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少棋在他身后将门关起,他心里一惊,终于回过神来。
陆少棋在客厅里坐下,抬起眼来看他,说:“行了,我看着你打吧。”
傅玉声说:“我刚才在电梯里问你,怎么不答我?我若是去了四川,你打算怎么安置我?”
陆少棋看他半晌,才说,“你若是想要做生意,可以仍做生意;喜欢游山玩水,四川大得很,随便哪座山不比紫金山好?也随你四处去跑去看;便是要去茶楼酒馆里捧戏子歌女,我也都随你。”说到这里,冷笑了一下,又说,“只要你人在我身边就好。”
傅玉声哦了一声,好笑起来,说:“也随我养情妇?随我娶亲生子么?”
陆少棋直直的望着他,半晌才说:“傅玉声,你这个人我其实早就看穿了。你就是吃硬不吃软。在南京的时候我追求你,要同你谈朋友,你拐弯抹角,推三阻四,拿个舞女当挡箭牌,无论怎样都不肯同我好。”他说到这里便又冷笑,说:“你这种人,非要把枪抵着你的脑袋,吓上一吓,才肯开窍么?”
傅玉声皱着眉头看他,却并没有说话,陆少棋却并不以为意,问说,“你方才说在南京中了枪,哪里中了枪?”又说,“给我看看。”
傅玉声面露难色,索性说道:“晚上再看吧。”又说:“你打算什么时候去重庆?”
陆少棋走到他身边,扬起眉毛,沙哑着喉咙问他,“还等到晚上做什么?”傅玉声看他面颊泛红,知道他想岔了,不由得笑了起来,伸手搂过了他,便亲住了他的嘴唇。陆少棋起初还挣扎几分,后来便将他紧紧的搂住了,同他亲得不可开交。
房间里开着热水汀,暖和得令人生出一种燥热来。落地的窗帘厚实严密,仿佛与世隔绝一般。
两个人亲得气喘吁吁,也不知怎么进了里间,又怎么滚上了床的。傅玉声将他压在身下,看他眼底满是情欲,竟然也有些按捺不住,便笑着说道:“我到处躲你,你还要找上门来,就这么想我?”
陆少棋胸口起伏的厉害,扯着他衣襟,说:“很少见你穿长衫,可惜今天要被我脱掉了。”
傅玉声摸他的脸,问说,“怎么,是太喜欢了?不舍得脱么?”
两人正调笑之际,房间里的水晶灯突然间熄灭,四周顿时陷入了一片朦胧的昏暗之中。
第15章
陆少棋愣了一下,骂道:“怎么回事?”说着便推开他起身下床,傅玉声不料他如此,倍觉扫兴,说,“怕是停电了,你还看它做什么……”话音还不曾落,就听到床边一声闷哼,然后是砰的一声,仿佛骨头撞到硬物时的声响。
傅玉声出了一身冷汗,那里还敢做声,又听到拖拽重物的声音,猜测是来人把陆少棋拖了出去,连忙伸手在床上摸索着陆少棋口袋里的手枪,好容易摸到手中,只觉得指尖都已经冰冷。又过了片刻,房中又恢复一片光明,有人站在门口,低声的说:“三爷,是我。”
傅玉声怔了一下,万万不料来人竟然会是孟青,心里竟然松了口气,却又忍不住失望。
孟青侧身站在门口,脸朝外看去,并不与他直视。
傅玉声知道自己衣衫不整,却不知这人究竟听到了多少,顿时尴尬非常。他将前襟的纽扣一一扭上,索性笑着说道:“孟老板,你若是再迟来半步,我与他就要生米煮成熟饭了。”
孟青的声音也有些不自在,咳嗽了两声,才说:“我给他蒙上了眼,捆起来关在另一间了。要如何处置,自然都听三爷的意思。”
傅玉声见他比自己还要尴尬,只好自嘲般的说道:“所以当初不好说与孟老板知道。如今却也瞒不得人了。”又下了床,将皮鞋穿好,这才说:“孟老板,今日里多谢了。”
孟青听他这样说,晓得他这是穿戴整齐了,终于转过脸来。傅玉声见他面颊泛红,神情窘迫,忍不住笑了起来,说:“孟老板,我还不曾羞愧,你怎么倒不好意思起来了?”
孟青仍是大不自在,并不看他的眼睛,低声的问道:“三爷,如今你的意思是要怎么办?”
傅玉声见他穿着领班的衣裳,知道他有所顾忌,也知道此时与平常不同,不好再开玩笑,正了颜色,才问他道:“孟老板,你是如何知道的?”
他想杜鑫不会这样没有分寸,同一个外人说起这些。所以他奇怪来的不是傅家的人,反而是这个人。
孟青听他问起,一时也有些尴尬,小声的说:“我怕三爷出事,所以找人跟着你。他们传话回来,说车开得不对,不像是去你家里,我就赶过来了。”又说:“三爷若是不愿得罪他,我找个人,只推说是绑架,并不会牵累你。”
傅玉声见他想得周全,沉吟片刻,便说:“杜鑫怕是回去了。我先打个电话给我大哥,问问看。”
傅玉华大约是听杜鑫说过了,他一接通电话,就是傅玉华亲自来听。他把事情大略的说了一通,说道陆少棋如何开了警备司令部的车出来,逼迫他同去重庆,只把两人险些共赴巫山的事略去不谈,又说到孟青前来相救,傅玉华大为头痛,低声的说:“怎么会搞成这样!”
傅玉声也有些不痛快,想,难道我随他一同去了重庆就好了不成?
两人在电话里商议了片刻,都觉得除了孟青所说的绑架,再没有更好的法子了。傅玉华说:“也好,我就怕事情闹大,难以收拾,也不曾报警。就说是他来找你,偏偏你这几日在舞厅里被小流氓盯上了,还把他一同绑了。”又说:“陆家日后问起来,我们便说绑匪凶悍,又不晓得陆公子的底细,所以不敢声张,怕伤了他的性命。”傅玉声无奈之极,问说,“那要拖几日?那时再通知陆家,会不会太迟?”傅玉华也倍觉忧虑,说,“眼下没有别的法子,也只能这样了。”
又商定了赎金,傅玉华说:“这笔钱终究不能省,要交到孟青手里才能放心。”傅玉声心中叹息,说:“我知道的。”
挂了电话,同孟青商议之后,又说:“其他的都好说,只是不知这两日我却要躲在哪里?”
孟青想了想,便说:“三爷还是同我一处吧,由着别人,我实在是放心不下。”
第16章
傅玉声有些犹豫,说道,“你那里有些显眼吧?”慈云寺人来人往,难保不会出什么漏子。
孟青宽慰他道:“三爷,不是慈云寺那里。我在闸北梅园头那边还有个地方,就是破旧些,你不要嫌弃便是。”
傅玉声此时只能任凭他拿主意了,说:“那便好。”
孟青也不是独身前来,同他在这里说话的时节,有人在隔壁房间里看着陆少棋。此时同他拿定了主意,便同那人吩咐了几句,换了衣裳,然后才和他两个人下到一楼,从洗衣房的后门出去,坐黄包车离开了。
孟青说是破旧些,其实言过其实了。他的宅院是老式的江南旧宅,并不是新式的做派,傅玉声想,这人倒是守旧。孟青带他进去,便有些歉意,说是乡下人住的,委屈了他。傅玉声倒觉着这宅子不错,收拾的又干净。只是他越这样说,孟青越觉得他太过客气,觉着是委屈了他。
他们去的时候,在门楼前拍了好半天的门才有人出来,开门的时候还吃了一惊,大约不料他们会在这时回来。孟青叫她苏婶,他们拍门的时候,苏婶大约还在摘菜,他跟着孟青走了进去,到二进院子里,便看到石榴花底下摆着两个铜盆,一个里面满是豆荚,另一盆里盛着清水,映出石榴花叶的模样来,很有些可爱。
孟青突然想起来,问他:“三爷吃了早点不曾?”又问苏婶还有没有点心,让她快点拿些好的来。
傅玉声拦着他,说:“迟些便吃饭了,何必这样麻烦?苏婶正要做饭呢,怪辛苦的。”
孟青哪里肯依,道:“那我去给三爷买点吧,三爷稍坐一坐,等下吃了中饭让苏婶给你收拾住的地方。”
傅玉声拦他不住,看他急忙的转身走出门去,心里突然有些震动。
乡下大约也没甚么别的点心,孟青出去了片刻,带了些酥烧饼回来,和他在房里坐下。又打了一盆清水来,请他洗手,傅玉声不料他这样客气,笑了一下,说:“孟老板这样,让我如何受得起?”
不知怎么,突然想起耿叔所说的长生牌位一事,如今倒信真了。
孟青额头上都是细微的汗珠,大约来去都走得十分匆忙,听他这样说,“三爷这样说,简直让孟青无地自容。”
傅玉声拿着胰子洗着手,听他这么说,便忍不住打趣他:“谁说的?今早被孟老板撞破了我的荒唐事,无地自容的该是我才对。”
孟青不料他这时又提起清早的事来,顿时尴尬之极,一时接不上话来,气氛便僵在了那里。
傅玉声不由得暗暗懊恼,想,早知道就不开这样的玩笑了。正想着要如何的补救,突然听到孟青极不自在的说道:“三爷不能这么说,我只是……只没想到,原来三爷喜欢……喜欢那样的?”
傅玉声听了便忍不住想笑,故意问他:“那样的?那样的是怎样的?”
第17章
孟青被他问得一愣,半晌答不上话来。傅玉声自己拿了架子上的毛巾擦手,擦完了手,孟青突然问他,“三爷不是还去过百龄舞厅跳舞么?后来怎么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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