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鑫听王春说完,眼皮突突的直跳,连声的问他道:“少爷没事吧?”王春哪里说得清楚呢,他也不过刚接到电话,家里吩咐收拾些少爷常用的东西送过去。傅玉声回来之后,他还不曾见过少爷的面呢。
杜鑫心里七上八下的,无论如何都要去见傅玉声一面。王春说:“老爷和大少爷都知道你已经不在傅家做事了,三少爷刚回来,眼下只怕老爷那里也正乱着呢,我这么带你回去,不是添乱吗?总归不大好。”杜鑫知道他的难处,就退了一步,苦苦的央求他道:“那我就在佣人房里等着,您有了消息,让人过来告诉我一声,我知道少爷还好,我才放心呀。”王春听他这么说,也只好答应了。
杜鑫在佣人房里坐卧不宁,守了许久,终于等到王春过来。原来傅玉声听说他过来,便要见他,王春这是过来带他上楼的。
傅玉声虽然是生着病,精神却好了许多。一见着杜鑫,便招手让他过去。杜鑫激动起来,连走带跑的冲到他床边,鼻子一酸,差点儿哭出来。
他说:“少爷,可把你给盼回来啦。”
傅玉声不料他这样,便笑了起来,说:“我早就同你说过啦,不会有事的,你这样不放心。”杜鑫就问他:“那王春说你生了病,那是怎么一回事呀?”傅玉声轻描淡写的说:“不过是一点胃病罢了,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养养就好。”杜鑫听他这个口气,就知道事情小不了,一颗心都揪了起来,刚想要问他报纸上说的都是不是真的,傅玉声却又说:“对了,孟老板也回来了,只不过他乘的是火车,要慢些。你替他带句话回去给凤萍姑娘,教她可别着急。”杜鑫又惊又喜,连声的问说:“少爷,原来孟老板真的找着你啦!”傅玉声突然有点不好意思,咳嗽了两声,问他说:“对了,凤萍姑娘她们可都还好吗?”杜鑫被他问了这么一句,心里就犯起了嘀咕,想,他怎么会不知道呢?就问说:“少爷,你都没看报纸吗?”傅玉声十分不解,反问他道:“怎么?报纸上写了什么?”原来西北各处交通阻塞,信息不通,上海的一份日报,送到西安都要迟滞十来天。更不要说再往西去了,哪里还有什么日报可言呢?
只是看杜鑫神情忐忑,以为他是担心自己,便说:“报纸上不过胡写一通罢了,要真是那样,我早就是个死人了,哪里还回得来呢?你放心好了,我并没有什么事。”杜鑫犹豫了一下,说:“少爷,我可不是担心你吗?可还有一件要紧的事情,你怕是不知道呢。”傅玉声见他说得厉害,也收起了笑意,问他到底出了什么事。
杜鑫看他精神尚好,就把这些日子的事一股脑的同他说了。
傅玉声脸色发白的听他说完,问道:“难道还是没有什么消息吗?”杜鑫沮丧的厉害,说:“是呀,少爷,我跟韩先生都觉得凶多……“傅玉声突然严厉起来,喝止他道:“别胡说!”
杜鑫闭紧了嘴巴,委屈的看着他,傅玉声心烦意乱,喃喃的说道,“怎么会出这样的事!”又问了他一些话,都是关于凤萍和那个徐世伟的,杜鑫连忙把知道的都同他说了,又道:“少爷,那个姓徐的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听骆姑娘的意思,好像当初孟老板娶凤萍姑娘也是被那个姓徐的拿住了甚么把柄,所以才……“傅玉声却打断了他的话,说:“这些话就不用说了。”杜鑫讪讪的看着他,不敢再开口了。
傅玉声沉默了许久,突然问他说:“我眼下想要用你一用,可还行吗?”杜鑫不料他这样客气,连忙的说道:“少爷,您有事就吩咐呀,我只要做得到,没有不肯做的!”傅玉声说:“你替我去把骆姑娘请出来,就说孟家这件事我想出点力,也不知她肯不肯,若是她不嫌弃,我想要同她仔细的商量一番。”杜鑫看他这样子,哪里肯呢,就说:“少爷,您生着病呢,怎么好出门?”傅玉声就说:“我的腿又不曾断,怎么不能出门呢?”
杜鑫犹豫了一下,才说:“少爷,骆姑娘只怕不肯见你呢。”他知道骆红花对于孟青出这趟远门的事很是不满,所以很怕少爷去了受她的气。况且这件事连警察厅都没法子,少爷去了,又能如何呢?
这种事情,他自小到大,实在见得太多了。远的不说,就在南京的旧宅里,有两个佣人都是小时候被拐子拐走卖了的,哪里是那么好找回来的呢?
可他终究不能对傅玉声说这话。
傅玉声跟他解释道:“她终究曾是孟老板的枕边人,如今凤萍姑娘……这个样子,家里的事谁做主呢?等他回来,只怕……就晚了。”杜鑫知道他心里怕是着急得厉害,就急忙的去了。不料骆红花倒没有为难他,竟很痛快的答应了。
两人相见,也没有什么闲话客套。骆红花开门见山的就同他说实在没什么消息,又说:“三爷,他这个主事的人不回来,我这个离婚的人说要悬赏,人家也只当我做做样子,并不会当真。我想那个姓徐的怕是要等孟青回来,好敲他一笔。不然若是卖去了内地,怎么会一点消息也不见呢?”
傅玉声听了,立刻说道,他甘愿拿出几千块钱来,请孟青的兄弟们散给纸花厂的工人以及附近的街坊,让他们递个话,说只要是有消息,能找到人,更有重赏。
骆红花看着他,虽然有些吃惊,却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反倒问他:“三爷,我看了报纸,阿生去是西北见你了吗?”傅玉声一时没说话,骆红花不以为然的笑了一下,也不等他开口,径自说道:“三爷,你何必还瞒着我呢?”却没再说下去,只道:“三爷肯出这笔钱,那是再好不过的了,又何必要同我说呢?”傅玉声却坚持道:“这件事还是要请骆姑娘做主的。”
骆红花倒也不推脱,说:“既然三爷放心,那就我来办。”于是不止是纸花厂的工人和附近的邻里都分了钞票,还放出话来,说只要有了消息,都可以到傅家领赏。
傅玉声又替凤萍请了德国大夫和看护,让人好好的照顾她。
结果没过两三天,便有好些消息,真艰难辨,派人去找时,也是一无所获,傅玉声却仍是吩咐下人照赏不误。
这样一直到了第八天,清晨突然有个脏兮兮的小叫花过来敲门,送来一个包裹。
包裹里有一个银锁,还有一封信,信里写得清楚:让傅先生准备好一千块钱,不要声张,再等消息。
第190章
傅家老些的佣人,没有不认识这银锁的,听说见着包裹里居然有这一样东西,也很吃了一惊,都在私下里窃窃私语。
傅玉声知道瞒是瞒不住的,就实话同父亲和大哥说了,却不敢说别的,只说央求了孟青,暂且寄养在他那里。却不料谢妈早就私下告诉了傅景园,这件事他早就知道了,所以这次的事情闹得这样大,他也只是睁一眼闭一只眼罢了,并没有说什么。
他这一招认,傅景园也只是不痛不痒的骂了他几句,要他快些把孩子找回来。
既然得了这一封信,众人悬着的心都稍微往下落了落。一千块钱对傅家来说并不是问题,但麻烦的却是警察厅那边。
上海城里原本拐子也不少,丢失了的孩子都很难找回,警察厅那里也是一向都是雷声大雨点小,说得好听,却很少能有结果。
只是这件事闹得也实在厉害。丢孩子的是大名鼎鼎的和气拳,他眼下人不在上海,犯案人又是姨太太的兄弟,正房才刚离婚了不久,这其中谁知道有什么故事呢?韩九带着兄弟在纸花厂周围散钱,傅家又登报说明,说因为和孟家交情深厚,所以情愿出钱寻找孟家的两个孩子,报纸上天天当做奇闻一样的刊登着,简直怎么写的都有。警察厅也是无人不知,听说有人来送信,就派人来过几次,说千万不可与绑匪做交易。劝说不果,还派出便衣在傅家和孟家附近盯梢。
傅家对这件事很是犯愁,生怕激怒了那几个人,断送了孩子的性命,所以千万的嘱咐着家里的佣人,叫他们不可与巡逻队多言。
到了晚上,突然有个电话挂了进来,开口就问道:“傅先生,款子可准备好了?”
接电话的佣人慌忙的就喊傅玉声,那人一下子就把电话挂断了。再挂电话去电话局查,却是从一个酒楼里挂出来的,并没有人找傅先生。
傅玉声经过了这次,索性搬去了书房住,仍是怕自己万一错过,又仔细的吩咐佣人们一通,叫他们直接应了电话,问清楚在哪里交接即可。
结果这个电话挂断之后,第二天就再没了消息。傅玉声在肃州颇受了些饥荒,现在还时不时的胃痛,又因为这件事总是没有下落,一颗心起起落落,胃痛发作时就愈发的厉害。叶翠雯见他痛起来脸都白了,就亲自下厨给他熬粥,傅玉声等不到电话,简直急得厉害,哪里吃得下呢。他算着日子,孟青就快要到了,若是孩子还找不回来,那他又什么颜面去见孟青呢?
叶翠雯怕他这病拖得厉害,就自作主张请了大夫过来给他看,哪里想到大夫刚到,电话就又挂了进来,让他即刻就将一千块钱用布裹好,独自送到龙华寺第十六个罗汉的脚下。叫他不要动什么歪脑筋,若是款子无误,孩子自然就会送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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