家的诚意,本宫自然看见了,只是……贵府千金好像心里不是很愿意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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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家母女走后,静笙看着那一张诗文有些不解,“阿浅,你干嘛让谢韵锦给我写诗啊?”
别说,还写的挺工整优美的,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但胜在辞藻华丽,简直就像拍马屁一样!
“这是致歉诗,”苏浅将那张诗文折好收起。“这是把柄!”
“把柄?”
“你真以为,谢家母女今日到此,只是为了来请罪的?”
“难道不是?”
“是谢家!”苏浅看着那张纸,眼眸一暗。“她们是代表谢家来跟东宫讲和的,也是为了以后不留下把柄。”
“我……不太懂。”静笙是真的不太懂这些弯弯道道。
“昨日一事,闹得十分难看。谢家现在还不想跟东宫撕破脸,谢韵锦今天的脱簪待罪,便是谢家的诚意,向东宫表明的诚意。而且……”苏浅认真地给静笙解惑道,“而且也是想帮谢韵锦,在君时那边挽回一些。”
“那她不是应该去君时那边表现吗?为什么来我这里请罪?”
“她在君时面前将你推下水又反咬一口,如此行事,定会在君时心里种下一根刺,这根刺若处理不好,终有一天会变成参天大树。”这或许就是闵熙一开始的目的。“这个时候,去君时面前,只会适得其反。最好的办法,就是来你这里请罪,姿态放得越低越好。最好你在嚣张跋扈的踩她两脚,以后就算别人知道了此事,也只会说谢家姑娘被被人蒙蔽,而东宫良娣得理不饶人,处处欺辱谢家姑娘。”
“怎么会?”这不颠倒黑白吗?
“嘴是长在人身上的,刚才谢夫人的话里话外,已经把罪责全部推给了闵熙。而在她的嘴里,谢蕴锦只是一个被无辜蒙蔽的纯真姑娘。”
静笙想起刚才,谢夫人的言行,确实口口声声在说她家女儿是被蒙蔽的,做出此等荒唐之事,也只是因为年幼无知……
“而在君时那边,她能搏一个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的印象,毕竟错误已筑成,最重要的是知错、认错、改错。”
“而相对于这个知错认错改错的人,得理不饶人的我就成了众矢之的!”静笙接下了苏浅的话。
苏浅欣慰的点点头,自家孩子果然是聪明,一点就通。“一个被人蒙蔽,年幼无知的小女孩,已经及时的知错认错改错。那以后就算此事大白于天下,世人也不会过多责怪这个年幼的小女孩。”
这招数,釜底抽薪!倒更像是谢家那位大将军的手笔,果然是征战沙场的老手。
要是她没猜错的话,这位大将军今日一定已经向皇帝坦白了此事。
苏浅甚至可以猜出皇帝现在的表情。
心里想着不过是小儿女之间的争风吃醋,却又欣慰于大将军对他的掏心置腹。
静笙想通了其中的弯弯道道,一时沉默了。
“怎么了?”苏浅不解的看着突然不说话的静笙。
“我一直以为谢夫人很耿直的……”静笙想起泠园那个敢正面刚苏浅的谢夫人,没想到她也会这些弯弯道道。
苏浅无奈地笑了笑,在这京中,真正不知变通的耿直,只怕早就死了。
“那咱们要谢蕴锦的这一首诗做什么?”
“这是把柄。”苏浅又说了一次这样的话,她将这首诗折好交与静笙。“将来若一天,此事若翻出来,你就把这这张纸拍在她脸上。”
第171章 谢家
静笙收起了那张诗文,“对了,阿浅觉得那个闵熙到底怎么回事?”
“你对她感兴趣?”
“也说不上是感兴趣吧,只是总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那个闵熙看上去不蠢,不像是会只因为嫉妒,而做出这种损人又毫不利己的事。”静笙仔细的想了想。“相反的,看她昨夜的那种表现,应该是谋划已久,目的性很强。怎么看都不像是因为嫉妒一时兴起,去挑唆谢蕴锦的。”
看着静笙分析的头头是道,苏浅微微笑道,“之前你在红柚阁中,遇到的那个官家小姐和她的侍女,就是谢韵锦和她闵熙吧?”
静笙点点头,“听说是被花拍子拐走的。”
“可据本宫所知,谢蕴锦是谢家的眼珠子,出入都有侍卫奴仆紧随,将军府的侍卫都是个中好手,一个花拍子,怎么可能拐走堂堂大将军府的千金呢?”
“你是说……闵熙?”静笙惊了一下,“可不对啊!当时闵熙也在红袖阁中,若是她做的,那岂不是连她自己……”
苏浅别有深意的回了一句。“谁知道呢?”
到底是怎样的恨?不惜赔上自己,也想要毁掉谢韵锦?
东街平康坊,这里是离皇城最近的地方,住的不是朝中大员就是天潢贵胄,谢大将军府便是坐落在这里,旁边就是大长公主府。
将军府门前两尊石狮子,威严威风凌凌,正红的朱漆大门上方,漆黑如夜的乌木牌匾上,题着龙飞凤舞的五个漆金大字——“骠骑将军府”,这是当初武帝赐予谢原将军府邸时,御笔亲题的匾额。
相较于将军府前门的威严和气派,将军府位于巷后的后门就显得有些僻静了。
此时将军府的后门,停靠着一辆马车,几个粗壮的仆妇立于马车旁边。
后门开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走了出来。只见那位老妇人身上,穿着绛紫色的锦衣,绣工亦是不俗。看得出,这是个在主子面前极为得脸的老嬷嬷。
夫妇们看见老嬷嬷,脸上都堆起笑,带着讨好的味道。“柳嬷嬷,您怎么亲自来了?”
这位柳嬷嬷,是当家主母谢夫人的奶嬷嬷,夫人极为敬重,就连府里的少爷小姐们,见到她都要给三分薄面,更何况是她们这些下等仆妇!
柳嬷嬷轻点了一下头,没有说什么。
她的身后跟着一个年轻的姑娘,一身素白的衣裳,头上也没有几根值钱的首饰。
对于这位,仆妇们虽心中疑惑,却也不敢说什么。这姑娘前两天还是被当成小姐养的金尊玉贵,听说在过几天就要指给五少爷为妾,怎么就突然要被送往庄子上去了呢?
“闵熙,”柳嬷嬷冷冷的看了这个姑娘一眼,“夫人有命,以后你便在庄子上过吧,不要再回京了。将军与夫人对你已是仁至义尽,望你不要不识抬举!”
“仁至义尽?”闵熙微微一笑,眉眼间尽是讽刺。“那我还真是要谢谢将军府的仁至义尽!”
害我父亲被斩于军前,让整个闵家万劫不复的“仁至义尽”!
柳嬷嬷看着闵熙,深深的皱起眉头,最后却也只是道了一句,“走吧,时候不早了。”
闵熙回头看了一眼门后面幽深的庭院,带着满心的不甘起步,正准备上马车,却听到后面一声“等等”,清脆婉转的女声仿佛就落在耳边。
她还没回头,就看见自己面前的仆妇们,对着门的方向行了福礼,然后规规矩矩恭恭敬敬的唤道:“大大少夫人,五少夫人。”
闵熙回头,只看见门那儿站着两个女人,一个二十七八,一个十六七八。两人都梳着妇人的发髻,聘聘袅袅的站在那里看着她。
年长的那个,穿着一身素雅的蓝,身姿纤细玲珑,眉目如画,神若秋水,身上自有一股书卷的清贵气息,端庄高雅,宛如浊世中出于泥而不染的芙蕖,说不出的秀润雅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