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间香烟熄灭,楚菡轻轻捻动烟身:"你不碰烟,你很自律,但是我抽你就好像无所谓,如果你不喜欢我抽烟,为什么不说呢……只要你一句话,不,一个眼神,我就能戒了啊……但是你没有"
封季柏默默的握紧了躺在手心的方盒,湛蓝色的瞳孔一片淡然和漠视。
楚菡深深呼吸一口气,豁然开朗状笑道:"闺蜜告诉我旅行是治疗失恋最好的良药,所以我来了,你肯定没察觉 ,我正在办理移民,所以我有足够的时间去忘掉你,再见"
楚菡不敢再看他一眼,握紧手包转身走下天桥,走了几步却又停下。
"季柏,既然你那么不相信爱情,不想被爱情束缚,那就不要和别人谈感情,你不配"
楚菡走了,走的毅然而潇洒,起码在封季柏眼中是如此。
是啊,他的确从来都不相信感情这种微妙而善变的东西,太过幻想主义也太过现实主义,将自己的全部情感系在一个萍水相逢没有任何关联的人身上?这么没有保障而劳心伤神的事怎么可能是封季柏会办的事。
而他第一次想将情人固定时又被对方先行离去,并言曰自己不配谈感情……
是,他的确不配。
天桥边站了足有半个钟头,而后乘车向海港出发,一路风情飞逝后封季柏很快到达海岸边的一处广场,游客和本地居民均在广场下沙滩上聚众欢乐,欢声笑语迎合着海浪声,被送的很远。
小雨还在下,并且没有停歇的趋势。
封季柏在细蒙蒙的雨丝中沿着岸边一排一眼望不到头的长椅边上慢慢走,椅子上两两三三坐有人群。
脚边成群的鸽子蹦来蹦去啄食游人洒的面包屑,头顶雨燕零零散散的飞行,封季柏走着走着就在木椅上坐下了,拿出墨镜戴上,倒进椅子里闭眼假寐……
天上小雨还在下不停,像一样绵绵软软又千丝万缕的网,这张网只网罗了两个人,封季柏此时无法预想到,两年后,一个人的出现会彻底粉碎他的无情假面,视感情为朝生暮死的蜉蝣般的封季柏,会为他甘心做蜉蝣,不是朝生暮死,而是此生常伴。
封季柏坐到木椅上,仰起头看着雾蒙蒙的天色,温柔的雨丝落到他脸上,逐渐晕染,却挑出他嘴角一抹似雨丝般细密的笑意。
斜风细雨不须归,风吹西到长安陌。
斜风细雨倒是看到了,只是向西望,望不到长安……
☆、风速【2】
星期一,这座城市似乎都为在这一天而显得格外忙碌,拉开厚实的窗帘,暖黄又直白的阳光冷不得打在他脸上,让朦胧未觉醒的年轻男人不禁闭眼躲了躲。
常安揉揉眼睛,端着气大喊:"起床了起床了!常乐常见!快点起来!"
小妹在房间睡音惺忪的应了一声。
常安又挨个去敲门,把男孩子的门敲的很响,"七点二十了祖宗,今天还要迟到吗?乐乐起了没,你先去用洗手间,十分钟"
十一二岁的女孩子已经到了爱美的年纪,尽管常乐比同龄娇公主们懂事了不是一星半点,但是女孩儿的天性是无法陨灭的。
乐乐很快从房间跑出来又进了洗手间,常安已经在厨房忙碌。
鸡蛋煮熟后大少爷终于姗姗推门出现,很俊的少年,剑眉星眼,身量修长双肩宽阔,已有了七八分成熟男子汉的模样,只是他眉眼间的平淡让人怎么看都觉得过于严肃,明明是普通的平头发型因为他身上浓厚的戾气而让人下意识将他贴上不良少年的标签。
常安手忙脚碌的头也不抬道:"乐乐出来了,让哥哥用洗手间"
常见踢着拖鞋懒洋洋走过去靠在洗手间门边儿抱着胳膊等,那一脸阴郁说成打群架之前的埋伏也不为过。
常乐很快出来,举着梳子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对常见撒娇:"二哥,我还是扎不好,你帮我嘛"
常见伸手就要接梳子,被常安制止,"唉,你别祸祸她了,上次扎给她绑的什么非洲小脏辫,乐乐过来大哥给你扎"
常见摸摸她的脸,"去找大哥"
常安熟门熟路麻利的给妹妹扎了一个马尾辫,戴头花的时候坏心眼的说:"每天扎太麻烦了,明儿咱去剪了"
常乐直摇头,"不,不嘛不嘛不剪不剪不~"
刚扎好的马尾辫愣是被小女孩儿摇撒了一半,常安忙按住她,"再动就剃光了啊"
舞蹈队的台柱子竟然要被剃光头?!
常乐小美人顿时就不淡定了,即摇头又跺脚,眼看珍珠都要下来了,常安还在边给她夹卡子边乐。
常见从洗手间出来,把她拉到怀里哄了几句,"他在逗你,别当真"
饱受不良大哥摧残的常乐同志早已练成的自我修复能力极强,抹一把眼泪就乖乖的跑去给大哥递碗盛米汤,常安怕烫着她,把小人轰走收拾书包,又让常见下楼买油条。
常见硬邦邦的走到阳台冲底下喊:"姨,七根油条!"
楼下妇女中气十足的欸了一声,转眼扔上来一个白塑料袋,常见接住,"待会儿给您钱"
常安有点叹为观止,说了句千古家长都会老生常谈的念掉后槽牙的一句话:"你要是把你这份聪明劲儿用在念书上多好"末了附带无奈一声长叹。
常见把油条仍在餐桌上,拧着眉道:"你烦不烦"
常安有点糟心,但是这五年来他已经习惯了这种糟心,抬眼看看他,"吃饭吧"
一家三口坐下吃这顿简单而温情的早饭,常安把糖罐挪到一边,无视妹妹睁着可怜兮兮的杏眼像一只乞食的小狗样看着自己。
常安冷酷无情敲敲她的米汤碗,"已经放了一勺,不能再要"
常乐去看常见,"二哥….."
二哥把剥了壳的鸡蛋放到她手里,"你要惹大哥生气吗?"
长兄如父,且常安在家中积威甚重,常乐有点怵他,摇摇头乖乖吃饭,又说起五年级小同窗那点年少不懂事小不点们干的二逼傻事,叽叽喳喳的像只小麻雀,平静的饭桌也因她而生动。
常安啃着油条看着自己的一双弟妹,眼前不知不觉的被汤碗燎绕的白雾蒙住了视线,逐渐的有点恍惚……
方才说长兄如父,这是不准确的,确切来说,常安现在就是他们的父亲,起码他履行着父亲的职责和义务。
为人板板正正唯有心术不正的常安同志在自己迄今为止二十六年的人生中经历了普通人也许一辈子都不会经历的人世变故……
说起来常安的身世有点狗血,母亲怀他是个意外,父亲造他也是个意外,反正就是母亲怀孕了而父亲不想承担责任和背负一个家庭,跑了,而他的母亲因为足够漂亮,再者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在他三个月的时候,竟然怀着身孕嫁进了常家,虽说不是名门望族富贵大家,常建德也是早早干了个体户,脱离贫困已久,奔赴小康多年,不大不小的在A市算个人物,也算个豪门了,而历尽人事的企业家被灯红酒绿声色犬马的熔炉般的社会改造了都不会有多少同情心和善心,更别说是接受一个不属自己血缘的孩子,所以打常安一出生就受到了冷遇,连带着他在豪门小心翼翼过日子,战战兢兢看丈夫脸色的美丽的母亲也一并对他冷遇。
母亲本家性方,单字一个华,很有韵味的名字,很符合母亲这一典型的东方柔美女人的气质,可常建德只是像唤佣人般唤妻子为小方,尤其是当得知生常安时身体受损再怀孕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无法怀上常建德的骨肉时,不光是常建德,连带着自己的母亲都视他为毒物。
A市所有慈善企业几乎都由常家企业操盘,为了自己的公共形象,常建德没有离婚,开始在母亲面前光明正大的找女人,后来甚至把一位美艳女人领回家,那边是常见和常乐的生母,林帆,林帆进常家时已有五个月身孕,母亲为保住自己的生活,忍辱负重,笑脸相迎,伺候着林帆直到他剩下一个男婴。
那年,常安七岁,常见未满一岁。
常安看着襁褓中的婴儿,冰封了七年的小小少年第一次感到自己的体内血液流淌的温度,这是一个生命,脆弱,无辜,神奇,美丽……
林帆和常建德也不是什么真爱,生完孩子后两人就各玩各的,孩子丢给母亲照顾,每当常安看到母亲摇着摇篮时看着婴儿的充满仇恨的表情,都站在一旁谨慎观望,怕母亲冷不防掐断了小见的脖子,而常安自然而然水到渠成般认为,母亲真的会这么做,生活的残酷已经快把这个可怜的女人折磨疯了。
所以,常见几乎是由常安看着长大,每当常安放学回家第一件事就是跑上楼看看自己的弟弟有没有被母亲掐死,还好,小人安全无恙。就这样,常安带着弟弟度过了自己冰冷不安的童年,而温暖丰富了常见的记忆,从小常见就与常安感情最好,连疼爱自己成灾的常建德都排在第二,至于母亲,那是一个陌生女人,连方阿姨都不如。
六年后,林帆又诞下一女,叫常乐。那年常安已十三,常见刚满六岁,被待自己冷漠无情的双亲熏陶长大的常安早已养成了又独又邪的操蛋性格,结识了跟自己一样二逼操蛋的小流氓,在外是霸王,在家是孙子,而在弟弟妹妹面前,他是绝对的兄长,成熟,稳重,又有趣儿,俩个孩子天真无杂念,在大哥的庇护下开始了自己同龄人可羡不可得的无忧幸福童年,直到常安考上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