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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慕很忧愁 完结+番外 (封刀)


  毕常讲话,苏帷不时调笑两句,有时话语过于直给,噎得毕常讷讷无言。毕常也不恼他,轻轻带过,看他手边酒水见底,连忙给他添了小半,问他怎的吃得如此之少,夜晚腹中饥饿怎么办。又嘱咐小二夜里记得给苏公子热碗桂花羹。苏帷笑他老妈子命,成天操心这那。
  苏帷和薛慕话都不多,于是只剩个毕常在桌上活跃气氛,薛慕时不时回应两句,夹杂苏帷的调笑,倒也算是热络。饮至月上中天,三人各自回房,毕常又提醒小二记得苏公子的桂花羹,小二连连称是。
  第二日清晨,薛慕向那两人告别,毕常又拉着薛慕手说得空到御剑山庄上门拜访,薛慕告知他自己离庄之事,又将镖局地址留予他,并且再三保证一定扫榻以待。
  薛慕押运完毕回到镖局,当真在自己隔壁收拾了张床榻,想着那人若是真来了,也能尽下地主之谊。
  毕常还没来得及拜访他,毕孤鸿便在京城出了事故。
  说来也是派别之争,毕孤鸿颇得圣上赏识,又与翰林掌院之女订了婚,待得来年春天定个良辰吉日便要成了此事。弟弟还和苏家过从甚密,于是便树大招风,被打了出头鸟。夜半时分,刺客摸黑潜入院中,本想捂嘴抹脖子,静悄悄来静悄悄去。躲过了府衙侍卫,却被起夜的厨娘撞见了身形,厨娘惊呼,惊动护卫,也惊醒了毕孤鸿,出门一看,刺客正在门边。见着毕孤鸿,一刀砍下,毕孤鸿一边躲避,一边伸臂护住头脸,臂上被划了一道血痕。眼见家丁侍卫越来越多,刺客也不恋战,旋身遁走。本以为算是逃过一劫,谁料刃上抹了剧毒,幸好伤口浅窄,又有衣物遮蔽,这才留了一条性命,却是昏睡不醒,药石无灵。
  毕常听得兄长遇刺,几乎昏死过去。醒来后和苏帷策马狂奔,一路回京。苏帷请了御医前来诊治,御医道,虽然摄入不多,但是毒性甚巨,世间寻常医药怕是无法医治。听闻江湖无灵谷有无灵丹,能解百毒,或可一试。
  于是两人身携重金进了无灵谷,中间发生什么至今无人得知。最后二人带着无灵丹回到京城,救回了毕孤鸿。
  但是毕常苏帷二人,也从此割袍断义。
  

  ☆、二

  薛慕对毕孤鸿一事甚为记挂,时时差人打听。听闻两人入了无灵谷,还颇为他们捏了把汗。
  在江湖中,无灵谷是个方外之地。非正非邪,亦正亦邪。既不属于正派人士组建的武林盟,也不与行事同样诡秘的魔教过从太密。它不属于正派,也不是邪魔外道,它甚至不屑于这所谓的江湖。
  可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江湖波浪滔滔,谁不是沾衣即湿,谁又真能独善其身?倒不如求一苇渡江,予他人方便,也予自己方便。
  无灵谷的那一苇,便是进可攻退可守的各色用毒解毒之技。
  曾有百刀门觊觎谷中各色丹药,趁夜偷袭,却连谷边的瘴林都未能越过,便尽数命丧其中。百刀门实力不俗,夜袭的又全是高手精英,却尽数折戟。过往谷中毒物甚众的流言得到实证,此后无灵谷便得了清净,再无宵小敢随意冒犯。
  后来,江湖中人得了重病中了剧毒,都会上无灵谷去延医求药,求谷主救人一命。这谷主倒不是奸恶之徒,只是做事全凭心意,任性得紧。看人顺眼,千金之药亦不吝惜。若是一个不如他意,管你是王公贵族还是武林盟主,一概逐出谷去。
  无灵谷中毒物遍布或是谷主喜好阴晴不定,这都不是薛慕最担心的。他最担心的是,江湖传言,这谷主似乎……有那么些……喜好南风……偶尔会让求药的美貌男子与他一夕巫山,更有甚者,将人收入谷中,做他娈宠。且听闻他偏爱某一类长相,娈宠相貌气质都有几分相似。薛慕游历时曾见过一名后来入他谷中的男子,那位兄台相貌与苏帷倒有几分相似……
  薛慕觉得自己实在是想太多了。
  后来听说苏帷毕常拿到无灵丹顺利出谷,薛慕便放下心来,也不再刻意关注他们的消息。
  薛慕押了小一年的镖,平时也接些私活,不多时便小有积蓄。按理说他这样武艺高强的江湖子弟,又出生御剑山庄,本该在庄内谋个职位,清闲,社会地位高,每月月飨也颇丰。只是他师父虽然是山庄第一剑客,却略微地有些被排挤。薛慕作为薛衍的弟子,在庄内自然也是边缘人士,虽说他们师徒俩都不大在乎此事,但是天长日久总归有些别扭,于是到了年纪,薛衍就把他踢出门去,美其名曰自力更生,于是他便做了镖师。
  薛慕觉得挺好的,比在庄内强,自在不拘束,有活儿就接,没活儿就闲着。镖局内也有有活儿时押镖,没活儿时值勤的镖师,都是些要养家糊口的,值勤多挣点银两。薛慕是少年人,无家室负累,又无父无母,上头就一个师傅,也用不着他赡养,于是他也不去凑那个值勤的热闹。闲时练练功,或是拎几坛酒去孝敬孝敬师父,日子过得悠闲乐呵。
  有了些许积蓄,薛慕就琢磨着给自个儿买个小院子,镖局内虽可住宿,但终归是寄人篱下,又狭窄拥挤,条件也不甚好。薛慕这人爱干净,起初无法只能凑合,现下有了些银两,就打算给自己换换风水。
  起心动念没多久,刚巧镖局左近一户人家要迁往西南,薛慕心想赶早不如赶巧,赶紧跟人联系上,那户的家主也是个爽快人,两人谈好价钱,立马签字画押房契地契的一通折腾,完了银货两讫,那小院子归了他,他怀里热乎乎的银锭子归了对方。
  负手踱步在自家院内,薛慕心内甚是满意,觉得这钱花得值,太值了。
  院子虽小,五脏俱全。大门正对的是正房,左边有个小厢房,厢房过去的墙角是茅厕,厢房对面的小屋子一分为二,一半用作厨房,一般用来贮藏。院里有口水井,井旁搭了个葡萄架子,架子上枝叶繁茂,架子下有张石桌子。
  薛慕盘算着找个机会把他师父接来跟他一起住,御剑山庄房舍虽华美些,但他师父在那受人排挤,住得也憋屈,人多眼杂的,偷个懒打个盹儿也不方便,不如他这小院子自在。
  想到此处他便给薛衍飞鸽传了封书信,完了马不停蹄搬家拾掇。镖局和他院子离得近,他东西也少,不多时便搬完了。
  正值夏日炎炎,正午日头毒辣,地面被烤得直冒烟。
  薛慕在井里冰了个西瓜,又在葡萄架下摆了张小躺椅,悠悠然躺着纳凉。浓密的葡萄藤阻断了毒辣的日头,井里凉气悠悠地向四周围扩散,竟比屋里还凉爽些。
  正当他睡眼朦胧,打算稍稍眯一觉时,门外传来不轻不重的叩门声,声音确实很轻,响了一声便歇,若不是他身怀内功耳力惊人,险些要给他错过去了。
  起初以为是师父,瞬间发觉不可能,来人气息微弱脚步虚浮。又想可能是附近的小童敲人门扉恶作剧罢,于是不欲理会,眯着眼快要睡着时,门外传来咚的一声坠地之声,似乎那人倒在了他家门前。
  薛慕察觉不对,刨了刨头发,起身开门。门一打开,见一人晕倒在地。来人满面青肿,一身破衣烂衫,正是毕常。
  薛慕把人搬进院子,放在葡萄架下的躺椅上,喂了他几口水,又拿湿帕子给他擦了脸,过了半晌,毕常悠悠转醒,看见眼前一脸关切的薛慕,一时悲从中来,蓦地落下泪来。
  一见毕常落泪,薛慕立时便慌了。毕常与他相交这两年,虽因相隔两地鸿雁难传故而甚少会面,但羁旅相伴的旧日时光也偶尔翻上心头,他印象中毕常虽是一介弱质书生,总是言笑晏晏与人为善的样子,但内里却自有一番铮铮铁骨。为了兄长的备考银两,即使匪徒刀斧加身亦面无惧色。亦是为了成全兄长的青云之志,甘愿放弃求取功名,给人做些代写信件或是绘制扇面的活计来维持日常开支。
  毕常毕孤鸿不是亲兄弟。
  毕常是毕孤鸿双亲之友人的遗孤,毕常父母死于瘟疫,孤鸿双亲便收养了毕常。本来一家四口和乐美满,可惜天有不测风云,孤鸿双亲边陲探友,正逢北狄来犯,便殒命在北狄铁蹄之下。一些远房得不能再远房的亲友以照顾为名,强占了孤鸿家的财物,还妄图将毕常卖给大户人家做家养小厮。
  孤鸿带着毕常逃了出来,两人相依为命,四处飘零。因着两人都姓毕,又情义笃厚,外人便都当他俩是亲兄弟。他俩也自觉情同手足,便由得他人误会,也不纠正。
  后来一家徒四壁却心地慈厚的鳏居老者收留了他们,两人总算有了个安身之处。老者逝世后,给他们留下一件风雨飘摇的破烂草棚子。两人都刻苦读书,通晓诗文,平日里也能做些散碎零职应付开销。闲时毕孤鸿也会替人代写诗文或是去私塾里教小朋友补贴家用。只是春闱在即,毕孤鸿一心温书,两耳不闻窗外事,毕常便一力担负起了养家重任,平日里难得休憩,更无温书备考的余力,于是只得放弃。薛慕虽不是出生于诗书世家,但御剑山庄财力摆在那里,庄内自立私塾延请名师,众弟子练武之余也要习些诗文,故而薛慕身周也算往来无白丁。他虽志不在此,于诗文一事不算擅长,但好文章总是识得的。薛慕与毕常相携进京时,也曾看过毕常的文章诗句,其实是颇具文才见地的,若是应试,不定也能名题金榜。春闱三年一次,除非皇帝另开恩科,否则错过一次就要再等三年。三年说长不长,说短却也不短,都是正当年华的大好儿郎,又有几个三年能够蹉跎?他毕孤鸿的三年,又凭什么比毕常的金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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