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我只记得我出来的时候很想杀人就是了。”炎落耸了耸肩,继续解释:“第七区,水刑,受刑者被绑在房间中央,房间会不定时的注水,有时漫到胸口,有时漫至口鼻。第八区,致幻剂,受刑者每天被注射各种致幻剂,足以把人逼疯。第九区,催情剂,在强效的催情剂作用下,逼迫受刑者做许多低贱之事,以此摧垮受刑者的精神。”
炎落说完,两个人都沉默下来,阴暗的地下室里,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在回荡。终于,台阶到了尽头,出现在两人面前的,是一扇漆黑的大门,之前的几个刑区,每个也只有四个守卫而已,但这里居然有十二个人,分散站在各处,楚清岩看不出其中的门道,炎落却是知道这样的布阵,就算是自己的师父来了,也不太可能全身而退。
“少主!”似乎是侍卫首领的人朝炎落单膝下跪。
“沈大哥辛苦了,可否帮我开一下第十区的门?”炎落问道,语气倒是和缓许多,在这里做侍卫首领的人,论资历论本事,他都要敬上三分。
“少主的命令自当遵从,只是属下不知,这位公子是?”
“父亲和母亲刚认的义子,楚清岩。”
“可否让属下验一下身份?”
“当然。”炎落挥了挥手。
侍卫首领站起身,朝手下打了个手势,立刻有人取来一个小小的机器。
“清岩,指纹。”炎落简单的解释道。
楚清岩伸出右手食指按上去,仅过了几秒钟,便有一个人从不知道哪里的密室跑了出来,在侍卫首领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侍卫首领听到以后,立刻再次单膝下跪行礼:“属下有眼无珠,给少主和岩公子赔罪。”
“不知无罪,开门吧。”
“是。”
炎、楚二人刚进去,门就在身后关上了。
炎落没有带着楚清岩继续向前走,而是异常严肃的说道:“你也看到了,这里守卫之严密,哪怕是我要进来,也是要经过虹膜识别的,守卫严密必定有其理由,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真的想看?”
楚清岩偏过头,不想让炎落看到自己眼中的犹豫,他承认,第一区到第九区已经让他有些不适,现在到了第十区,炎落如此反复阻拦,自己是否还要坚持?虽然这样想着,口中说出的却还是充满挑衅的三个字:“少废话。”
炎落又叹了口气,突然发现认识楚清岩这两天里,他叹气的次数比过去一年都多。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现在第十区的刑堂里,应该有一个人。”
楚清岩一惊,方才他经过的几个刑堂都是空着的,这里居然还有人,在日夜受刑吗?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总觉得仿佛已经听到了□□的声音。
“就是这了。”炎落在一间刑室前站定,推开了门。
第一眼望去,楚清岩只看到一个似乎装了什么脏兮兮东西的玻璃缸子,并没看到什么人,定睛一看,楚清岩只觉得仿佛一阵电流经过全身,从头到脚的发麻,尽管害怕,却连后退的力气都没有了。
那玻璃缸里有一个赤身露体的人,而先前楚清岩以为是什么污物的东西,竟是无数的虫子,不停的爬来爬去……
“腐虫,兰荆堂专门饲养的毒虫,喜食人的内脏,受刑者先会被浸泡在特制的药水中,这种药水很吸引腐虫,虫子受到药水的刺激,会从受刑者的眼耳口鼻钻进去,然后……”
“呕……”
炎落的话还没说完,楚清岩已经支持不住,跑到旁边的水槽边,俯身吐了起来。
一见这情形,炎落赶紧止住了话,站在他身后轻轻拍着他的背,忍不住责备道:“不自量力,我说过不让你看,干嘛非要坚持。”
楚清岩猛地站直了身子,甩开炎落的手,一向说话平和的他,此时竟吼了起来:“我也说过不用你管!我要坚持?我有的选吗?兰荆堂……兰荆堂!来到这个莫名其妙的兰荆堂是我的选择吗!你有什么资格这样大言不惭的教训我!”
炎落错愕的看着他,倒不是因为他的话,而是他看到两行眼泪从楚清岩的脸上滑落,这个连父母去世都没流过一滴泪的孩子……竟然哭了……
话刚说完,楚清岩有俯身继续呕吐了起来,他本就一天一夜没吃过东西,吐了一阵之后,就只吐得出清水,然后便是混着血丝的胃液,最后竟是呕出了一口血。
楚清岩脱力般的跌坐在水槽边,断断续续的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想为什么我父母去世我居然没哭过,我为什么要哭?”
炎落语塞,神色凝重的看着这个千疮百孔的孩子。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今天是我的生日,他们送了我这么一份大礼,我为什么要哭!哈哈哈……”楚清岩大声笑着,又是一口血吐了出来,他似乎完全不介意,随手抹了一下嘴角的血,朝炎落扬了扬手,似乎在炫耀那一抹红色,嘲讽的说道:“生日快乐。”
“清岩……”炎落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蹲在他面前,用衣袖擦拭他脸上沾着的污物和血迹,终于擦干净后,轻声说道:“清岩,回家好不好?”
楚清岩目光失焦的看着地面,似乎并没有听到炎落在说些什么,任由摆布的让炎落将他抱了起来,双目无神的望着漆黑的天花板,眼泪顺着眼角流进头发里。
楚清岩是清醒的,却也是绝望的,今天他执意要来看兰荆堂的刑室,只是为了让自己更清醒一点,这份“清醒”,就算是他给自己的生日礼物吧……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也许是为了那个家道中落的孩子,也许是为了那对一走了之的夫妻,也许是为了从今以后,连流泪的资格也没有的人生……
第9章 生日(中)
第八章生日(中)
炎落抱着楚清岩,沿着来时的路回去,面无表情的无视着一路上手下们有些诧异的目光,楚清岩也就一动不动的由他摆布。终于回到刑堂的大厅时,一向体力卓群的炎落却觉得这段路仿佛耗尽了自己全身的力气。
早已候在大厅的张总管一见到炎落出现,赶忙迎了上去,有些担心的看着炎落怀里的楚清岩,方才在第十区的那一幕,他自然也通过监视器看到了。他看得出楚清岩是因为急火攻心才会吐血,但是万一少主认定是施刑过度,把账算在自己头上,那就是灭顶之灾了。
“少主,岩少爷怎么样了?是否需要属下找医生来看看?”张总管小心翼翼的问道。
炎落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只是冷冷的说道:“这是炎家的家事,你记得叮嘱手下人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是!属下明白。”
炎落草草的点头表示听到了,抱着楚清岩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刑堂和炎家的私宅离得不算远,半个小时后,车子平稳的停在了别墅门口。
“清岩。”炎落轻轻拍了拍楚清岩的背。
楚清岩从上了车便侧身躺座位上,面朝着椅背,整个人蜷缩成一团,此时炎落喊他也没有反应。
炎落从气息判断他并没有睡着,带着点哄劝的语气问道:“还是难受的厉害吗?我抱你进去?”
“我自己能走。”楚清岩声音有些闷闷的说道。慢慢起身,直接忽略了炎落伸过来想要扶他的手,独自一人下了车,竟也不等炎落,就那样深一脚浅一脚的朝别墅走去。
炎落无奈的看着楚清岩摇摇晃晃的背影,立刻跟了上去,赶在他进大门前扯住他,压低声音说道:“父亲母亲应该都休息了,你要是不想弄出太大动静让父亲再罚你一次‘不自量力’的罪名,就让我扶你进去。”
楚清岩不由得一颤,没有再挣开炎落的手,却还是别扭的说:“不用你管。”
炎落想笑却忍住了,轻轻叩门,对来开门的下人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便扶着楚清岩朝卧室走去。
刚进到卧室,楚清岩便甩开了炎落的手,没好气的说道:“我要洗澡,你可以走了吧?”
炎落抱着胳膊看着他,若不是还能在他脸上看到泪痕和血印,炎落怎么也不相信这个一脸欠抽表情的孩子,和刚才那个崩溃痛哭的孩子是同一个人。
“还不走?”楚清岩不耐烦的问道。
炎落耸了耸肩离开了房间。
当楚清岩裹着浴袍从浴室出来的时候,他简直不相信这张最不想看到的脸,居然又出现在房间里。
“你怎么还没走?”
“走了,不过又回来了而已。”炎落坐在床上笑着回答,拍了拍床,说道:“过来,给你上药。”
“不用。”
“你今天不上药的话明天根本没法走路了。”炎落解释道。
楚清岩没说话,他当然知道自己伤成什么样子了,刚刚洗澡的时候又不是没看见,只是他不想再让眼前这个人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
见他没说话,炎落以为他终于肯听话一次了,站起来拉着他,温和的说道:“趴下,上药。”
“不用你管!”楚清岩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炎落看着他又一次甩开自己,眼中只剩下失望,将手中一直拿着的药瓶放在桌上,淡淡的说道:“药放在这,用不用随你。你不要我管,我炎落也不是喜欢多管闲事的人。再提醒你最后一句,明天不要睡过头,父亲不会因为你今天受了罚就对你格外开恩的。”
炎落走了,楚清岩不知所措的在原地站了很久,走过去拿起那个还带着一点体温的小瓷瓶,莫名觉得好像被抛弃了一般,紧紧的攥着那个小瓶子,心里堵得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