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以后都不准出来,慕君颉急了,脱口便说:“那我便不在这山庄里、不做这个少主好了。”
此言一出,顿时让苏琅琛差点失去理智,脸色铁青,嘴唇颤抖了半天,什么气话都说了出来:“是我看错你了,你就是一只怎么也喂不熟的小狼崽!你的心根本是石头做的,对你再好都没有用!”
苏琅琛平素冷静自制,就连发脾气的时候神态动作也是极为优雅的,可偏偏只要是遇上跟慕君颉有关的事,所有的理智就都不管用了。苏琅琛正在气头上,随即袖子一挥,‘碰’的一声打开门出了屋,到大厅喊来琅阁的管事苏良,“给我拿七窍锁来,把这间卧房锁上,再派人在四周窗口好好看着,若是少主出来一步,我拿你们是问!”
苏琅琛命令完便大步走了,苏良杵在原地,心里开始犯难,想着庄主竟然连山庄祖传的宝贝七窍锁都用了上,这回估计事情严重了。苏良跟了苏琅琛那么久,多少是了解自家庄主的,少主对庄主来说早已重要到了惊人的地步,庄主此刻在气头上的命令,指不定明天就会后悔了,到时候难做的还是他们这些下人。向来处事利落的苏良一时不知道怎么办,左思右想了半天还是不敢违命,一边叫人去取七窍锁来,一边调人过来看守。
苏燕忙走上前道:“就算庄主要少主禁足,也得容我们先伺候少主就寝吧。”
苏安点点头:“你们快去吧,少主身体不好,需得早点休息。不过,你们尽量快些出来,我这边……”苏安顿了顿,接过侍卫刚取来的七窍锁苦笑道:“我这边总得执行庄主的命令吧。”
慕君颉从苏琅琛走后就一直在发愣,神情怔怔的任由苏婉和苏燕伺候着脱衣洗脸,然后乖乖上了床,也不说话。
苏燕自从那次在药阁被慕君颉所救,便一心只向着慕君颉,此时看慕君颉愣愣的样子只觉得心疼,暗自埋怨庄主怎么舍得对少年发那么大的脾气。待慕君颉躺下,苏燕一边帮慕君颉掖好被子一边说:“少主,庄主只是一时冲动,肯定很快就会消气了,您什么也别想,早点睡吧,我们先下去了。”
慕君颉转过头来看向苏燕,手慢慢按住自己心口,声音小小的:“燕姐姐,我忽然感觉这里好难受。”
少年的神情带着无辜的痛苦和迷茫,似乎觉得心里很难受,却又不明白为什么会这么难受。
苏燕顿时觉得更心疼了,苏婉也不知道怎么好,只能轻轻安慰说:“少主,你先好好睡吧,睡一觉明天就没事了。
慕君颉点点头,然后勉强对两人笑了笑:“嗯,我这就睡了,你们也早点休息去吧。”
所有人都退了下去,慕君颉躺在床上没多会儿,听到‘啪噔’一声响,房门真落了锁,声音在安静的黑夜尤为刺耳。大厅外面同时远远传来了一些脚步声,因为武功高所以声音很轻微,是苏良调来的守卫。
慕君颉在黑暗中大睁着眼听着外面的动静,三年前的阴影忽然慢慢涌现,不自觉的害怕起来,全身都开始发冷。
慕君颉虽然千杯不醉,但酒毕竟入了肠,开始慢慢发挥起功效。醉生梦死那种酒,有种特别的功效,便是能勾起人心里最深的回忆,不管这记忆是美好的还是恐怖的。当年林府出事,全家被灭门,慕君颉是里头唯一活着出来的人,他那时候不足十二岁,独自一人从汴京赶往洛阳,因为模样生的太好,一上路便遇上了人贩子,先是被锁在箱子里,之后又被关进黑屋里,外面总是有一堆大汉看着,逃也逃不出去。有同样被拐去的一些孩子因各种原因死掉了,尸体就随意丢在他被锁的那间房,有的已经腐烂发臭,死不瞑目。
慕君颉从此害怕被锁起来,这种害怕已经变成一种内心深处的恐惧。他几乎没和别人提过自己的过去,曾经历过的事连苏琅琛都不知道。
因为当年林家的那场大火,慕君颉点着灯就没法睡觉,所以苏婉出去的时候为他把灯吹灭了。可这个时候,慕君颉又想要点亮灯来,他忍着害怕光脚下床,去找火折子。
点灯这种事都是女使们做的,慕君颉摸黑找了半天也没找到火折子到底在哪,腿反而被撞青了好几块。初春的深夜格外寒冷,虽然屋内烧了地龙,但身上只穿了亵衣的慕君颉还是冷的直发抖。慕君颉外表古灵精怪,内心却极其骄傲倔强,死活都不会去叫人去示弱的,于是最终放弃了点灯的念头,回到床上去。
慕君颉把整个身子包括脑袋都蒙进了被子,努力让自己想一些其他的事来转移那些心理阴影。可想着想着便想起苏琅琛怒气冲冲的脸和头也不回的背影来,心里更难受了,几乎喘不过气。他曾两次死里逃生又经过一路颠沛流离,身上的伤落下了病根,再也好不了了,只能小心的养着,严重的话还会发病,一次比一次凶险。
牵情处
慕君颉暗道不好,竭力调整呼吸,什么也不敢再想,闭着眼一只只数羊。慕君颉的身体不能喝酒,加上又折腾了这么大半天,渐渐的全身都开始难受,胸口钝痛一阵一阵绵延不绝,让他忍不住又睁开眼。
这么一睁,就睁着眼数羊数到了天亮。
外面破晓的一声鸡鸣,让慕君颉浑浑噩噩了整夜的神智稍微多了一分清醒,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起了烧。同样浑浑噩噩了一夜的并不止慕君颉一个,甚至也不止两个,而一共是三个。
在书房里发了疯似的批了一夜庄内事务的苏琅琛自不用说,此刻本来应该好好安睡的赵宗治,却也发了疯似的辗转反侧的倒腾了一夜,怎么也睡不着。
赵宗治也是喝不醉的体质,但醉生梦死毕竟非同小可,他回房之后酒效开始慢慢发挥,让人想起心中最深的记忆来。赵宗治见多识广,老早就听闻过醉生梦死的功效,却压根儿没把其当做一回事。一则是因为不信,二则是因为他实在没有什么深的回忆,不管是美好的还是恐怖的。赵宗治天生皇室贵渭,母亲只是父亲的众妻妾之一,父母间感情平淡、兄弟间相处平淡,没有过什么美好回忆;他性情冷漠又地位尊贵,亲眼见过死人也亲手杀死过人,都没什么感觉,更不可能有什么恐怖回忆。
所以赵宗治虽然感觉有几分酒劲上涌,但毫不在意,照常脱了衣上了床,闭上眼准备睡觉。可正当要昏昏欲睡的时候,脑海中却慢慢浮现出一双眼睛来。
是一双极为明亮好看的眼睛,在落日的余辉下,好像漾着波光。眼睛的主人是个拥有动人笑容的少年,眉目似画,漂亮的不像是凡人,出现在赵宗治眼前的那一刻,赵宗治几乎以为他是山中的精灵。少年笑着问:“请问你知道栖霞山庄怎么走吗?我好像又迷路了。”
赵宗治不由自主放任思绪,想起那个少年丰富多变的表情来。耍赖的样子,装可怜的样子,坏笑的样子,皱眉的样子……每种表情都能牵动他的心。赵宗治猛然间心头一惊,睁开眼来。
活了那么多年来,最深最美好的记忆,竟是和慕君颉的初见吗?
一时间赵宗治心头又烦又乱,再也睡不着了。慕君颉明明就是个没心没肺骗死人不偿命的妖孽,遇上他怎么会和美好挂钩。赵宗治运功把体内仅剩的一点酒全逼了出来,然后闭上眼控制自己不再乱想,继续睡觉。
可是人心岂是能控制的东西?越是控制着不去想就越是会想。赵宗治闭着眼,耳侧甚至依稀回响起慕君颉软糯低声、或者清亮大声的一句句叫自己木头。可他身上的酒已经全被逼出来了,不可能再是酒效作祟。赵宗治翻来覆去的苦恼了一夜,整夜都浑浑噩噩的。
黎明破开了沉沉的夜幕,迎来了冬日初生的太阳,天色渐渐放亮,窗棂上流转着淡淡的曙光,早起麻雀开始在树枝上叽叽喳喳的叫起来。
苏琅琛看着窗外,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这一夜是如此漫长。外面有僮仆轻轻敲门,端着水来伺候苏琅琛梳洗。苏琅琛洗了把脸,觉得神智清醒多了,专门负责给苏琅琛梳头的苏才一边为苏琅琛束发一边小心翼翼的问:“庄主,您早膳准备在哪用?是照常回琅阁,还是……”
苏琅琛微愣片刻,然后点头道:“回琅阁。”
这三个字一说出口,心里便愈加急切,苏琅琛紧接着站起身,大步向琅阁方向走。
慕君颉此刻发烧烧的身上皮肤都是滚烫的,却又觉得冷的要命,所以全身始终蒙在被子里,连头都不露。模模糊糊中听到开门的声音,接着有脚步声慢慢临近,有人站到了他床前。又过了许久,听到一声低叹,苏琅琛熟悉的嗓音响起:“慕慕,慕慕?”
慕君颉身上难受心里更难受,在被子底下动了动。苏琅琛见状,轻声问:“睡醒了吗?睡醒就起来吧。”
慕君颉始终不吭声,把自己蒙的更紧了。苏琅琛拧着眉,伸出手去拉慕君颉的被子,“慕慕,起来吃饭了。”
慕君颉拽着被子,在被子底下故意闷声道:“我才不要你管。”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苏琅琛拉着被子的手一下子僵住了。昨晚慕君颉说过的‘你凭什么管我’和‘不待在山庄里也不做少主’的话还犹言在耳,此刻这一句再次勾起苏琅琛的心头痛。这种话对苏琅琛的打击颇大,以至于苏琅琛没听出小孩声音里的委屈和沙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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