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言并没有如夜隼想的那样,一气之下返回。最初,确实是有点吃味。但听到潘越去救兰煜的理由并不全是儿女情长,心里便又是好过了些。他薄言爱的人自然是好的,为皇上竭智尽忠,与好友肝胆相照,对下属赏罚分明,对爱护的人体贴尊重。这样的人值得相与的人拼尽全力去救。
凉了的蒸饼有些发僵,杂粮面的更是带着些发硬。薄言将蒸饼掰成一块一块,一点点塞进嘴里,就着水咽下去。他要尽力多吃一些,保存体力去找兰煜。
在薄言努力咽蒸饼的时候,夜隼从背后拔剑跃到薄言身后,与突然来袭的黑衣杀手打了起来。而同时,潘越已拉起薄言挡在身后,一手持剑对上身后来袭的杀手。
薄言手上只有银针,而没有武器并不能对上那些拿着剑的杀手,便任潘越拽在身后,努力不拖累。薄言想飞针的时候发现,夜隼被三四个杀手围攻,在其间忽上忽下忽左忽右,而潘越对打的两三人也是极力避着薄言。看来,这应该与之前一批是同一批,知道自己会下毒飞针。
潘越挡了一剑,向后微侧了一下身体,而薄言顺势偏了偏身体。瞬息间,薄言眼眸一抬,在偏过身体的瞬间,又顺势从潘越身后移到潘越并肩。对面的杀手眼睛一亮,持剑劈向没有遮挡的薄言面前。潘越在薄言离开自己身后的那一瞬间便心一慌,自己那一侧身的力度不该会将薄言撞到身旁,而薄言却这样甩到面前,那一刻有一点懵了,她知道薄言手里没有刀剑,不能直面杀手。而杀手直面劈向薄言的那一刻,潘越正对着其他两个攻向自己的杀手,□□乏术。
在那咫尺之间,薄言袖间飞出一道银光,直扎那杀手眉心。那杀手在薄言面前意外地瞪大了眼睛倒在地上。其他杀手在意外之间,被夜隼和潘越打地渐渐失去了势头。薄言并肩在潘越身边,终于有空档弹出一枚药粉丸,粉末还未散开,几位杀手便立马消失在夜色里。
“这么怕我下毒?”薄言失笑。夜隼离自己有几步之遥,薄言才不敢下药。弹出的药粉丸只是一颗最平凡不过的迷药,想用来分散杀手的注意力,好让潘越利用破绽杀敌。没想到杀手们一看薄言出手下毒的架势,就逃地好似有洪水猛兽般。
“怎么回事?”夜隼自然是对这迷药没反应的。
“他们怕我下毒呗。”薄言刚说完,潘越便倒了下去。
夜隼微微一愣,看了看潘越。
“这么普通的迷药都会中招?”薄言看着潘越诧异,又立马明了,这姬妾武功虽好,却到底是不能跟杀手比。杀手能扛过一般的迷药和毒,但是潘越不能。薄言弹出药粉丸的时候,也是抱着一试的心态,没想到这些杀手对自己的下毒功夫比他想象的还要怕。他拿出水囊淋了些在潘越脸上,拿出颗药丸塞到她嘴里。
“大夫威武!”潘越缓了缓,从地上爬起来赞道。她和夜隼打得死去活来,薄大夫找了个空档投了个药粉丸就把一帮杀手吓跑了。
“赶紧收拾一下走吧,也不知派了几批杀手阻拦我们去寻找王爷。”夜隼道。
薄言和潘越敛了敛神,与夜隼赶紧赶路。
逃离的那些个杀手跑出两个山头,还在暗想,千万别沾上一点点药粉,他们可是亲眼见识过这人下毒的功夫的。当时派去船上刺杀的人回来,直接被主子给砍了。总以为这么死了便没什么事了,却不料拖着那几个去掩埋的人,不消两个时辰,便全身溃烂而死。只是触碰过被下毒的人便如此,可见被下毒之后的人下场会有多惨。这次杀不成,下次再找机会去杀,左右到罗那还有时间。但是千万不能被那个大夫下到毒,谁知道会被下到什么稀奇古怪的毒。
☆、第48章
在薄言和潘越、夜隼连夜往泊古赶路的时候,苏木也在想办法把兰煜转移出去。毕竟,兰煜在澜桥过于危险,每天都有兵士在搜查。上次的搜查还是浓若想的法子逃过了一劫。也就因为这,浓若与苏木的那“一搂”传遍了澜桥,惊动了浓若的阿爸,连夜赶到了澜桥。
浓若在苏木面前不显,眼里却能觉察到苏木转眸之间的不自在,心里不由泛着浅浅的酸涩与难受。她明白苏木对自己还并没有爱慕,只是因为那“一搂”的责任。但要回到那一刻,浓若想,怕是还会那么做。
帕舒过来请浓若回去的时候,苏木身体微微一僵。浓若看着苏木故作镇静,却掩饰不下发白的脸颊,心里那点难受全都被心疼压了下去。浓若曾想过,如果自己不是富商索琨的女儿,仅是一般农户家的女儿,苏木会不会接受自己?
浓若垂下眼眸,压了压心头泛起的涩意,再抬眸的时候,眼底里已没有涩意。她走到苏木身边,伸手握了握他握着的手。苏木微微一颤,看向浓若。
“圣医,别担心,”浓若淡淡笑着,“我阿爸不会为难你的。”
苏木看着浓若的笑,到咽喉的话吞了两吞,又压了下去。苏木并不认为浓若的阿爸会欢喜地将女儿给自己,罗那第一富商的千金怎么能下嫁给一个普通的小大夫。没有那传遍澜桥城的那“一搂”,这下嫁勉强能博个为爱不顾一切的美谈。而那“一搂”流传之后再有富商千金下嫁小大夫,怕是不光浓若的名声有损,连带着浓若身后的家族都会蒙羞。这样的情况下,浓若的阿爸怎能不为难苏木?
浓若松开手,转身离开。
苏木看着浓若的背影,站在窗前一言不发。良久,苏木才下了决定似的回身坐到案前。
“过来坐下。”苏木抬眼看了一下丝毫记不得任何事的人,拿出脉枕放到案上。
那人在苏木旁边坐下,看到脉枕,便将手搭在上面。
苏木这次诊的很是仔细,问的也很细,然后将自己关在药房整整一天一夜。等他出来的时候,浓若迎了上来。
苏木脸上有些苍白憔悴,看到浓若关切的目光,便微微一笑:“可还好?”
浓若淡笑着微微颌首,又想起什么似的摇摇头,随即又是安慰地点点头。
苏木无奈失笑。
“没事的,不要担心。”浓若眼下眼睑,伸手抱住苏木。
苏木身上一僵,看到怀里那人无助的样子,便放松下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浓若,”苏木想了一想,轻道,“我要出一趟澜桥。”
浓若抬头看向苏木,眼眸里满是询问。
“他在这里总归是危险,”苏木说道,想起怀里的是罗那人,便犹豫着开口,“浓若,我不认识他,但是我觉得他可能跟我认识的一个人有渊源,所以,我不能让他被搜去。但倘若……倘若……”苏木停顿了一下。倘若他不是说的不是那人,自己又该如何?
“圣医是极其仁慈的人。”浓若松开苏木,看着苏木的清眸,道,“圣医不会见死不救,浓若只要知道这一点就够了。”无关国别,无关性别,他不会枉顾一个人的性命不管。其他的,浓若并不想知道。
苏木此刻却是有些私心的。药谷出去的大夫游走在各国行医,却没有偏帮哪一国。像这样涉及到国政纷争的人,药谷大夫可以医人,却不可这样藏人,插手这类纷争之事。但冲着这人昏迷时喊出的那个名字,苏木犹豫了。
“等我,”苏木道,“等我将他送回药谷,便回来。”
浓若看着苏木郑重的表情,淡淡一笑:“好。”想到现在城里如此严格的搜查,便又忍不住说,“现在如何出城,你知道的,巡查的兵士都多了一番,更别提城门了。”
苏木摸出一个天青瓷瓶:“明儿一早,我会带几个人以治病借口出城。”
“明天就走?”浓若抬头。
“嗯。”苏木点头。
浓若没有说话,轻轻咬了咬唇。
“一个月,我便回来了。”苏木看着她殷红的唇瓣。
浓若松开唇,若有所思地看着苏木。
浓若离开之后,苏木拿着天青瓷瓶到那人的房里。
“你服下这药,我明天一早带你离开这里。”苏木拿出一颗药丸看着那人说。
轻微的药香游走在鼻息之间,缓缓沁入心扉,那人看着苏木清明的眼睛,接过药丸道:“好。”
药丸入喉一刻,那人开始头晕目眩,渐渐站不住脚。
苏木伸手扶住他,只在耳边轻道:“放心,没事的。”那人便顺着苏木倒在榻上。一息之间,便似病入膏肓般气若游丝。
“止行。”苏木喊了一声。
“师傅。”候在门外的止行端了一只碧釉小碗,抱了个木箱推门进来。
苏木接过止行手里的小碗,将碗里的糊糊一点一点涂到那人的脸上,随后接过止行手里的木箱,拿出一张胶皮覆到那人脸上,在那胶皮上又拿细笔眉刷涂涂抹抹了几下。
站在一旁的止行开始不自然了,顿了顿道:“师傅……”
苏木将细笔眉刷收进木箱,往那人口中送了点药水进去,才在一旁洗了洗手。
止行递上一块棉布白帕。
“止行,”苏木开口,“师傅明早要离开一个月。”
止行没有说话,疑惑地抬头看了看自己师傅,又看了看榻上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