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不会让人欺负关青。”程悍回答的沉稳有力,一直试图让老头儿认出关青来,“不信您问他,我从来没让人欺负他。”
老头儿却突然攥住他的手,那只骨瘦如柴的手在那一刻像铁爪般箍得程悍手背青白一片,而他的眼神却接近于某种惊惶,像极力想得到他不可能得到的承诺和奢求出现的奇迹,到最后种种一切都化作祈求,
“你不要让人欺负我儿子,我儿子很听话的,他很乖的,你不要让人欺负他,我儿子很好的,我儿子很好的,你不要让人欺负他。”
程悍双手握住那只手,用尽全身的力气使劲儿攥着,狠狠点头,目光在猩红的眼眶里凶狠锐利,又坚毅不拔,
“我不会让人欺负他,我绝不让人欺负他!绝不让他受委屈!”他郑重地许下承诺:“我会一辈子陪着他,一辈子照顾他!您放心,我绝不食言,必将说到做到!”
老头儿这才满意地点点头,他松开程悍的手躺回床上,片刻之后就又恍惚了,他迟缓的眨着眼皮,眼神飘忽四处望着,最后直视着棚顶的灯,在那刺眼的灯光中慢慢阖上眼,像陷入沉睡,长久的一动不动,永远的陷入寂静与安宁。
而关青也再没喊过一声爸,他面色死寂如同木偶,眼眶里一丝泪光也没有,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一切都交由程悍接手。
头天守灵来拜祭的人确实不多,可饭店的流水宴丝毫没能省下,十桌酒席剩下七八桌,每桌就坐零星两三个人,有的一桌就坐一个,剩下一大堆菜,送人都没处送。
程悍算了下酒席的钱,外加墓碑棺材这类寿材,整一套下来也得小三万,这还幸亏是在他们镇里这种消费不高的小地方,要是在外面他估计连摆酒的钱都不够。
“这三万你拿着,照这个数办吧,不够你添,多了就分给你那些帮忙的朋友,别让人家白帮。”
有子又把那三沓钱拍回他面前,“就你够义气,你够朋友?你大款?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外面什么情况?浙江那地方吃喝拉撒全是钱,这两年咱们那装修店生意好的不得了,这钱我出,用不着你。”
程悍再把那钱拍回去,又把他的话原样堵回去:“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家什么情况?你儿子都两岁了,上有老下有小,三万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你倒是愿意拿,你媳妇儿愿意拿吗?你出也行,回头我把这钱再给你媳妇儿,你要是觉得有劲你就这么干。”
“程悍!”有子挺不乐意地瞪着他,“你别以为咱还是小时候呢,你也别把我当关青,人人都需要你照顾,你天王老子?我现在混得不比你差好吗?”
“好好好,”程悍敷衍的点点头,“您牛逼!但你也听到老头儿临走前说的话了,我这人就这德行,我就愿意充大尾巴狼,就愿意当天王老子,您给个机会,让我满足一下我的虚荣心行吗?”
有子犟不过他,这钱最后还是用了程悍的。
其实程悍也没钱,他自从去了北京到浙江,满打满算混了六年,前三年乐队几乎没赚钱,后面赚的钱他又全拿去买车了,刨除这三万,他最多也就剩个俩月的生活费,连下个季度的房租都得指望着月初发工资。
可钱是什么呀?钱就是用来花的,有子现在成了家,三万对有子来说比对他重要多了。他想了,反正他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哦对了,他这一人还得加个关青。
但那也无所谓,他程悍养个关青还能养不起吗?没钱就再赚,无所谓,反正老子前途无量!有量也没关系,老子怎么也能把日子过舒坦了!
他心大,可有人心小。
三天停灵过后,程悍跟有子把棺材抬了,好在丧葬当天人多,老爷子走得还算风光。
等酒席摆完他们一算礼钱,说不要也有不少老头儿的铁哥们儿给了,这边儿他和有子刚把礼钱算出来,琢磨着把钱存个存折里留给有子,万一人家要回礼就从这存折里取,不能落人话柄给人说他们不仁义,不仁义的人就来了。
关青那比之后妈还不如的妈,领着她生的俩小畜生找上门来,当着程悍阴狠的脸色和强大的气场,还有胆子能把恬不知耻发挥得淋漓尽致。
那娘们儿说:“我要见我儿子,我得跟他商量商量怎么处理他爸留下的东西,”她瞥着程悍手里那一沓票子,一本正经道:“还有他在他爸葬礼上收回来的礼钱。”
☆、 第四十六章
程悍用他那淬满杀气的目光犹如实质地盯着那老太婆,半饷才幽然一笑,“找你儿子?你进来找啊!”
下一刻那娘们儿刚抬起腿,他又道:“你只要敢迈进来一步,我就剁了你的腿。”
那娘们儿比她俩儿子胆儿肥多了,她梗着脖子破罐子破摔道:“你剁啊,有本事你剁!”话虽这么说,但她到底没敢把脚伸进来。
程悍对有子说:“去厨房把我家的砍刀给我拿来。”
有子二话没说就去厨房拎了把半米多长的砍刀出来,程悍的目光从始至终没从那娘们儿脸上移开过,他站起身,一脚踢开身前的桌子,然后接过砍刀扛在肩上。
他在那一瞬间仿佛又变成当初浑身戾气的少年,而经过这么多年的打磨,那戾气裹挟着浓郁的阴毒,不用他手里的砍刀,他身上的气场就足以显露出要干死她全家的坚定。
“老子人他妈都杀过了,卸你一条胳膊腿儿算个毛线!”他扛着那把砍刀走上前,手里长刀一挥指着她的腿,“不信你迈进来试试,你看我敢不敢剁。”
那俩小畜生唯唯诺诺地扯着老太婆的手,小声说:“走吧,咱回去吧!”
那娘们儿却被钱蒙住了眼,扯开嗓子吼:“关青?关青你在哪儿呢?你出来!”
关青就从卧室里出来了,他还穿着三天前程悍给他套上的孝服,除了孝帽没戴,从头到脚都裹着白色的麻布。他整整三天滴水未进,也没说过话。这会儿那清瘦的下巴都瘦出了尖,月牙儿般弯弯的鼻梁突立在瘦削的脸上,细长的眉眼仿佛一夕之间变大了,整个人都是刀片般的单薄。
他似乎很累,出来后就坐到了程悍刚刚坐过的椅子上,声音如同指甲划过黑板,让听者的耳膜遭受了不小的折磨。
他看着老太婆问:“你想要钱?”
那老太婆还理直气壮:“你爸葬礼收得礼钱我当然要收起来,不然以后你走了,人家向我要礼钱我怎么给?”
关青便说:“可以,你拿了这礼钱,从此以后我跟你断绝母子关系,你以后是死是活都跟我无关,我也不会再给你一分钱。”
那娘们儿不屑的冷哼一声,“我用不着你养,断绝就断绝。你爸还有几个丧葬费,你把这条子签了,把丧葬费划给我。还有咱家后山那两亩地,咱家的房子,你一并把这些东西都签了,省得我再来找你。”
关青说:“条子给我。”
那娘们儿怕他拿了这些证件就不换了,可眼前两个虎视眈眈的狼崽子盯着,再及她对于那点儿礼金的贪念和即将到手的财产,让她孤注一掷的把东西递出去。
程悍把那塑料袋递给关青,关青把文件一张张拿出来,最后捏着那张丧葬费的单子。
不过才三千块钱,老头儿的命也就换来这么点儿钱,房产证和后山那两亩地比这三千还少,这已经是他辛苦了一辈子攒下的家当。
关青不想把这些东西让给他们,可他留着也没用,他甚至不想回他童年生活了十几年的家再看一眼。回忆也许有温情,可他童年的回忆里也处处夹杂着现实的冷嘲热讽。
他只是不想再看到他们,他漠然把那些文件一张张签了,然后揣回塑料袋里递给有子,似乎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
那娘们儿达到目的便露出迫不及待的嘴脸,“还有礼金,礼金呢?”
“程悍,”关青说:“你把钱给他们,我不想再看到他们。”
程悍从兜里掏出钱,用吃人的目光盯着那老太婆,把钱捏得死死的等着她来拿,在那老太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还没能把钱从他手上抽出来时,程悍低下头凑近她的脸,轻声说:“死娘们儿,你记住今天说的话,再来找关青,老子不弄死你,也要把你这两个儿子剁碎了,塞进你嘴里。”
老太婆浑浊的眼珠盯着他黑漆漆的眸子,等程悍松了手便毫不留恋地拿钱走人了。
关青一头栽到地上,这一晕又过了一天,他醒来时程悍正在用热毛巾给他擦脸,见他醒了就在他身后垫了两个枕头,端过碗舀了一勺粥递到他嘴边,
“少爷,可别再绝食了,我可是没钱再办一场葬礼了。”
关青乖乖喝了粥,程悍坐在床边逗他说话,一会儿说有子的儿子长得如何丑,一会儿说邵彻在他走后勉强当起主唱,可惜唱功严重退化,一到高音就破音跑调。
他尽力把这些趣闻描绘得有声有色,可关青一直望着窗外不吭声,到最后空荡荡的房间里传出他的叹息,他摸着关青的脑袋,指腹揉着他的头发,语气温柔近乎哀求:
“青儿啊,难过别憋着,想哭就哭,哭完了咱还得继续活着,好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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