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租便宜啊……不过最近房东涨了租金,她非说是我同意的,可我其实记不得了。”丁子木也有点儿不安,他问,“冯老师,我是不是应该去看看医生,我觉得我记忆力有问题。”
“你小时候没失忆这毛病啊,”冯老师想了想说,“我记得你来福利院的时候也就八九岁吧,经常生病。而且还会头疼,疼得满地打滚儿,等不疼了就有点儿迷糊,可也没到失忆这个程度。我们还带你去医院检查过,查过脑电图扫过ct核磁什么的,最后说你神经性头疼,估计你爱忘事儿就跟这个有关系,可能是恶化了。”
丁子木想,“恶化”是个什么意思?怎么冯老师年纪越大说话越让人按捺不住呢?
“我也吃了很多药,可是好像没什么用。”丁子木迟疑了一下问,“冯老师,我查过一些书,您说我……是不是有……梦游症?”
“梦游?”冯老师笑了,“梦游肯定是没有,福利院每晚都有人值班,走廊里还有监控,你要是半夜梦游,早就被发现了。”
“也对。”丁子木说,“可我最近有两次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一身的伤,第一次,我想了半天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第二次,就是这次是郑哥告诉我说我被人劫了的……可我居然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了。”
“木木,过两天我陪你去医院再看看吧,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你得把你这个神经性头疼好好治治,否则早晚要出事儿。”
“不用,我自己去就行。”丁子木笑着说,“大热天的,您别瞎跑了,我都那么大人了,自己去趟医院还是可以的。”
冯老师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她忍不住又伸手摸了摸丁子木的脸说:“木木,你也快23了吧。”
“冯老师,您又来了。”丁子木无奈地说,“我才23啊。”
“我又没有催你结婚,你紧张什么。”冯老师做出生气的样子说,“怎么,嫌我烦啊。”
“怎么会呢,我巴不得您天天来烦我呢。”
“我是觉得啊,结不结婚的倒不着急,你还小呢。但是你应该试着去找个女朋友了,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人,我也放心。”
丁子木扯扯嘴角没吭声,可是冯老师知道,这就是拒绝了。这孩子面对这个话题时,永远都是这副回避的样子。
小孩子一般到了十三四岁的时候都会朦朦胧胧地对异性产生好感,有时候两个孩子还会偷偷地“好上”。院里专设的心理老师会专门针对这个年龄段的孩子进行心理疏导,毕竟他们的人生经历与一般的孩子不同,对感情的态度也千差万别,需要特别关照一下。
可丁子木是个例外。因为一张脸长得很帅气,从小就特别招女孩子喜欢,在福利院时有女生对他示好;后来去读职高时,也没少收女生的情书,后来在蛋糕店工作的时候,因为他店里的生意都特别好,年轻的女顾客非常多。可从来没见他对哪个女生有兴趣,更没见他对哪个女生动过心。
冯老师曾经一度以为木木可能是个同性恋,她觉得自己尚算民主开明,对此完全可以接受,可丁子木似乎对男性更为排斥,除了那个“郑哥”,没见他跟哪个男性亲近过。
这算什么,恋爱恐惧症?
冯老师轻轻拍了拍丁子木的肩头,强迫他抬起头来直视着自己:“木木,冯老师给你介绍个女朋友好不好?”
“冯老师,我这样的,怎么谈朋友?”丁子木甩出最现实的一条理由,“就我这个条件,哪个女生看得上?”
“这不是理由,你跟老师说实话,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丁子木坚决地说:“我现在不想谈恋爱,我就想赶紧找一个稳定的工作,多挣点儿钱……没家没业的,谈什么恋爱呢。”
冯老师看着丁子木眼睛里藏都藏不住的厌恶想:这个孩子,可能真的需要看看医生。
“冯老师,您别总为我操心了,我都那么大了,会照顾好自己的。”丁子木换个话题宽冯老师的心。
“你看这一身伤,你就这么照顾自己的?如果没有小郑,还不知道会伤成什么样呢。”冯老师简直愁得不行,只要是跟丁子木相关的话题,不管是哪个都让人发愁,“你也不能一辈子都依靠人家啊。”
“我知道,”丁子木安抚地拍拍冯老师的手,“我不会一辈子都赖着他的,我会好好的。”
*****
杨一鸣接到冯老师电话的时候死活想不起来这个人是谁,他一共才在福利院呆了三天半,其中绝大部分时间都关在咨询室跟孩子谈话,这个冯老师他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但这并不妨碍他热络地跟人谈话:“冯老师啊,您好您好。”
“杨老师,我这儿有个孩子……想跟你咨询一下他的情况,不知道行不行。”
“行,”杨一鸣爽快地说,“就算他已经毕业了,离开了福利院我也可以做咨询,没问题。”
“您怎么知道他已经离开了?”冯老师惊讶极了。
杨一鸣得意洋洋地笑了,他觉得自己这先声夺人的一招完全达到了效果,充分地显示出自己的“专业水平”高超。
他故作谦虚高深莫测地说:“猜的。”
冯老师夸赞了杨一鸣几句,表达了自己的钦佩之情,然后问:“杨老师,心理上有没有一种疾病是对恋爱特别恐惧的。”
“哎?”杨一鸣楞了一下,他想了想说,“严格说起来没有这样病,对恋爱恐惧从心理学上讲不是‘疾病’,它只是一种应激状态,就是受到过感情伤害以后人的会短时间的对爱情回避甚至排斥。这个不用特别去治疗它,时间长了,或者碰到某一个特定的人,自动就好了。”
杨一鸣说着说着忽然笑了:“恋爱恐惧症是没有的,倒是有‘恋爱狂热症’,有些病人会觉得有人爱恋他,自己正在跟某个人谈恋爱,陷入这种妄想不可自拔,这倒是心理问题,有时候需要药物介入治疗。”
“可是这孩子从小就对恋爱排斥,别人早恋恋得一塌糊涂的时候他对感情一点儿兴趣都没有,不但没有,我看他还非常排斥,这是为什么呢?”
“这样啊,”杨一鸣斟酌了一下说,“受到感情创伤不一定是他本人亲自经历过,如果他曾经目睹过什么爱情悲剧,有可能会受此影响,对爱情抱以怀疑甚至敌对的态度。”
冯老师沉默了,她想起了丁子木那乱七八糟的身世背景,半晌她才慢慢地问;“那要怎么帮助他呢?”
“多给他一些正面的例子,让他慢慢接受正常状态下的爱情。”杨一鸣顿了顿说,“关键是得有一个人有足够的耐心和爱心,能够帮助他、陪着他、爱护他,让他对爱情有信心。”
冯老师这次沉默的时间更长了,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古往今来,帝王将相,达官贵人,贩夫走卒,市井百姓,谁不曾追求过它,可又有多少人能真正拥有它。
冯老师挂断电话,忍不住叹气,她喜欢丁子木这个孩子,但是她也知道,在这个现实的社会,丁子木得到这样一个有足够爱心和耐心的爱人的概率,微乎其微。
杨一鸣挂断电话以后很快就把这件事儿抛到了九霄云外,相对于他手里好几个g的资料和几大箱子档案而言,那个冯老师说的事儿简直不值一提。
最近杨一鸣一直忙着整理福利院的资料,周沛非常够意思,把所有的资料和记录交接得清清楚楚,除了他手里负责的几个需要长期跟踪治疗的个案以外,福利院目前所有孩子的情况他都告诉了杨一鸣。
“关注青少年心理健康”这个议题大概是从十年前开始受到大众关注的,心理健康真正走进校园应该是六七年前的事儿。但社会福利院毕竟不等同于公中小学,各种配套的辅助机构并不健全,心理辅导这部分内容虽然很早就有,但直到四五年前才逐渐完善起来。丁子木手里的这些资料最早也就只能追溯到六年前,总得来说,这家福利院里的孩子心理状况基本良好,有十几个需要特别关注一下,真正需要长期跟踪和定期咨询的只有两个,这些就足够杨一鸣忙乎很长时间了。
但是,这些并不是让杨一鸣最感兴趣的,真正让他惊讶的一张夹在某个档案袋里的照片,照片上一群小孩子围着一张小桌子,桌子上面放着一个大烤盘。一个大男孩穿一件白色的长围裙,头上戴一顶白色的厨师帽,手里拿着一个面团,好像正在跟那些孩子们说着什么,笑得灿烂极了。
这个大男孩杨一鸣认得:这就是那个诡异的大型犬科生物——叫个丁……钉子……木钉子还是铁钉子什么的。
杨一鸣觉得这个世界真是处处有意外。
☆、第七章
杨一鸣本来只是例行公事地查看资料,当然,也抱着侥幸的心理想试试看能不能从档案夹里翻出一些关于那个“徐霖”的蛛丝马迹。
杨一鸣这个人向来观察细致、嗅觉敏锐,当初导师就没少夸他具备一个优秀心理咨询师的“天赋”,只不过……导师的原话是“如果能在学术上更用心些就好了”,这话说的很委婉,不过“敏锐”如杨一鸣还是一下子就听出了画外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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