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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水流年里 (斯源)


  “是,带他离开,”苏木知道他眼里的疑惑,“我要将他送出澜桥,送出罗那。”
  “哦。”止行又看了一眼榻上那人。
  “你是我手里医术最好的徒弟,我把他扮成你,出澜桥会方便点。况且,你们身行相当。”苏木道,“在这一个月之内,你尽量呆在炼药房,有事都交代你师弟们去做。”
  “是,师傅。”止行颌首。
  “将‘蔽日’掺入你的医厅内的饮水里,患者及药童都要染上。”苏木的声音暗淡了一些。
  止行抬起头,看着师傅,苍白的脸庞上眼眸略有些失神。
  感觉到止行的目光,苏木回了神,敛起心神,拍了拍止行的肩:“若没有变故,尽量拖延到我回来再解开此毒。”苏木沉思一下,从袖中取出一个灰碧色扁瓷瓶,又道,“若……你再拿出来。切记,不可一下子解去,要徐徐添入。”
  “是,师傅,止行明白了。”止行知道这“蔽日”仅只让人难受点,拖延时间也不会致命,便点了点头,接过扁瓷瓶。

  ☆、第49章

  当日下午,苏木趁着出门替澜桥里财主军阀诊病的时候,小心地将几颗药丸弹入几处水井中。
  夜里,医馆里灯火通明,澜桥几处染上疫病的兵士都被送到医馆里,而医馆里也有染上疫病的重病住馆兵将,连苏木大夫的大徒弟也染得甚重。医馆里将遏草煮了水给染上疫病的人擦洗,配了药房煎了水让他们服下,效果还是甚微。
  城主一晚上都在这医馆里,跟在苏木身后连连擦汗。在战争中,最怕的还是疫病。万一处理不当,便不战而败了。城主压力颇大,恨不得将自家库房的珍贵药材都搬给苏大夫。
  苏木到“止行”边上。此时的“止行”从楼上那间搬到下面止行的医厅内室,外室躺了几个染病的药童,医厅里也有好多个染病的兵士。苏木将一碗褐色药汁一点点喂进他嘴里,药汁沿着唇角延入脖颈衣里。苏木搅了块棉帕替“止行”拭了拭。
  “苏大夫,”城主看着气若游丝,脸上身上都是泛红起泡的止行,身上不由一抖,“可有办法医治?”连他这个外行人都看得出,这苏大夫的大徒弟是染病最重的。
  苏木皱了皱眉头,走到一边洗了洗手:“苏某自当尽力。不过,这疫病来势汹汹……”
  “哎呀,老夫正是担心这处,正当战事紧要关头,这可是关乎我澜桥生死存亡的大事!”城主叹道。
  “城主,澜桥凡染上疫病的,都安置到我医馆里封围起来,我医馆中未染病的还请安置在别处。这样不至于蔓延得太快。”苏木道,“至于这病,我打算回趟药谷,或许……”苏木垂下眼眸沉吟。
  “是请苏大夫尊师妙手医圣看诊吗?”城主一听苏木提到药谷,便一喜,“由神医看诊再好不过了!”
  “嗯。”苏木点头。外界只闻妙手医圣医术了得,却极少知道医圣真容。这也算是前妙手医圣的一个外出诊病的习惯,改容。苏木算是前妙手医圣的关门弟子,而现在的妙手医圣便是苏木的大师兄薄言。与其说苏木是薄言的师弟,还不如说苏木是薄言的徒弟更恰当一些。名义上,苏木和薄言是师兄弟,但苏木的医术大部分都是跟着薄言学的,师傅只是点拨了几次。
  “明早我便带严重些的病患去药谷,这里还请城主照看一二。”苏木道。
  “这个自然!”城主连连点头,“届时必派人准备舒适的马车,还望苏大夫早去早回!”
  “我就带止行和这个小药童去药谷罢,不用太大的马车。”苏木随意道,“那些个兵士到底是身体强健些,没那么重,而且伤口也不宜奔波。”
  “是了是了。”城主点头,大夫不若兵士强壮是自然的,况且看过去确实是苏木的大徒弟和一个小药童看起来最严重,“还是止行大夫过于劳心劳力!”
  苏木替止行谦虚了一下,才将城主送出医馆。
  次日天才微亮,城主送来的马车已早早地在医馆门口等候。医馆的马夫接过马车,沉沉静静地站在医馆外。苏木使人将“止行”和药童搬上马车,带了两个自己的药童离开了。
  有了城主的安排,马车很顺利地离开了澜桥城,苏木松开了紧攥的手,终于能放下心舒一口气。整整一晚上,苏木都没能安心,生怕露出一点点破绽,不能将那人带离澜桥,祸及医馆上上下下。这样一放下心,便也开始犯困,倚在矮柜上小寐。
  突然,马车停了下来,苏木猛得睁开眼。
  “苏大夫!”马车外的马夫犹豫地喊了一声。
  苏木敛了敛心神,撩开帘子。只见浓若一身男装站在边上。苏木舒了一口气,跳下马车。
  “你怎会在这里?”苏木看了看周遭,不着村不靠店的边郊野地,这样一个女子即便没遇上恶人,遇上个兽禽也是很危险的。
  浓若手里一松,弯刀落地。眼里微微泛红积着眼泪,浓若上前抱住苏木,将头埋在他肩里:“圣医,让我跟着你,可好?”她早早就出门在这边等着了,说不害怕是假的。即使没碰上山匪,时有时无的兽吼也够害怕的。
  苏木微微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这大小姐跟他跑一路的话,还不知道她父亲索琨怎么生气呢,澜桥人还怎么看浓若和他。这是越来越说不清了。
  浓若许久没有听到声音,便小心地抬头去看苏木:“圣医……”
  苏木看着怀里红着眼睛委屈的女孩儿,便微微叹一口气:“你这样,你阿爸该多担心,该多生气。”
  浓若将头一低,嘟囔道:“不会!”
  苏木轻轻拍了拍浓若的背,自然以为浓若和阿爸在赌气,便道:“你好歹通知一声你阿爸,不能这样不管不顾地跑出来。”
  浓若闷在苏木肩里道:“哦!”阿爸自然不会担心,因为昨天已经被她缠得不行,同意了的。闷在肩里的脸微微一笑,她明白苏木已经软下心了。
  苏木拉着浓若上了马车。浓若被车里两个“病患”脸上身上的可怖红肿水泡吓了一大跳。
  “别怕,”苏木淡笑着拉浓若坐下,“没事的。”
  浓若马上明白这是苏木故意做成这样子的,便问:“圣医,现下已出了澜桥了,他们这样子……”
  “先这样子吧,以防万一。”苏木道,毕竟目前还在罗那国内。
  这厢苏木的马车稳稳地朝燓厦驰去,而薄言他们三个早已趁着夜色和精湛的轻功到了东达山。
  一批兵士走远之后,三人从黑暗的树丛里走出,相视了一下。短短两个时辰,就碰上了三批巡查的兵士。这么严密的搜查下,兰煜根本就是凶多吉少。
  “王爷估计不在东达山了。”潘越道。
  夜隼皱眉。如果王爷在这澜桥中,必定会留下记号。而夜隼留意过,并未发现任何记号,夜隼怀疑王爷现在已离开澜桥了。但是,搜查如此紧密,王爷怎么能离开?从暗卫们传来的消息来看,根本没接受到王爷出澜桥城的信号。一个活生生的人凭空消失般。若不是罗那的兵士还在日日夜夜地搜查,夜隼差点怀疑王爷已被罗那秘密杀害了。
  薄言微微蹙眉,看着夜色下的繁密树木,心里的烦闷愈来愈盛。夜凉如水,地面上却还保留了白日里的热度,升腾起淡淡雾气。到底会在哪里?薄言看着深深浅浅的山峦和远处淹没在淡雾里的种植园。
  “会不会还有峭壁被我们忽略了?”薄言道。
  “应该不会,整座东达山我们都一寸一寸看过去的。”夜隼想了想回答道。
  “一定是有什么地方我们漏了!”薄言从没这么烦躁过,已经好几天了,再没有搜查到的话,恐怕真的凶多吉少了。一想到兰煜可能摔落到隐秘之处,躲过了几番罗那兵士的搜查,也错失了他们的搜救,那该会怎样?薄言烦躁地转身将手边的藤蔓一扯。
  “小心!”潘越轻呼一声。
  夜色里的藤蔓隐隐显显在树丛和草地上,这般暗淡的夜色,这般升腾的雾气,加上一时的不查,薄言这么猛地一扯,便不小心被绊倒摔去,而这一处树丛后正好是悬崖。摔下去的时候,离的最近的潘越拉了薄言一把,摔倒在地。
  “没事吧。”夜隼落到他们面前,看了看落下的高度,幸亏不高。
  “赶了两天路,大夫怕是脚软了。”潘越没事人似的起身,捏去衣袍上沾上的有些湿烂的败叶。
  薄言微微动了动,疼得皱了皱眉,伸手到背后一摸,背下有个嵌在泥里的尖锐物什,估计戳伤了背,手心里一抹血迹。
  “伤着了?”潘越自然是看到了那一抹红。
  夜隼伸手拉起薄言。
  “没事,被石头戳着了……”薄言被拉起时回头看了一眼,顿住了话。本以为是一块石头,却发现露出的那尖锐物什虽黑乎乎的,在月光下微微泛着光。石头自然不会这样。
  薄言立马俯下身,伸手探了过去。
  “是什么?”夜隼奇怪薄言对一块石头好奇。
  伸手摸了摸那“石头”的薄言一下子顿住了,疯似的用手指挖出那处泥土。
  “兰煜的扳指,”薄言沾染着泥的手指在那“石头”上摩挲,还能摸出那断裂了一半的螭吻鳞纹,薄言微微颤抖,声音堵在喉咙噎了噎才发出,“这是兰煜的扳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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