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月光嘴唇微颤，想说话又不知说什么，重重叹口气，转身离开了。
魏晰在办公室枯坐到凌晨，再有十个小时，这公司说不定就要真的破产了。
到底拿什么去填这些款子的空洞，拿命也填不完啊。
魏晰这么想着，忽然记起丁成钢教育他，货能运，钱能挣，而人死不能复生。他伸手在办公桌上摸到手机，按下熟记于心的号码。
"喂？魏晰？这么晚了还没休息？"
"丁哥……"
魏晰以拳抵住嘴，情绪翻滚上涌不能自持，他闭上眼阻止这番情绪，再也说不了下面的话。
丁成钢拿着手机仔细听着，电话那端的异常叫他皱眉。
"魏晰，怎么了？"
魏晰强稳心绪，狠狠抹一把双眼，试着放松下来，"啊，丁哥，没事，就是想打个电话问问。"
丁成钢没接话，半夜三更打电话，闲得无聊问问？问什么？睡觉姿势对不对？
魏晰听那边冷场，一下不安起来，"丁哥，真没什么，就打个电话。要是影响你休息了就，就挂了吧。"
"你等等！"丁成钢出声阻止，过几秒又问，"最近怎么样？"
"还行。"
"生活？"
"还好。"
"公司？"魏晰建公司之初就告诉了丁成钢。
魏晰顿了顿，答，"……也还好。"
"嗯，那没什么挂了吧，你也早点休息。"丁成钢说着就挂了电话。
魏晰拿着手机发呆，要让他开口向丁成钢借钱，难，更别说不是小数目。然而困境压在他身上，连喘息机会也不给。
他坐起身，使劲撸一把脸，强打精神，打开电脑开始整理公司各项资产，为最终会到来的破产做准备。
早晨八点半财务小张猛得推开魏晰办公室的门，魏晰趴在办公桌上，埋首双臂中，桌上放着他整理了一宿的材料。
"魏总！"
魏晰惊得抬起头，眼前只觉白光炸过，连日压力累积让他着实吃不消，还没看清楚来人，只感觉办公桌啪得一声响。
"魏总！我们有进账了！"
魏晰按一按额角，还没反应过来。
小张把报表给他看，"早上来过电话，说是朋友介绍来公司做项目，这是预付的百分之七十。"
魏晰拿过报表，吓一跳，岂止百分之七十，百分之两百都有了。
"哪家公司？联系方式？"
"这个具体要问前台小王，早晨是她接的电话，我是收到款项立马像您汇报。"小张说。
小张对公司财务最清楚，但是他衷心，□□，一个字也没对公司里其他员工透露过。
魏晰站起来急冲冲往前台去，碰见刚进公司的蒋月光。
蒋月光双眼浮肿，黑眼圈深重，显然也是一宿没睡好，他看魏晰一脸急躁以为银行又催款，"怎么？催了？"
魏晰摆摆手，问小王要那家公司的联系方式，他按着号码打过去，一直无人接通，心里焦躁快步走回办公室，心脏快要跳出喉咙。
随后几个电话都无人接听，魏晰看一眼号码归属地，是粤城，心里突得一下，有些底了，但仍不敢轻下定论。
蒋月光跟着走进办公室，看着魏晰面色苍白，表情变幻莫测，很是担忧。
时间已经来到九点，电话实在拨不通，魏晰只得作罢，朝蒋月光招招手，说，"胖子，我们也许有救了。"
蒋月光精神为之一振。
魏晰把报表给他看，"加上先前收的项目款，还有你我凑得钱，再加上这一笔。"
"卧槽！"蒋月光震惊溢于言表。
"你和小张先去银行等着开门，第一个去把贷款还了，再贷笔钱。"
"还贷？"
魏晰点头，"嗯，我们以后可能要跟这家公司长期合作。"
蒋月光领命办事。
魏晰站在办公室窗前，看着天空阴云，心脏咚咚跳，如果真的是他想得那样，他不知道这一帐要怎么还。
"嗡嗡嗡——"
魏晰跳起来，手机在掌中卖力震动，是先前拨打的号码，他颤着手指滑开接通键，"喂？你好。"
“你好，抱歉刚才开会，请问哪位？”
“啊……我，我是XX数字图像公司的魏晰，今天早晨贵公司在前台登记了项目，并预付了款项，我想问问详细情况。”
电话那端默了默，答道：“好，你稍等。”
"魏晰？"丁成钢的声音在那端叫着他的名字。
魏晰抱着头，缓缓蹲下去，背靠墙壁蜷缩起来，全身肌肉颤抖，每一根血管里都奔涌着难以言说得情绪。他嘶着嗓子哑声唤道，"……丁哥……"
"丁哥怎么知道你公司有难？"魏衍问。
"不知道。"魏晰说实话。
丁成钢果然□□。魏衍心里想着，转过头去，有些心酸。
魏晰把他往怀里揽了揽，感觉到他转过头去，伸手摸魏衍的脸，手底下一片凉意。
"怎么了？疼得厉害？"魏晰忙撑起身，想要打开床头灯。
魏衍抬手按住魏晰摸索开关的手指，放在唇边，吻了一下，无关风月。
这手指的主人，无时无刻不是他的英雄。
－－－－－－－TBC
十五
夏季白昼长，天亮的也早，六点半天空已经被淡淡的青蓝色包围。
魏晰醒过来伸手摸索手机看时间。
魏衍感觉到动静，迷迷糊糊睁开眼，“哥？”
“嗯，你再睡会儿，我出去晨练。”魏晰说着就要撑起身。
魏衍一把捞住他哥的腰，用力往他哥怀里钻，“天天老年活动今天停一停吧。”
魏晰以前在公司西装革履走路带风，后来回学校，上课只穿休闲装下课成日老头衫大裤衩，不到重要时刻西装在家里就是摆设，就这种形象，他们班的女生还围着魏晰"魏老师魏老师"叫个不停，魏衍找准机会就调侃他哥过老年生活，时机找的准，魏晰不会发火。
“行行，停就停，你别钻了，扎人。”魏晰按住怀里动来动去的毛头小子。
魏衍如愿，停下来侧头躺在魏晰胸前含混着说，“哥，你今天早上有没有课啊？”说完过了几秒自己反应过来，“哦，你放暑假了。我还要上班，晚上我们吃什么？吃冒菜吧……”
魏晰好笑的听着魏衍迷迷糊糊自问自答，早饭还没解决就想晚饭什么内容，忍不住笑起来，胸膛有节奏的起伏着。
躺在魏晰身上的魏衍被震得抬起头，一抬眼看见魏晰撑着头看他，嘴角漾着笑纹，魏晰笑他也跟着笑，下意识的，笑都给魏晰。
魏晰喜欢看他在这种放松状态下的表情，凝神又盯了几秒，伸手咕噜魏衍头顶，“傻。”接着又说，“你躺着，我去做早饭，”顿了顿又问道，“你屁股还疼不？”
魏衍一下脸红起来，赶忙护住身后，“没事没事……”
魏晰坐起来，捏住魏衍的脸，“你还会脸红？”说完也不理会魏衍反抗，挡开他的手，把底裤翻卷往下，臀肉上青紫交错倒不像昨晚那般红肿非常了。
魏晰手掌轻轻覆在魏衍臀上，有节奏的轻拍几下，嘴里念叨着，“不疼了，不疼了……”
这是魏衍儿时魏晰惯常用的哄话，儿时魏衍惹是生非魏晰揍他，到了晚上就赖着魏晰喊疼，在床上翻来滚去搅得魏晰不得安宁，魏晰虎着脸训他几句，魏衍瘪着嘴巴巴望着他哥，他哥实在莫奈何，冷脸把小崽子拉到身边，"现在喊疼，看你以后调皮捣蛋再收拾你。"话说得严厉，可手下动作轻，魏衍趴在他哥身旁很快就睡了过去。
做完这些魏晰彻底起了床，伸手捡起地板上的大裤衩套上，再扯一件老头衫，魏大爷，哦不，魏晰趿拉着拖鞋走出卧室。
魏衍把脸埋在枕头里蹭几下，傻兮兮笑起来，魏晰偶尔的温柔总让他的心特别熨贴。
"魏衍！先起来洗漱，马上就好了！"魏晰在客厅喊道。
魏衍爬起来，屁股上的酸痛让他微微咧了咧嘴，叹口气，走到衣柜旁找到长裤衬衫穿好才走进卫生间。
魏晰把两碗清汤挂面放在餐桌上，面条上先扫了一层白芝麻再扫上一层碎碎葱花，面地下卧一个溏心蛋，再扫一点盐少许胡椒面，跟着舀上一勺猪油，面条软滑带着猪油的香气，魏衍能吃一大碗。
魏衍洗漱出来看见桌上的面条就咧嘴笑，这明明就是魏衍专属病号餐。小时候总盼生病，他一生病魏晰跟着心急火燎，对他百依百顺，他痛哼难受魏晰跟着皱眉，他说不想吃东西，魏晰就给他做一碗喷香软濡的清汤挂面，把溏心蛋捣破，混着蛋黄挑着热腾腾的面在嘴边吹一吹，哄着他多吃几口。后来长大一点，知道心疼他哥，又总盼快点长大，为他哥分摊生活重担。
"笑什么？快点吃一会儿汤干了。"
魏衍坐下来，拿上筷子挑面，果然下面埋着个溏心蛋，他把蛋翻起来在嘴里咬一口，蛋一面煎得酥酥的，蛋黄饱胀立刻流进魏衍嘴里，魏衍连连呼烫又着急忙慌去舔滑下去的嫩黄蛋汁。
"急什么，没人跟你抢。"魏晰抽出一张纸递给魏衍，看一眼时间，"还早，慢点吃，烫。"
魏衍吸溜着蛋汁连连点头，嘴角也沾上一点嫩黄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