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宁突然叹息一声,特别认真地看向张简阳:“别骗我了,我都知道了。”
这回张简阳是真的疑惑了:“知道什么了?”
盘宁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甩到张简阳面前的桌上,摇摇头:“简阳,我劝过你的。”
张简阳一脸茫然地伸手拿过信封,拆开来看。
酒吧灯光昏暗,他把信封里的东西拿了出来,是一沓照片,凑近一看,瞳孔猛地放大。
照片上的两人,都是熟人,一个是邹砚,一个是陈以扬。两人在咖啡厅里交谈,两人从酒店出来,两人在街上行走,陈以扬亲密地扯着邹砚的衣角……张简阳看看照片的日期,照片都是最近照的,都是邹砚告诉他要忙的时间。
他和邹砚之间怎么了,一目了然。
“谁拍的?”张简阳把照片装回信封,语调异常冷静。
“最近追着陈以扬的狗仔,本来是要爆料,被乔哥压了下来,他知道你和邹砚在交往,又怕直接给你不方便,就找了我。”盘宁也拿过酒,狠狠喝了一口,“刚刚你出门前是不是跟我说邹砚去忙公司的事了?你再看看前三张照片的时间,他到底在忙什么。”
张简阳没有说话,也没有再动那沓照片,只坐在座椅上沉默着。
原来是这样,原来竟然是这样。此刻他心中没有其他感慨,只有得到答案的畅快。
“小阳,你打算怎么办?”盘宁见他不语,担心道,“我早就跟你说过,邹砚这个人不简单。”
“还能怎么办?回去说清楚,他总要给我个交代。”张简阳拿起酒,一口喝干,他突然间变得口干舌燥起来。”
他始终不觉得,邹砚会是这样的人,可是他最近的态度和这信封里的照片,似乎都不是这么说的。
“还有什么可说的,事情已经很清楚了。”盘宁压住他想要去倒酒的手,“邹砚能够拥有的东西太多,有些东西,一旦到手,便没了兴趣,这很正常。”
“嗯,他玩儿腻了。”张简阳轻松道,甚至还露出了一个微笑。
“小阳,你没事吧?”盘宁见他反常的表现,担心道。
“能有什么事,那就不玩儿了呗。”张简阳拿起酒杯。
是啊,能有什么事。其实他这段时间也有些隐隐的猜测,只是他选择不去相信。还好,还好,他本以为会难受,但其实好像没多大感觉。
盘宁送张简阳回去的时候,他已经喝了不少酒,晕乎乎地坐在副驾上,胃里有些难受。
张简阳打开窗子透气,顺手按开了车载音响,熟悉的前奏传来,是他此前放在盘宁车里的cd。
张简阳突然有些难受,他让盘宁在路边停了车,蹲在马路牙子上吐了出来。他没吃多少东西,吐出来的全是刚刚喝下的酒水,苦涩汹涌而来,他几乎要被那力量碾入地心。
车里音乐还在放,一个女声轻柔地唱着:
“Baby boy わたしはここにいるよどこもいかずに待ってるよ/宝贝,我就在这里等候哪都不去 You know dat I love you だからこそ心配しなくていいんだよ/你知道我爱你,所以不用担心就好 どんなに远くにいても変わらないよこの/心无论相隔有多遥远这颗心都不会因此改变 言いたい事わかるでしょ/你知道我想说的话吧
あなたのこと待ってるよ/我一直都在等着你
……”
张简阳扶着垃圾桶想,邹砚,我还可以等你吗?
张简阳回到家的时候邹砚依旧没有回来,他再次洗过澡,坐到了客厅沙发上。吐过之后胃里舒畅很多,头脑异常清明。
客厅没有开灯,卧室的灯光洒过来,已经足够刺眼。他回忆了一遍和邹砚相遇到现在的整个过程,突然发现他们好像从没有互道过喜欢。
刚开始相遇,他需要一个炮/友,于是邹砚顺势成为了自己的炮/友。后来他不满于肉体关系,在轻井泽静谧浪漫的气氛下,邹砚顺势应下了他交往的请求。他们的关系发展得太过顺利,他竟然现在才发觉,这一切都好像都来得太轻易了。
轻易得就像一场游戏。
但是……但是邹砚不像是这种人,不像会做出这种事的人,张简阳心里还是有一丝侥幸在负隅顽抗。
不知等了多久,邹砚终于回来,看见张简阳还端端正正坐在沙发上,猜想他一定是知道了。
“怎么还不睡?”邹砚问道。
“等你。”张简阳平静地说道,语气里没有起伏。
“等我?等我有什么事吗?”邹砚走到他的面前,拉开了沙发旁的落地灯。
“等你给我个交代,邹砚,没必要绕弯子浪费彼此的时间了,直说吧。”张简阳打开信封,把里面的照片递给邹砚。
邹砚接过只看了一眼,原样放到桌子上,坐到了旁边沙发上:“就是你看到的这样。”
张简阳此前所有的侥幸都在这一刻都被判了死刑。
“为什么?”张简阳声音依旧平静,这是早已预料到的结果。
“没有为什么,只是我腻了。小阳,你不觉得我们交往后的生活太过平淡了吗?”
张简阳想,我还能说什么呢?他沉默了片刻,突然站起身来。
“太晚了,没有时间收拾东西,我改天再来拿。”
他穿着睡衣,径直走向了门口,穿上大衣,就这么出了门。这个房间,他一秒也待不下去了,何必在邹砚面前讨人嫌?他不是个喜欢过多纠缠的人,既然已经说清楚,那么他走就是了。
父母那儿是不能回去的,刚刚把男友带给他们认识了不久,他们会担心自己。还好旧房子就在隔壁小区,还不至于要流落街头。
时间已经是凌晨,他奇怪的装扮没有引起太多注目,顺利地到了旧房子。
旧床发出一股奇怪的灰尘味,张简阳看着墙壁上的一点光斑,预感到了这会是个不眠夜。
他不怪谁,只怪自己识人不清。
·
张简阳挑了一个工作日再去了邹砚家收拾东西,他想应该不会这么倒霉再碰到。其实他那些东西也不值几个钱,只不过既然已经断了关系,就没必要留着东西膈应人。
他打开门,小偷般地左右打量了一圈,很好,没人,放心地啪一下落了锁。
没想到他还没走几步,突然从厨房冲出来个人,是Evan。
“Vincent!怎么这就回来了?”
张简阳楞在了原地,是啊,当然是Evan,毕竟,邹砚爱好他们这一款的长相。
“我来拿点东西。”张简阳道,准备好了了迎接Evan讥讽的话语。
Evan看他一眼,视他为无物般划着轮椅走进了客厅,没有理他。张简阳微微吃了一惊,也没多想,开始收拾东西。
他的东西不多,大多数是衣服,还有小部分的生活用品。不过他也算在邹砚家住得久了,各个季节的衣服加起来也有很多,装了满满两大行李箱。
他拖着行李箱来到门前,把钥匙放到了鞋柜上。
“Evan,邹砚回来麻烦你跟他说一声,钥匙我放这里了。东西已经尽量收拾干净,如果有遗漏的,就由他随意处理了吧。”
Evan听言,只是点了点头。Vincent警告过他,张简阳来的时候什么都不能说,他只好装起了哑巴。他不知道他们两人发生了什么,也不会因此感到庆幸。因为Vincent有没有男友,对他来说都一样,他不在乎,他的目的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
见Evan似乎听到了自己的话,张简阳拿着那两个巨大的行李箱出了门,来到停车场,一个人默默把箱子堆放进了后备箱。行李箱太大,手能够活动的范围很狭小,他在抽出手的时候手表的表带被卡了一下,他一用力,表带就在手腕上勒出了一道血印。
哦对,邹砚送的手表,忘记还了。不过邹砚不是个小气的人,自己也没必要学着电视剧里的矫情模样,把对方送的东西一一归还。
张简阳慢慢取下表,突然蹲了下来,用力把自己缩成刀枪不入的模样,刀刺的疼痛却从体内爆发,让他喘不过气。
他觉得自己没有那么懦弱,只是身体太疼了,他站不起来。
·
张简阳最近喜欢上了运动,之前他只是为了保持身材而运动,现在却不一样了,他好像突然之间能够感受到运动的魅力,特别是攀岩运动的魅力。
都说失恋之后可以靠运动排解心情,看来是没错。离开邹砚家已经差不多有一个月,他的心情慢慢从低谷恢复到一般水平,运动功不可没。他现在已经成为了邢原各个室内运动馆的常客,一有空就跑来挥霍汗水,比如现在。
“踩那个粉色的岩点,对,那里比较好施力。”邢原在岩壁下焦急地指挥他。
张简阳此前登顶后,突然心血来潮想原路慢慢爬下来,哪想下竟然比上更艰难。但是他不服气,就是不想直接跳,或者依靠安全装备。
好不容易准备到底,却在一处岩点比较稀疏的地方卡住了,那些岩点的角度和大小,让他觉得踩哪个都容易摔倒,还好有邢原在下面指挥。邢原自从得知他常常到这个商场的俱乐部攀岩后,就也经常出现在这里。张简阳知道邢原想追求自己,但是他现在没有这个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