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会为了文正奋不顾身的,就像自己会为了他。
陆友铭眼眶发疼,不想问了。
他什么也不想知道。
他一路脚步慌乱,到了河边。冷冽的风吹打着他发热的脸,也让他混乱的头脑逐渐冷静下来。
他撑着膝盖弯下腰大口喘息。
还有血从袖口往外渗。他嘴角噙着一丝苦笑,这就是他的作用吧,在和臻最伤心落寞的时候出现在他身边,一次又一次为他挡住那些不怀好意的拳头,后来又意外地救了他,窥探到他最狼狈的自我,然后照顾他,为他挡住每一次的伤害。最后,待他等到良人,他就该退场了。
原来命运是公平的,他欠和臻的,从重生的那天,就开始在还了。
陆友铭笑,这是他欠他的,欠他的呀!老天已经给了他新的生命和前途,他怎么敢奢望,会给他爱情?
陆友铭弯着腰艰难地蹲了下去,曲起一条腿,膝盖跪在地上。手臂疼得无以复加。心脏也是。
太难过了,太!
有辆车堪堪擦着河岸的栏杆停在他身旁,车头没有幸免地蹭到了柱子,发出咚的一声。
和臻从车上跑下来,脚步急促。
陆友铭闻声抬头,看了眼那辆车,竟然笑了,这个笨蛋!
“你……”和臻喘着气只说出这一个字,他弯腰抓住陆友铭的肩,一脸担忧地望着他。
那种表情,让人错觉——他是很担心陆友铭的。
陆友铭笑了下,手撑着地站起来,与和臻对视。和臻眼睛睁得大大的,焦急地问:“你的手臂怎么样?流了好多血。”
陆友铭对他笑,一手掩住手臂上的伤,摇头:“没事的。”
和臻皱眉:“真的没事吗?你怎么了?为什么要跑出来?”
陆友铭转头看向和臻,目光里是叫人看不懂的笑意,他望进和臻的清澈的眸子里,问:“啊,为什么呢?”
和臻回视他,他感觉得到气氛有些不对劲,但他也想不出原因,于是瞪着眼摇了摇头,问:“为什么?”
陆友铭笑出声,觉得自己真蠢,和臻或许根本就没意识到自己对文正所表现出来的那种感情,更不会察觉到陆友铭的难过。
他问:“和臻你知道我最近一直都不怎么高兴吗?”他顿了顿,补充道:“从……文正回来的那天开始。”暗示已经够明显了吧。
和臻眨了下眼,低头想了想,脸色变得有些难堪,最后他点头:“我知道。”
那天,姜枣联系和臻,说外公本来打算让陆友铭拜方首乌为师,但是他拒绝了。他希望和臻能劝劝陆友铭。
但是和臻没有劝,甚至提都没提,他假装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他知道陆友铭做这个决定是因为自己,因为自己之前的那番话。他不想劝,他怎么会劝陆友铭离开自己?
陆友铭就是因为这个不高兴的吧,他一定很想去五台山,但是为了自己又不得不拒绝。所以那天才会反常地给他打电话说想他还跑到公司去找他。他就是这样的,有心事的时候就爱撒娇。
“我知道你因为这件事不高兴,但是我……对不起,这件事是我太自私。”他的回答倒很真诚,最后又像下了决心,对陆友铭说:“如果你真的想走,我……我没关系的。”
陆友铭噎住。这就赶他走了?
他身形怔了怔,愣了好久,才抹了把脸。喉咙像被什么堵住,说不出一句话。
突然他很悽怆地笑了一声,抬起头望着黑洞洞的夜,瞪大眼猛地眨眼睛。一边努力把眼里的泪意憋回去,一边深呼吸,想着该说点什么,来结束得不至于太狼狈。
“我不会再自私地把你绑在我身边了。你为我付出的已经够多了。”
“哈哈……”陆友铭终于笑出声。
他努力维持冷静,转过头,对和臻说:“没错。我不是那个对的人,无论出现在多么对的时间,都没办法。”
和臻皱眉:“什么?”
陆友铭自顾自地圆着自己的逻辑:“那时候我还自以为是地想,我的臻臻可是只有我一个,我可不能丢下他。现在想来,呵呵……”
是他只有和臻吧。
和臻更不明所以:“你到底在说什么?”
陆友铭抬起头,勉强地对他笑笑,“我知道的,你跟我在一起,只是因为我触手可及,并不是因为那是我,甚至都谈不上什么爱吧。和臻,你爱我吗?你从头到尾喜欢的都不是我吧?你喜欢的只是那天出现在绑架现场把你救走的那个人。而那个人,是谁都无所谓。”
是谁都无所谓,因为你心里只有一个人,无论他什么时候出现,都能轻松俘虏你的心;其他人,都只是用来取暖的。
和臻虽然不知道陆友铭为什么突然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但是听到最后这一句,他确实愣住了。他盯着陆友铭,咬紧牙齿,却说不出反驳的话,因为……陆友铭说的没错。
他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注意到这个人的,他像被命运投放在自己身边的救世主一样,在他最低落狼狈的时候出现在他的生命里。有力的臂膀,温暖的胸膛,令人安心的心跳,青春阳光的笑,赤诚热情的关怀,这一切都让和臻贪恋不已,所以他才试着把自己交给他。
但是他也说的没错,终究还是因为他出现在绑架现场,就那样一伸手把自己从十六年前的噩梦中拽了出来。
他说的对,那个人,就算不是陆友铭,和臻也会对他产生依赖。那个人,是谁,都无所谓。
作者有话要说: 受不渣。视角问题而已。
而白月光,都说是白月光了,肯定是会在意的。
没错,攻就是陷入自我否定中,把自己绕进去了。
☆、白月光
自始至终陆友铭没有提到文正,虽然那才是真正的原因。
他觉得狼狈。提起文正能说什么?每一句大概都是在表达:你爱他,而不是我。
何必呢,自取其辱。
他了解和臻,他这个人对待感情很单纯,也不会说谎。他问他,他一定会答,不会遮遮掩掩。
甚至,陆友铭相信,和臻并非一点都不喜欢他,也并非只把他当备胎,那是他不自主的选择,因为他觉得陆友铭温暖可以依赖,否则他也不会接受陆友铭的求爱,把他跟LM的那些男人归为一类不就好了。
但是这种事就算确认了又有什么用?
他无心欺骗陆友铭,但伤害却是真真切切。
陆友铭是想坦白的,想告诉他自己难过,甚至告诉他如果他选择自己,如果他愿意放下文正,他还会像现在这样陪着他,从前说过的一辈子,一天也不会少。
可是自卑和胆怯在此时占了上风。他拿什么赌?赌和臻会选他。
他哪有自信?
从和臻的沉默中,他已经得到答案:没错,他是个谁都能代替的人。
和臻的手在裤缝边握成了拳。陆友铭的质问出口的时候,他就想反驳:不是,不是的,不是这样。
但不是这样又是怎样?
他选择陆友铭的理由被陆友铭说得透彻无比,容不得他反驳。
可是这样,就不行吗?
他是因为陆友铭“拯救”了自己才对他有了依赖,想把他留在身边,他不知道这是不是爱,他不知道那种东西是怎么定义的。他只知道他想跟陆友铭在一起,他想要陆友铭一直一直都在自己身边,如他所说,活很久,一起变老,不行吗?
他搞不清楚,他很混乱。在遇到陆友铭之前他从未考虑过感情的事,也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跟一个人有固定的感情关系。他因为这个人变得坚强,也因为这个人变得软弱,他变得有感情,变得勇于面对生命中的黑暗和残缺,他变得像一个活生生的人了。
而且,因为这个人,他才有勇气拒绝自己心里执著了十几年的那个人。他知道,陆友铭的爱才是存在于现实中的。而文正,更像一个梦,他以前把自己困在梦中去抓都抓不到,现在他醒了,就不会再做梦。
那天他很勇敢,他以为自己这辈子都没办法拒绝文正提出来的任何要求,但他大声回绝了,他说他不想明白。
他不想要。
他只想要陆友铭,想跟他接吻、做-爱。
陆友铭吻他的时候太温柔了,他感动得想哭,他进入自己的时候,他流着泪叫了出来,他虔诚地吻干自己的泪水,忍着情-欲缓缓地在自己身体里进出,他觉得自己太幸福了,这个人实在太好。
这个人如此地包容他,包容他过去的种种肮脏和糟糕,他从来不追问,他允许自己沉默,也随时准备着倾听。他给自己的爱,宠溺又克制,恰到好处。
但是这个人现在在说什么,他介意自己选择他的方式。他终于忍受不了自己过分的自私。
和臻想解释,他不是想要破坏他的前途,但是他确实破坏了。
他也想在另一种场景下认识陆友铭,而不是那般狼狈和糟糕,但命运就是这么安排的,他无能为力。
“对不起。”和臻低着头,喃喃出口,“我会尽力弥补的,我知道我太自私了。”
陆友铭看见和臻盯着自己,眼眶都有点变红,他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看着他沉默了许久,冒出来这么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