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期声采了整整一个小时,回到台里后王之薇一剪,发现能用的只有那么勉强几分钟。就那么几分钟,还是她听了一个小时,把无数次NG剪掉东拼西凑而成的。
如果只是这些就算了,更没脸的事情还在后面。当时天气不好,刮风又下雨,很多要到室外拍的画面都搁置了,王之薇跟“滔滔不绝”大队长一商量,得到对方“我们帮你拍,拍好传到你们公共邮箱去”的保证。
王之薇回了台里,素材收集齐全开始写稿。不巧的是台里节目充足,这个节目最早播出也要排到半个月后了,第二天那位领导就打电话给王之薇,用大爷般的口气问节目怎么没播出,王之薇被这种无知惊呆了,解释说制作节目需要时间,何况最后的素材下午才传到。
那边的领导用更加吊炸天的语气指挥道:“那你倒是先让XXXX给我们上了啊!”XXXX是另个频道的节目,孙主任都管不到,更别说王之薇个小实习生了。当然了,她当时也如果能决定哪个频道上什么节目,她就当上台长了。
而作为一位家境良好品学兼优,外加平时就很横的小姑娘,王之薇最讨厌这种下巴比她抬得还高的人,但毕竟还是年轻气盛,当时语气就不怎么好了,直接说“这事我做不了主”。
那边的通讯员非常懂得“顺着台阶下”,问了一句:“那我给你们总监打电话吧?”
这句话是无论如何也挑不出毛病的,王之薇没多想就应了一声。结果那位领导转头给孙主任打电话,不知说了什么难听的话,使得孙主任回头就打电话给王哥,劈头盖脸训了他一顿,然后把王之薇叫到办公室,告诉她:她是去当记者的,将来有更多想不到的苦要吃,如果连这点脾气都受不了,那不如回家享福去了。
孙主任平日从不训实习生,但因为采访对象身份特殊,不得不提点一句。但这句话戳到王之薇的逆鳞,她当时就怒气值MAX了,把刚写好的新闻稿摔在孙主任桌子上扬长而去。
办公室通常是风言风语传得最快的地方,王之薇虽然表示不屑跟那些家庭妇女们争辩,但我多少从她的只言片语中听出了委屈。
这事很好办,因为是那边要我们来宣传的,有求于人还如此大爷,估计领导心里也很不耐烦。我到宋姐办公室喝了杯茶,谈了谈人生就出来了。
果然,上午我刚去找过制片诉苦,下午消息就传出来了:《看新闻知天下》节目,关于治安大队的消息,一律延后一周上。
我们仨人正在外面采访,同时接到信息后,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下,我和王之薇脸上泛起“你懂的”笑容。
有了这个消息这小丫头好像干劲十足,我旁敲侧击让她收敛一下锋芒,毕竟台聘成绩出来后,她很快就不归我管了。想到这,柯涵好像也要离我而去……
我往摄像机的方向看了一眼,柯涵接收到目光愣了一愣,冲我点点头:“就这个位置,面向也不要再动了,可以开始了。”说完又缩回摄像机背后。
这家伙真是……我苦笑一下,王之薇在旁边拿着块简易反光板莫名其妙地看着我,显然是比柯涵接收到了更多不正常的信号。
我做记者已经两年有余,台里每年都要或多或少地在体制或节目形式上改革,而改革就意味着要强行拆散磨合好的同事,为此很多人表示过不满,但……并没有什么卵用。
我这人向来对谁都淡淡的,这是我工作以来自动点出的一项技能,跟谁都保持着距离,除了加班必要之外,我从不在业余时间跟同事一起吃饭。不过现在来看,这两个人应该是打破了我那层无形的界限。
柯涵不必说,王之薇这种奇特的性格很能俘获他人好感,我也早已拿她当朋友了。正这样想着,手机又震了两下,是单位的群聊,主任发了一张照片。
台聘成绩出来了!
我点开大图时心里一跳,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看到榜上综合成绩第二跟第四的柯老板和王小姐后,还是悲喜交加了一阵。
喜的是他们成绩太好了,我真的非常骄傲。悲的事情,宋姐马上就发来先行消息了:“小陈,柯涵和王之薇都分走了,柯涵去美食和超市活动那边做摄像,之薇文稿写得好,去农业专题了。”
这两个地方,还真不是那么好干的。农业节目的专题稿,按节目时间来算,少说也得三千字起,还要经常到农村去,风吹日晒,真够锻炼大小姐的;而美食节目和超市团购活动的摄像,倒是不经常下乡,只是要扛着台里最重的摄像机,跑遍全市大大小小超市和餐馆,偶尔还要兼职制作,虽然工资高,但几乎是要整周加班的……
我扶额。
“怎么了,这种惨不忍睹的表情。”柯涵凑过来看我的手机,看到上面人员调配内容,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坐上车后我仍想仔细看一下宋姐的信息,点开后才发现刚刚看的不是全文,后面还有一小段:“去年收视不好,省里给今年任务下了死命令,台里要体制和节目形式双改革,我快要借调了,所以你准备一下竞选大制片,”
大制片是我们对“频道内最大节目制片人”的内部简称,也就是我们《看新闻知天下》的制片人,手下掌管百十来号记者,各路企事业单位领导都要礼让三分。
“有这个能力就别偷懒,好好干,副台说如果你想……”看到这,我的心情已经低沉下去,再向上一拨,最后一行字也跳了出来:
“总监的位置就给你留着。”
☆、再见公文包男
学习的地点在另一个市的培训基地,从家里坐动车,两个小时左右就到了,吃住单位公款报销。台里同来学习的人有十个,老记者只有我、柳月和另一个频道的一个记者,剩下都是刚通过台聘考试进来的新人。
住处就在培训基地内部的宾馆里,环境还可以接受。
为掩人耳目,我和柯涵开了标间,王之薇直接自费要了个大床房。我们拿了各自的入场券,回房间修整,准备第二天的学习。
晚上台里的同事AA制聚餐,回房间时才看到,这次学习是针对传媒公司、电视台以及大学教师开设的课程,培训共5门课程,90人分成三个班级分别错开上课,培训为期一周,期间休息一天。
时间不是很紧,还可以接受,只是等到第二天到教室我才发现不是那么简单。
培训基地的教室很像大学的公共课教室,只不过设备和环境都要更高一个水平,我看着这能容纳一百多人的大教室,再想想只有30人在里面上课,真是浪费浪费。
更要命的事情还在后面,就在王之薇拉着我和柯涵在第二排中间就坐时,一位摇曳的职业装女性进来了,有点印象,据说是班主任。
班主任声音轻轻柔柔的:“请大家按入场券上的号码找到自己座位,我们的老师马上就要到了。”
What!还要对号入座?!你怎么不选班长呢?!
班主任继续温柔道:“待会我们先简单自我介绍一下,然后选出一个人来做班长,接下来的实践课程,班长负责统计机器道具的借出和归还数量……”
我:“……”
日了吉娃娃了,选班长就选班长。这座位怎么如此随机,一个单位的居然不能坐在一起吗?旁边没有熟人的感觉真是凄凉,开小差说悄悄话都不行。
柯涵和王之薇迅速接受这个事实,耸耸肩拿着入场券找座位去了,只剩我一个人。我找到座位后静了一静,觉得我们仨没分到三个班级去,是不是该感谢班主任……
这时我旁边坐了一个瘦高的年轻人,看起来跟我差不多大,不比柯涵是第一眼帅哥,但五官端正,让人看了很有好感。我随便扫了一眼,正跟他的目光对上,便冲他公式化地点了点头。
没想到他露出一个微笑,冲我伸出手来:“你好,我是边翔。”
“啊,你好。”熟人不在旁边,我逗比的属性基本不会被激发出来,依旧客套着跟他握了握手,心里猜想这人一定是传媒公司的,一脸卖保险的微笑。
本以为这样就结束了,结果边翔松了手,继续微笑着问我:“你叫什么?不介意告诉我吧?”
完全彬彬有礼的笑容,让人厌恶不起来,我虽然有些莫名其妙和不耐烦,还是告诉他自己的名字:“陈梓霖。”说完怕他再问,详细地解释一句:“木辛梓,甘霖的霖。”
他听得很认真,点点头:“好听。”
我心里泛起异样的感觉,随即马上否定:这人只是表达一下同桌的善意,社会里的gay还没有那么多。
还好边翔没有再说什么,我巴不得他少聊几句,转移目光去扫视别的地方,看到王之薇用她招牌姿势坐在自己座位上,虽然长得美,但周围人迫于她的气场,居然没有去搭讪的。
我有心找人,再一转头,就找到了柯涵,他正偏着头跟身边的人说着什么,从这边看不清正脸,只看到是个驾着眼镜的男人,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好不热闹。
柯涵没道理在我眼皮底下跟个陌生人聊得热火朝天,一种奇怪的焦灼感,迫使我想打破他们的交流。我四下一看,真没什么能当做借口的物件,就捏着房卡去找柯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