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怎样从那休息室离开也不知道。总之是接了外甥女她们离开,一路上她们在后座叽叽咕咕说笑,彷佛还沉浸在刚刚的见面会,神情都愉快。我却是不知情绪,心里空荡荡的,脑袋似乎也要失去运作,很混乱,抗拒着思考。
在餐厅吃饭时,两个女孩子聊起谢轻渔的那段剖白,都像是伤心似的。她们猜测着的可能对象都是娱乐圈的人,彷佛就这样认定是了。
她们议论得兴致高昂。幸好我不是歌迷,不发表意见也不奇怪。
吃好饭,送她们回公寓休息已经有点晚了。说定明天过来接她们去坐车,外甥女和我一块走到门口。我说:“注意安全,有事就给我打电话。”
外甥女说:“好的。”
我又说:“别乱跑啊,早点睡觉,门窗要关好。”
外甥女对我做了鬼脸,“知道了!”就一挥手把门关上。
我好气又好笑,也没办法。下了楼,我重新开车上路。今天是周末夜,越晚路上的车子越多,堵了一下子,我打开广播听。正好播放孔薇的歌,我一顿,脑中已经又浮现谢轻渔那番话了。
但我现在觉得能够很冷静了。最初听见,心情真正受到震动,从前一点都没有想到的可能,当听了以后,似乎随便想到什么事都能找到蛛丝马迹;比如前几天的邵明亮的话,仔细地想,几次他谈到堂哥和沈律岑,总有点欲言又止似的。是我从不多心,但本来也不可能想到那奇怪的方面。
到家后,我拿出手机。照例看见沈律岑发来的信息,他说:『今天好玩吗?』
我看着那五个字,迷惘了一下子,感觉有点麻木似的,彷佛要不认识。我过一下子才键入字:『嗯。』呆了一下,又说:『刚刚送外甥女她们回去休息。那什么,有点晚了,我要睡了。』
之后不去看沈律岑怎样回复了。洗澡收拾后,我上床,但好久都睡不着。我控制不住地把谢轻渔对歌迷的剖白,以及他在休息室对我说的话反复地想。
堂哥是什么样的人,我的确不算太了解,他在家族里时常像是谜一样似的人物,但他对他家里或我家里每个人都是真情实意,不保留的好。单就这点,我还是一清二楚的。
至于沈律岑,我们从认识到在一块的时间是不长,到现在我对他也不能说非常了解了,可是他对我究竟怎样,总是感受得到。他对我那么好,我说服不了自己相信那是欺骗,或者他做戏。
最初他和我谈的话,我仍然记得,当时有过的疑惑在后面偶尔想起也不免不安,然而还是喜欢了。以后又决定结婚,对母亲的顾虑也明白,没有具体的长久相处好像不够保障。这种种道理我都懂,但经过长久相处又能怎么样?以前就吃了这方面的亏,痛苦过很久一段时间。或许也是因为余悸犹存,我认为沈律岑说的对,反正进展顺利,彼此的感觉都好,何必白白浪费时间。
这时我也并不后悔结婚。可怎样都不能克制不安,又不敢去深入挖除那股不安。光在这儿兀自想了许多,心里就难受,我不愿意把沈律岑和堂哥之间的关系想成那种地步,但又难以克制要去找疑点。
这天晚上非常不好入睡,隔天起来精神非常差,我差点来不及去接外甥女她们去车站。送完她们,我没有立刻回家,又去了之前住的公寓。
自从结婚后过来收拾几件行李,直到外甥女她们过来借住之前才又回来整理,这儿的一切东西当然没有变过位子,不过空了几个月,多少落尘,花了一天的时间才打扫好,不过外甥女她们两个年轻女孩子住过后,多少收拾的不仔细,一时有点乱。
我没去整理,这时是坐到沙发上,发呆了一会儿,突然手机响了。我一顿,拿起来看见信息,是父亲,大概二姐告诉她沈律岑出国半年的事,他问我明天回不回去,不然不准备熬汤。
我犹豫了一下,说:『不回去了,有点事要做。』
父亲很快回复:『是什么事一定要在礼拜天做?』
我说:『反正有事。』
父亲说:『好吧。那什么时候回来?』
我说:『不一定。』又说:『杂志社交待的一个采访的工作还没有完成。』
父亲说:『噢。』又突然说:『对了,你哥今天回国了,陪着你伯母回T市娘家,顺便到我们家来……』
我看见差点掉了手机,一时愣住,又说不清楚感觉了。想不到堂哥今天回国?昨天之前一次也没有曾听沈律岑说起来。
不过想想,连我都是很近的时候才知道堂哥接下电影的工作,那么父亲他们一定更不知道,看父亲描述,可能以为堂哥这次仍旧是从英国回来。本来堂哥回国时间不定,有时甚至不提,或者因为工作短暂回来,他便不回家去;他在市内是有几间房子能住。
以前堂哥每次回来当然也不一定找我,但我想着他现在和沈律岑一块工作,我又知情,我们关系这么近,他怎样都应该到我这儿一趟。然而我的理智又明白,本来这就不是堂哥绝对会做的事,除非沈律岑让他来,或者我找他。
我一时又想了好多。父亲还在那儿自顾地说了很多,大概一直不见我回应,他问:『小四啊,你是不是在忙了?』
我连忙说:『没有啊。』
父亲说:『是吗?』又问:『你没事吧?』
我兀自一顿,说:『没事啊。』
父亲说:『没事就好,先这样吧,反正你下次回来前记得先说一声。还有现在律岑不在国内,你自己一个人什么都要注意一点。』
我说:『嗯。』
之后父亲就下线了,我还拿着手机。对着它,我想了一会儿,找到堂哥的号。我按了键字的栏位,可是突然一股紧张,彷佛僵住,不知道该用什么作开场白。好像任何开场白在这时候都有点苍白。
我想要听见堂哥说什么?我对结果感到一点恐慌。不论哪种答案,问了对我们三方都是伤害。又假如听见了最糟糕的消息,受到影响的不只我们三个人的关系,家里人会怎么想?以及伯父伯母和父母亲的方面。
最后我还是没有发出信息。
这几天我和沈律岑仍然像是平常那样维持联系。
我也没有问他,但每次都是想着问一个明白,每次也没有问,而面对那信息上的字句,一时好像厌烦,但不回应更过意不去,天天这样做挣扎,心里交战到后来有点痛苦;然而慢慢地,我想着这件事不再像是刚刚听见那样的刺激。
这几次沈律岑正好没有提过语音要求,不知道是否到进入到沙漠更偏远的区域,当地收讯很不清晰起来。我感到有点庆幸,不然还没有想好怎样面对,听见声音,实在要说不了话,又或者冲动说出以后会后悔的话。
后来我想着说不定沈律岑和堂哥之间什么也没发生过,他们很近的几个朋友,包括沈律岑的父母知道我和堂哥的关系,那反应都不算奇怪;除了邵明亮。我猜疑邵明亮是因为太喜欢堂哥的缘故,不免误解和忌妒沈律岑和堂哥关系好。
另外我想到了方老板。不知道为什么,我认为他既然上次故意对我说那些话,又知道堂哥,不可能不提。
但不提也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沈律岑和堂哥从来没什么。另一种是他们曾经交往。
本来沈律岑和堂哥就是很好的朋友,分开后也还是非常好,不过外人都不知道,因此谢轻渔误会他们仍然相互喜欢。
然而这个可能让我心里也不舒服,确实谁没有过去,可过去的对象和我太亲近。假如真是这样,堂哥出于什么目的把我介绍沈律岑认识?想想都可怕,何况这世上是没有永远的秘密,有一天我一定知道。
我也没有把这件事告诉曹盛他们知道。不是难以启齿,因为我怎样也不能确定。我不想因为几个人的片面之词,就轻易地误会沈律岑。
我决定等沈律岑回来当面问清楚,这期间正好能更冷静地想想。他预计在五月底的时候回来一趟,到那时他去年底拍的电影要上映宣传。
曹盛他们也知道沈律岑去国外拍戏半年,他们以为我是因为这个缘故消沉,张莉昀和王观新几次找我一块出去,我都有借口。毕竟都是老朋友,他们有时比我还要了解我,可能要察觉到什么。
但事情憋在心里,我时常感觉郁闷,不免写到日志上,当然不会全部照实写,结果收获了几则在感情方面有过问题的人的评论,简直哭笑不得。
另外的收获就是之前写不好的短文又能写了。不过我换了故事,不写黄经理和丁蓝了,改写堂哥和邵明亮,而为了避免任何可能,将两人名字换掉。我又多虑了一下,也是因为情绪发泄,就将堂哥换成女的性别。
一开始真是随便写,想不到意外得到好多回响。天天都有新评论,最初大家都同情女主角,后来一面倒向批评女主角的个性,又说这内容通篇的矫揉造作,不真实。
认真说来,我的确写得差劲,不过一回生二回熟,多写写也流畅很多。我看过几遍被批评的章回后实在不想改了;因为不论从哪方面看,我感觉非常符合事实人物,又不知道谁说的,小说内容都是源自于生活的刺激,而生活中好多事本来也是真真假假,假假真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