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青高兴极了,眼底也有了神采,连连的说道:“我教三爷打拳,学不会也不怕,我最有耐性的!”
傅玉声含笑回到房里,脱了衣衫,躺倒在床上,只觉得浑身都在发热,心情也激荡得厉害。他想,这个人真是同别人不一样。若是我当真想要对他好,长久起来,应当也不是一件难事吧。
只是他从来不曾和人长久过,每一段过往都是无疾而终。有时是一见钟情,有时是逢场作戏,有时是一时寂寞,仿佛每一次都不大相同,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在一起时,便十分的亲热,若是分开了,却也不会如何的思念,只是偶尔想起那一段过往,心里会略微有些怅然罢了。
傅玉声心里烦恼起来,想,他若不是这样认真的性子,我便同他好一场试试,也未尝不可。只是到底舍不得这样对他,所以愈发的心烦意乱。
第二天叶瀚文特意换休,同他去司令部,见他心事重重的样子,便安抚他说:“怕什么,司令部里还有别人呢,青天白日的,他总不至于那么胡来吧?”
傅玉声也不好说自己在想孟青的事,便笑了笑,又说:“我想了想,你若是陪我进去,只怕又要惹恼了他。不如就我一个人去吧。”
叶瀚文到底还是放心不下,说:“那我同你进去,在一旁等着,不让他瞧见就是了。你若是有什么事,唤我就是。”
傅玉声失笑起来,万一当真有了甚么事,他在司令部里大声喧哗,到底算是怎么一回事呢?他笑够了,又正色的警告他说:“这件事千万不要讲给丽雯听!免得日后被我大哥知道。”
叶瀚文也笑了起来,说:“你跟陆公子的这桩趣闻,我可真是同谁都没有说过!”
两人说笑起来,他皱紧的眉头,这才松动了许多。
等到了司令部,见到陆少棋时,他的唇角仍旧带着一丝笑意。
陆少棋扬起眉梢,也不起身,带着丝得意,说,“见着我这么高兴?”
傅玉声笑而不语,陆少棋便将一纸文书推到他面前,邀功般的说道:“都替你办好了,你盖个章就行了。”
傅玉声取过来仔细的看过了,文书写得十分规矩,并没有什么不对,就颇有些惊讶,取出自己的私章,小心的盖好,又想起来一件事,便说:“他们人呢?”
陆少棋不解的看他:“谁?”
傅玉声笑了,心里却有些不安,便问说:“你抓紧来的田经理,那几个打劫的流氓,还有杜鑫呢?”他其实主要是想问杜鑫,却又怕这人想太多,所以先拿那个副经理打打头阵。
陆少棋看他一眼,“你纱厂里的那个内贼吗?你管他干嘛?”
傅玉声就说:“总算也是我的人。”陆少棋满不在乎的从桌上拿起烟盒,取出一根烟点上了,慢慢的吸了一口,才说:“他死活不说钱在哪里,我审了他几次,后来好不容易才招了。昨晚就断气了,怎么,你要给他收尸?”
第78章
傅玉声听得后背发凉,勉强的笑笑,说:“厂子都不是我的了,我还收什么尸。”想问杜鑫,竟然不敢开口,只觉得手心都是冷汗。
陆少棋微微冷笑,说:“你怕什么?连脸都白了。玉声,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胆子太小,”他将烟抖了抖,又突然想起来一件,便愤愤的说:“风流债也太多!”
傅玉声知道眼前这人得罪不起,不敢露出丝毫的不满,便笑了笑,说:“若是我胆子大,又痴情,你今日哪里还能见着我呢?”
陆少棋眯着眼睛看他,想了半天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一挑眉,将烟捻灭,恼怒的问说:“凭什么不是我?”
傅玉声便笑了,说:“你又想到哪里去了,难道不是我想见你才会来?”
陆少棋这才得意的点点头,说:“当然,正好,我就是来等你的,你先去把这件事办了,我们就出去吃饭。”
傅玉声不经意般的问他:“我那个报案的随从呢?”
陆少棋说:“这个可不归我管。”看了他一眼,就说,“他跟共 党有牵连,这是有真凭实据的,我可放不了他。”
傅玉声轻轻皱眉,就说:“哪里有你管不了的事呢?你若是不肯管,直说就是了,我难道还会怪你?”
陆少棋反倒笑了,玩味的看他,说:“那你求求我,我或许就有法子了。”
傅玉声心里一动,就说:“你要我为了个随从求你?”
陆少棋先是生气,说,“你怎么就不能求我?”片刻之后,却又似笑非笑的看他,说,“不过也是,他也不值得你为他低三下四的。”又说:“他对你倒是忠心,若不是他说,我倒不知道是你的纱厂有内鬼。”傅玉声哦了一声,陆少棋说:“不过放人我是真放不了,谁知道他是不是共 党?让苏奉昌做这个好人吧。”
事已至此,傅玉声明白多说无益,便不再多费唇舌了。
陆少棋邀他同去喝茶,他也不再推脱,先给苏奉昌挂了电话,这才一道出去了。走廊上遇见叶瀚文时,装作意外遇着的样子,打了个招呼。
陆少棋多看了他两眼,在车上的时候就同傅玉声说:“这个叶瀚文,倒是个美男子。”
傅玉声害怕连累了好友,便捉着他的手说:“不要打他的主意,他是我的好兄弟。”
陆少棋这才笑了,说:“我话还不曾说完,你怕什么?他虽然是个美男子,哪里及得上你的一半?”
傅玉声这才明白这人是误会自己在吃醋,便微微的笑,也不做辩解。
傅玉声陪了陆少棋一整日,等回到叶宅时,已是深夜。
叶瀚文一直在书房等他,见他回来这才放下心来,说:“你家里那边打了电话过来,说杜鑫放回去了。”
傅玉声大喜过望,浑身的疲累一扫而光,便要回去。叶瀚文连忙拦他,说,“这么晚了,明日不成么?”
傅玉声想想也是,耿叔上了年纪,只怕也睡下了,便说:“既然如此,那明早便买了车票回上海了。”
叶瀚文见他回来得这么迟,也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便忍不住取笑他:“你就这么回去,也不同那位陆公子说一声?真是无情无义。”
傅玉声想起陆少棋就头疼,说:“我给他挂电话就是了。你不知道,他同我说,他在司令部里呆得烦了,要去上海投奔他舅舅。”又把纱厂的那个田副经理的事给叶瀚文说了一遍。
叶瀚文倒不怎么放在心上,只觉得有趣,说:“他倒是会假公济私,别人是审共党,他倒好,帮你审起内贼来了。”见他神情并不赞同,就说:“你呀,就是妇人之仁。”又说:“这种偷钱的贼,死也就死了,又没有脏你的手,你何必想太多?”
傅玉声却心有余悸,说:“他不过偷钱罢了,哪里至于被人活活打死?”
两人都沉默起来,叶瀚文叹了口气,说:“监狱里这种事多了去了,是你见得少罢了。”
傅玉声也暗自叹气,没再说什么。
原本以为第二日就能回上海了,却不料清早拨电话问耿叔时才知道,原来杜鑫身上有伤,坐不了火车,怕是不能跟他一道回南京。
第79章
傅玉声听得一肚子火,立刻就回去了。
杜鑫趴在床上,见着他时,眼泪汪汪的叫了一声少爷,叫得傅玉声眼圈也有些发红,就问耿叔伤到了哪里。耿叔说背上的伤多,又说其实还好,并没有下狠手。
傅玉声非要看他后背的伤,耿叔拦不住,只好让他看了。看完之后只觉得眼前一阵发晕,耿叔赶紧扶住他,让他缓缓坐下。
傅玉声想着陆少棋的话,心里终究是不放心,沉吟片刻,就问他,“能坐吗?”杜鑫就笑,说:“少爷,我又没被打板子,屁股没事呀,能坐的!”傅玉声拿定了主意,就同杜鑫说,“你顶着这么一个罪名,还是躲远些的好。这次跟我一起回去,你忍一路,等到上海就不怕了。”说完就吩咐佣人去买三张特等车厢的票。
杜鑫嘿嘿一笑,说:“托少爷的福,我还没坐过特等车厢呢,这次竟然可以坐上一坐。”
傅玉声倍觉心酸。他不敢把杜鑫留在南京,所以才会这么着急要把人带回去,只是吃苦受罪,都是杜鑫一人担了。便哄他道:“等到了上海,你的伤养好后,想去哪里玩都可以。”然后让人替他收拾了一番,也不回叶家了,直接让人挂了电话过去。等电话接通,才知道孟青在那边已经等得着急起来,傅玉声把要带杜鑫回去的事说了,又说了已经要人去买票了,孟青松了口气,也很高兴,说:“三爷,这也好,我们今天就回去。”
等到了上了车的时候,杜鑫忍不住惊叹,说:“乖乖,我从来不晓得特等车厢原来是这个样子的呀,车票贵得很吧?”又说:“这次跟少爷来的是谁?他回去啊会跟老爷和大少爷告状啊?他坐三等车厢,我坐特等车厢,哎呦呦。”
傅玉声忍不住就笑了,说:“就你话多,伤不疼呀?”
这时孟青也走进他们这一节车厢,正在找他们,见他笑得高兴,不由得也笑了起来,急忙的走到他们身边,说:“三爷,你来得真早。”
杜鑫没想到会见到他,一下子就正经起来,说:“孟老板,原来你也来南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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