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墨冷笑一声,离开了餐厅。
看着炎墨离开,炎落才松了口气,刚刚他在一旁看着,也是为楚清岩捏了一把汗,父亲的脾气他从小可谓是“身体力行”,楚清岩若是再犟下去,父亲肯定一点也不会在乎把数目不断提高,可是自己现在也是绝对不能插嘴的,否则楚清岩只会更惨,还好这孩子还没完全忘了自己昨天说的话。
楚清岩一言不发的坐到炎落身边,兀自拿起刀叉,从小的贵族教育让他保持着优雅的动作,却是真正的食不知味。
齐羽也已经吃完了早餐,柔声说道:“炎墨就是那副脾气,我都说不动,你别和他犟。”
“恩,我知道。”楚清岩回答。
“你父母的葬礼,我都已经让人安排好了,你不用担心。”
“麻烦帮我备些茶水,楚家的规矩,要给宾客们一一敬茶的。”
“没问题,我待会就让人去准备。”
“谢谢。”楚清岩停顿了片刻,又说道:“谢谢妈。”
齐羽有点惊讶,却也高兴,欣慰的说道:“好孩子。”然后起身离开了餐桌。
偌大的餐厅里,此时只剩楚清岩和炎落二人。楚清岩专心致志的吃着早餐,炎落则用探究的目光看着他,他发现自己真的有点看不透这个孩子了,若说是顺从,他的眼中还是那种倔强,若说是倔强,他居然这么轻描淡写的就改口了,实在让人惊讶。
十几分钟后,楚清岩放下了餐具,轻轻拭了拭嘴角,从衣袋里掏出一个小纸条,摊平在桌上,对炎落说道:“我要40毫克这个东西。”
炎落看了眼纸条上的字,倒也是他熟悉的东西,只是楚清岩突然要这样的东西却让他不安。
“你要这个做什么?”
“帮我,算我求你。”
看着他,炎落终于还是叹了口气回答:“好。”
第二天,葬礼。
灵堂墙壁正中央挂着两幅大大的遗像,遗像下停放着两具棺材,因为楚清岩的要求,整个灵堂里没有一点白色黄色花朵的装饰,一眼看去,只有一片压抑的黑色。
楚清岩跪在供着父母牌位的桌子旁边,只在有人来给父母进香过后,站起来给对方敬上一杯茶,然后便重新跪下去,始终面无表情,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炎落就站在他旁边,倒也不做什么,只是他站在这里,就已经证明了炎家对楚清岩的态度,让来宾们更是不敢轻视楚清岩。
大厅的角落里,两个男人并肩站着,目光都锁定在楚清岩身上,一身黑色西装,与来来往往的其他人看起来也没什么不同。
“听说你今天早上就发落了那孩子六十板子?”寄风问道,脸上带着万年不变的浅笑。
“不懂进退,不知好歹。”炎墨淡淡的回答道,说出的话倒是和之前炎落对楚清岩的评价一模一样。
“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罢了,跟他这么计较做什么。”
“让小落听到可要怪我们狠心了,小落十二岁的时候已经被你折腾了六年了吧。”
“你到底为什么看中了这孩子?”
“够冷静,够聪明,够无情,虽然任性,但还算是一个值得管教的。”
“也够狠。”
“什么?”
“你知道他昨天找小落要了什么东西吗?”
“不知道,小落一般不会跟我说没用的事情。”
寄风轻笑一声,有几分得意的说道:“小落是根本懒得跟你说话,一句不对就会被你罚,要是我也不搭理你。”
炎墨瞪了他一眼,没说话。
“不知道就算了,这孩子我收了,和小落一样,以后我来管教,你别插手。”寄风说道。
“现在倒是该我问问师兄了,你到底为什么看中这孩子?”
“过几天你自然就知道了。”寄风一脸高深莫测而又十分欠揍的样子。
葬礼从凌晨直到黄昏,人来了一拨又一拨,或是和楚敬云夫妇熟识的,或是连一面之缘都没有纯粹冲着齐羽面子来的,来来往往竟有上百人。
楚清岩从前一天夜里开始,就滴水未进的跪在灵堂里了,现在脸色已经十分苍白,尽管来祭奠的人差不多已经都走了,他却还是跪在灵位边,微垂着头看着地面,虽然已经在尽力控制了,身体还是微微的摇晃着。
“人都走光了,你起来歇歇吧。”炎落忍不住出声劝道。楚清岩坚决不肯在跪在垫子上,刚才有几次起身敬茶的时候,已经是不得不扶着桌子才站得起来了。
“我又不是跪给别人看的。”楚清岩摇摇头。
炎落知道劝不动,便找着话题试图帮楚清岩分散精力:“刚刚我看到父亲和师父都在那边一直盯着你,好像还谈了些什么。”
“肯定不是好事。”楚清岩没好气的应道。
“这句话要是让父亲听到,你又要挨罚了。”
“他不会杀了我的。他总要给妈一点面子。”
“你倒是盘算的清楚。”炎落心中有些错愕,他倒是小看了这孩子的心思。
“对了,你要那40毫克精提纯的□□到底要干嘛?”
“你猜猜。”楚清岩竟然露出了一丝有点调皮的笑容。
“你就算是想拿来自杀,也该找点更烈性的□□,更何况,如果用□□杀人的话,两三毫克就够了。”
“你站的这么近都没看出来?看来那些人真是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
炎落听着楚清岩带着嘲讽的语调,突然明白过来,不敢相信的问道:“你在茶里下毒?!”
“恩。不过我只给其中的几个人下毒了而已。”
“为什么?”
“那些见死不救的人,正是逼死我父母的罪魁祸首,以命偿命而已。至于为什么选蓖麻,我给他们下的剂量不同,他们毒发身亡的时间也就错开了,我既不想污了爸妈的灵堂,也不想把自己牵扯进去。”楚清岩的语气冷酷的让人害怕。
“你就这么心甘情愿的让自己手上沾上人命?”炎落想起自己当初杀了第一个人后几近崩溃。
“我被兰荆堂堂主看上了不是吗?人命只是早晚的事,何不先杀了我最想杀的人呢。”楚清岩说的轻松,眼中却闪过一丝痛苦,下了逐客令:“爸妈待会就要送去火葬了,我想一个人陪他们一会。”
炎落默然离开,却在夜幕中盯着灵堂里那个小小的身影。
到了十二点,炎落重新走到楚清岩身边,轻声说道:“该送去火葬了。”
“知道了。”
楚清岩扶着桌子缓缓站起来,却一个腿软差点又倒下去,还好炎落眼疾手快的扶住了他。
“来人。”
炎落喊了一声,便立刻进来了四个人将棺木抬走了。
“你还要跟去吗?”
“不必了,回去吧。”楚清岩的神色似乎很疲倦。
炎落扶着楚清岩坐进自己的专车里,对司机说道:“回家。”
“去刑堂才对吧,我不是还欠着六十板子呢吗?”楚清岩自嘲的笑了笑。
炎落一愣,父亲只说“葬礼之后”并没有规定具体时间,他没想到楚清岩已经这么累了,竟然还会自己要求现在去领罚。
“少爷,是回府还是……?”
炎落深深的看了楚清岩一眼,说道:“去刑堂吧。”
“是。”
半个小时后,车子停在一栋看起来有点阴森的宅子外。炎落带着楚清岩下了车,一言不发的朝宅子走去。
刚进宅子,立刻有人迎了上来,单膝下跪行礼:“少主!”
“起来吧。”炎落的表情恢复了平时的冷傲。
“少主深夜前来有何吩咐?”
“张总管在吗?”
“总管已经休息了,请您稍等一下,属下这就去叫他。”
“去吧。”
炎落等了不到三分钟,一个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眉宇间却戾气很重的男人便出现在了大厅的侧门,男人见到炎落也是立刻跪下行礼,口中请罪到:“属下来迟,请少主责罚。”
“起来吧。”炎落淡淡的说道,语气听起来就好像并不是他深夜打扰,反而是他宽宏大量不同属下计较一般。
“不知少主有何吩咐?”张总管问道,虽然来这里的人多半是来受罚的,但少主毕竟是少主。
炎落把楚清岩拉到自己身边,说道:“这是母亲刚认的义子,但是顶撞了父亲,被罚了六十板子,带他去刑室吧。”
张总管听了,下意识看了一眼炎落身边的少年,却见他一身黑色孝服,脸上只有疲惫之色。
“是。”张总管应了一声,召来两个手下。
“清岩,我和张总管还有话要说,待会去刑室外等你。”炎落随手揉了揉楚清岩的头发。
楚清岩简单“嗯”了一声,就跟着那两个手下离开了。
看着楚清岩离开,炎落又说道:“张总管,妈很疼这孩子,虽然父亲发落了他,但对他也是十分看重的,你让手下的人下手有分寸。”
“少主请放心,岩公子的事,堂主和副堂主都已经交代过了,只是属下没想到您这么晚还会带他过来。”
炎落没有回答,却在心里狠狠的骂了一句,还不是他自己太犟。
刑室里。
楚清岩平静的将刑室打量了一圈,目光先在墙上挂着的各种刑具上逡巡了一圈,然后停留在房间里唯一的“家具”上,很像是床,但却有一定的弧度向下弯折,虽然没见过,但楚清岩也猜得出是什么。
行刑手已经从墙上取下了一块红木板子,大概三指宽,两指后,单是看着就让人皮肉发紧。
楚清岩的反应却只是笑了笑,问道:“这里可有什么规矩吗?”
“岩少爷,刑堂的规矩是褪衣受罚,不得反抗,自行报数,除此之外没有了。”行刑手回答。他虽然不知道楚清岩的来头,可是就凭堂主亲自下令只许伤皮肉不许上筋骨,再加上刚才少主与他亲昵的动作,他也是半点不敢得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