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还要乖悖违戾。他吁了一口饱经沧桑的气,颓废道:“回去睡觉,明天醒酒再谈。”
关青一蹦两尺高,扯着嗓子声嘶力竭地吼:“我——不——我就不!”
程悍面如死水,等他吼完伸手掐住他的脖子,连推带搡按到床上,然后抽出皮带,一皮带抡到关青屁股上。
“再不消停老子抽死你!你丫没完了是吧?真他妈当我制不了你?给老子睡觉!”
关青扭头冲他喊:“程悍尼玛逼!”
程悍挥手一皮带,“你大爷的逼!”
关青继续喊:“你大爷的逼!”
“我大爷是你爸!”他把皮带折成半截攥在手里,指着一张小脸白里透红的关青道:“我就不信我今儿制不了你,你把舌头捋直了,再骂一句我抽你个屁股开花!”
关青雄赳赳气昂昂地爬起来,嘴皮子上下一碰:“你大爷,你大爷你大爷你大爷!”
“好,”程悍对他死不悔改的精神佩服的五体投地:“好好好,我今天就替我大爷好好教训教训你这个不肖子。”他说完鞋也不脱,直接上床一把摁倒关青,伸手就去扯他的裤腰。
关青奋力反抗,挣巴的特带劲儿,到最后还是被程悍压住一条胳膊,扒了裤子露出两瓣儿屁股蛋,三五下就抽出几道红印。
“我让你骂人,让你犯浑,让你喝醉耍酒疯!”程悍说一句就抽一下,他狠下心一鼓作气抽了七八下,眼见那半圆的小屁股通红一片,听到关青终于不出声了,才停下手盯着那个小脑袋,“知道错了没?”
屁股是关青浑身上下肉最多的地方,他其实特耐揍,其他地方揍了都能忍住,唯独屁股,别说让他这一顿老皮带,就是小时候他爸拿柳条轻轻抽一下都能哭喽。他坑哧坑哧地抽泣着,扭过头看程悍背着光冷着一张俊脸,眼神一点儿情意都没有,觉得程悍就是一无情无义的大骗子,他骗了他这么多年,守了他小半生,结果最后跟个姑娘跑了,不仅不要他不说,还心狠手黑地抽他屁股,心中悲怆难以诉说,唯有哭天抢地一顿哀嚎,跳起来就去掐程悍的脖子。
“我跟你势不两立!”
再往后面就是水泥地,程悍怕两人摔出个好歹,一面提防着关青这个醉鬼掐死自己,一面还得用过人的腰力支撑俩人的体重,以防二人一头栽到地上摔成脑瘫。
地下室回荡着程悍的怒斥和关青各种形式的叫喊,老朽这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缺德货,嗑着瓜子儿推开门,看清景象的下一秒,马上以比二人更打的音量喊:
“哎哟!哎哟哟,小两口打起来了!”
说完转过身在地下室里摇旗呐喊奔走相告:“快看呐快看呐,青青和悍悍打起来啦!大家伙儿快出来瞧嘞,我们的一对儿野鸳鸯终于散伙喽!”
“陈铂朽,”程悍气急败坏:“我□□大爷!”
也许是操人家大爷给了他力量,他终于扳开脖子上的两只鸡爪,一把将关青掀到床的里侧,蹦下床随手捞起一个杯子,照着老朽的脑袋掷过去。老朽微一侧身躲过他丢来的暗器,站在那儿摇头晃脑:“打不着打不着你打、不、着!”
程悍刚想往外冲,后背突然被一阵巨大的冲力狠狠撞了一下,他赶忙把住床架稳住身。关青打蛇随棍上,手撑着他的肩膀往上一蹦,两腿缠上他的腰,扳过他的脑袋,一口叼住了程悍的脸蛋儿——
“啊啊啊,撒口撒口撒口!”程悍被咬得面目扭曲,想揍死关青这个小王八蛋,却碍于脸皮被人咬在嘴里,因此不得其法。
老朽跟外面鼓掌庆贺:“亲上啦亲上啦!关青真牛逼!办了丫的!”他的建议得到群众的一致鼓励。
这一天是程悍此生出尽洋相的一天,这一天是程悍此生心力交瘁的一天,这一天是程悍此生看破红尘的一天。
他在这破败的不见阳光的地下室里,顶着半张青紫一圈儿牙印的脸,被关青折腾的心如死灰,他认真且严肃的思索,自己为何落到今天这步?他思索来思索去,觉得促成今天这个弥天大丑的唯一因素,就是关青这个神经病!他简直是他命里的克星与灾难!
程悍想着往床上忿忿瞥了眼,那折腾了一夜的醉鬼已经睡着了,他躺在他床上,枕着他的枕头,上铺的床板遮住棚顶的灯光在他身上投下阴影,一头凌乱的黑发半湿着贴在额头,衬得小脸儿惨白,还死拧着眉,身体不时受惊般抽一下。估计梦里都在折腾,程悍想到这儿无奈地哼了一声,把他额前的湿发拨到一侧,又掀开被子把人翻平,还得他的脱掉长裤和内裤,给那受伤的屁股上药。
唉,程悍心道,老子怎么就落到这份儿上了?关青啊关青,你丫真行!
☆、 第四十二章
关青没有程悍喝多就断片儿的开关,他对于自己前一晚做的所有事都记得一清二楚,于是他醒来之后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从此跟程悍散落在天涯,再不相见。
但显然这是不可能的,他醒来后恢复了往昔的理智,外表看着淡漠高冷,实则是怂了。
“醒了?”程悍端着盆从外面走进来,显然是刚洗完澡,身上水汽未干。
关青一看见他脸上的牙印自己都吓了一跳,右边脸从眼睛往下肿起好大一块,颧骨凸出,也不知道涂了什么东西,青黄交错,由深及浅呈光晕状往外扩散。
他这个始作俑者都觉得忒凶残,程悍还不得灭了他?
但程悍表现的特平静,他这种平静让关青恍惚想起那年俩人在酒吧门口,他把他骂得一无是处,然后程悍就消失了一个星期的事儿。这种平静最要不得!那他这回打算把自己怎么办呢?他自己滚蛋,还是让他滚蛋?
程悍穿着大裤衩,叉开两条长腿坐到塑料凳上,有种深沉又威严的气魄,问:“说吧,你最近遇到什么事儿了?”
关青本打算说几句模棱两可的话对付过去,可他突然觉得特没劲,特累!
“遇到了一件让我想不明白的事儿,是我自己的问题,没调整好。其他的你别问了,给我点儿时间,我会处理好的。”
程悍点点头,两人相处这么久,他还是能看出关青现在状态不好不会有心情跟他谈话的。他也不逼他说清原委,就想着应该让他给饶也道个歉,毕竟他对人家太过分,可话都到嘴边儿了,他又默默咽回去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也许是某种直觉,他感到跟关青谈饶也不是一个明智的举动。而关于他为什么这么讨厌饶也这个问题,他也敏感地察觉到不该深究。
但程悍发觉自从那次醉酒之后,关青好像成熟了,他变得比以前沉默,但这个沉默不是阴沉或沉闷,而是更接近于一种聆听的状态;他会在闲暇时看他以前根本不会看的书,什么《人性的弱点》,什么《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这类在他光看了名字就觉得深奥难懂的书,还有一堆管理学和理财方面的书和杂志。
最让他惊奇的是他对饶也的态度,起初还是有点僵硬别扭,后面就越来越好,偶尔他在台上唱歌,会看到二人风轻云淡的坐在一起交谈,至于谈的内容他一无所知。
这种变化并不是关青自己推动的,推动这变化的幕后黑手还是饶也。
那天他和程悍去苏日达在树村的家,饶也已经到了,乐队的人还没到,苏日达要抽烟,结果三个烟鬼一根烟都没有,他非拉着程悍跟他一块儿去买。程悍临走时还担心他俩又会发生争执,饶也冲他挥挥手,“去吧,顺便给我带瓶雪碧。”程悍不情愿的走了。
剩下俩人一个坐在树下,一个在院子里东看西看。饶也变戏法似的从包里掏出一包没开封的黑冰万宝路,点上根烟,对关青道:“关青,你过来,咱们聊聊。”
关青不想跟她聊,他特讨厌饶也那种锥子似的好像能看破一切人性的目光,可他又不想被她看扁,于是他勉强走过去坐下了。
那会儿北京的雾霾天还没现在这么多,已过了初秋,院子里的树叶都黄了却还未凋落,又正值秋老虎在冷空气到来的最后关头作威作福,天儿好的让人昏昏欲睡。院子里用个大树桩当桌子,摆了一套茶具,几张小板凳和两张竹椅,饶也悠哉地靠在竹椅上,为关青倒了杯茶。
阳光下她的手指如青葱般剔透纤长,她穿着尖头高跟鞋,露出的脚踝也是白皙剔透,交叠在一起的双腿弧线优雅腿骨笔直。即使是关青,也不得不承认程悍这次挑姑娘的眼光比以往好出了几条街。
饶也瞧他神色不明地盯着她的腿,倒是一点儿不舒服都没有,微微一笑,“好看吗?”
关青迅速别过眼,把脸冷冷地撇向一边。惹来饶也一连串珠落玉盘般清脆的笑声,“好美之心人皆有之,何必装作伪君子。要是真能视而不见,看与不看都无所谓,要是表面视而不见,内心却又总惦记着,那你就大大方方承认,大大方方地看。”
关青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心里有鬼,因此她说什么都觉得她话里有话,“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饶也细长的手指摩挲着下巴,眼睛又露出那锥子似的目光,还带着点儿意味深长,“你喜欢程悍,你就直接告诉他。你既然不敢告诉他,就老老实实地装你的兄弟情深,甭管他是跟我谈恋爱还是以后跟别人谈恋爱,都跟你一毛钱关系没有。你自己认怂,就不要迁怒于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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