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那些沉重岁月 (枯枝不流泪)
- 类型:现代耽美
- 作者:枯枝不流泪
- 入库:04.10
牢友们一个个脸上挂满着着看戏的乐趣。他们起初就觉得我挺怪异的,现在我正向他们见证诡怪的时刻。牢友们起初不看好我,以为会被阿亮打个半死,毕竟单单在身型上较量就已经存在明显的落风,更别说阿亮是打架老手(阿亮就是因为打架坐牢的,但我也是因为打人坐牢的)。我没少打过架,耐久力特别强,像此刻扭打在一起这么久,手臂上依然充满力气。
不知道纠缠了多久,牢友们开始对我刮目相看。我翻身欺压上来,阿亮的脸上已经看到了多处淤青,嘴角和鼻子流出了血。阿亮咬紧牙关使出最后的力气要将我反压,可我已经翻身了,就不是那么容易受他反压的,我抓住时机对阿亮一阵猛打,阿亮只能在拳头下苦苦挣扎。
阿亮当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他知道自己已经彻底处在下风,甚至要被打个半死。如果真的被刚来的年轻人打伤残,在这个人人都敬畏他的监舍,他会觉得往后呆下去脸皮丢尽。他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于是赶紧吆喝了两个人来帮忙。意思是,并不是打不赢这小子,而是不想和这小子过多的耗费时间。
来了两个同样三十多岁的壮汉,他们在监舍里得到过阿亮的帮助,所以阿亮一招呼他们就拳脚上来。很快,我被他们两个架起固定住,动弹不得。阿亮抹了一下鼻子上的血,血脉喷张的对准我的肚子一拳拳地卖命殴打。我被打的有点受不住这样的痛,好似回到了看守所的遭遇。这时我在想,这次是不是又会断上两根肋骨,在医院上躺两个多月啊。躺在医院的时候,不止一次听到那两个监守我的狱警说,躺着舒服了,不用在看守所做苦力。我想着看守所的生活确实艰辛,那么多人挤在一个十五平米的小房子里,脏兮兮臭哄哄的。但我何曾怕过做苦力啊,我只怕病房的颜色白的让人发狂。如果可以我永远都不要踏进病房。
不行,我必须阻止这样的殴打。我发出凄厉的喊叫,希望引起狱警的注意。其实打动声那么大,狱警早有注意。他们只是慢悠悠的,要等我们打个精疲力竭才过来。狱警过来后,分别把打架的人拉走,关到黑屋子里,然后不予审问,每个人上来又是狠狠地揍上一顿,作为打架的惩罚。那些个日子我感觉像是坠入了人间地狱,受不尽的痛苦折磨。
其中一个狱警对另一个狱警说:“妈的,这小子!你知道吗,因为打人,把人打的七级重伤入狱。过后第一天到看守所,又被关押在一起的犯人打进医院住院两个多月。现在,同样第一天到监狱,又引来群殴。你说这小子是不是傻子啊,整个人就跟个疯狗似的!”
另一个狱警听完后哈哈大笑。说这样的人恐怕是在监狱呆上一辈子也很难改造。他们把我打的趴在地上动弹不得,谈论一番后就像对待个畜生一样随意地丢在潮湿狭窄的黑屋子里,然后笑着我的暴力倾向离去。我因为不管是什么原因参与了打架,直接关禁闭十五天。
黑屋子里什么都没有,两米高处只有一个头大的窗户口子。夏天的时候很热,冬天的时候很冷。我被关进过来两次。夏天热的时候我就脱光衣服,像臭水沟里漂流出来的尸体;冬天冷的时候我就蜷缩成一团,像万年冰山上挂住的冻石头。此时此刻我冷的发抖,在潮湿黑暗四处感受不到半点生机的环境里,就算我很适合安静,也要崩溃,要看到生命一点一点流失一般承受剥离。
我用指甲在黑色发霉的石灰墙上刻画着日子,十五天的禁闭时间太长,让我无法做到用发呆去打发。我突然害怕这空余的时间真的太多太多,多到就好像一辈子那样长。我压抑不住的痛苦悲情终于是一点一点地震碎了佯装的镇定,我像是顷刻间丧失了所有的精神力量而在无边无尽的黑暗中漂浮痛哭失声。罗峰的死,奶奶的心碎,以及一切过于糟糕的自己,无不是痛击我伤痕累累的心。我整日整夜的蜷缩在角落流着无尽的眼泪。哭累了,就把头埋在自己的臂怀里沉睡;醒来,依然是晕晕沉沉的流着眼泪。
当我被放出来的那一天,习惯了黑暗的双眼,一时间被白光刺的生疼。脸色苍白,眼睛红肿的吓人,垂拉的脑袋,无力的身体,无不是宣告了我表现出来的是真实的自己。
第52章 自杀
重新回到监舍,独自坐在床上,木然不语。每一个牢友都双目紧紧地看着我,大家似乎也跟着陷入了一种沉静。姜浩然神色哀婉,饱含歉意,他的脸上新增了许多淤青和伤口。他觉得经过十五天的禁闭后,他在我的脸上已经看不到昔日的威武。他以为我在关禁闭的十五天受了很大的外在折磨。他小声地问了我一句,“你还好吗?”但我已经提不起一丝力气回答。
第二天上工依然是扛水泥包。十五天没有干活,感觉身体肌肉有点退化。但无论如何,我要扛水泥包,甚至要比在此之前还不管不顾地拼了命去扛水泥包。
劳改厂扛水泥包的犯人不下于二百多人。大家都是分组来完成指定量。分组的时候,姜浩然被排外。十多个组里没有一个组能够接纳他,都怕他拖后腿连累大家加班。狱警当然由不得他们这样胡闹,打算将姜浩然强加到阿亮这个组。阿亮没有和我一样关上禁闭十五天,他好像第三天就被放出来了,至于什么原因,我也不知道。阿亮哭丧个脸,对着狱警求情不要把姜浩然放到他们组,因为姜浩然在他们组的次数已经够多了,他说他们的身体真的无法再承受加班的劳累了。
我知道姜浩然无论在哪个组都要受欺负。这么多天来,他一定是被这些人当皮球一样踢来踢去。我不喜欢看到这样的画面,径直走到水泥包面前,两个肩膀各扛起一袋水泥,走到狱警面前冷语地说了一句,“放在我们组吧!”便开始干活。
狱警拍手叫好,任何人都没什么意见。阿亮轻视地笑了一声,然后说了一句很脏的脏话,惹来大家一阵邪笑。我不和他计较,只愿意拼了命地干活。
我每趟都让自己扛两袋水泥包。我的汗水快要浸湿了整个身体,累而感觉快要呕吐。但这依然不能停止我的狂态。我近乎卖命地做事,每个人都觉得王晓东是疯了,但我却痛苦于现在无比的清醒。如果真的能够疯了,那该有多好。
姜浩然以为我是为了他才这么不要命地干活,他走到我的面前有点要吓哭了的样子。他说:“你不要这样帮我,你帮我这样的人是不值得的!”
我不打算理会他,可他要哭的表情让我感受到他确实十分的真诚和歉疚。我的帮助让他无所适从,或是动荡他内心的那份坚守。我无意味地,认真地对着他冷冷地说了一句,“我不是在帮你!”
姜浩然听到我的答话有点泄气,或者说是有点松懈。接下来他没有过来和我说上一句话,也没有用难过的眼神看向我。他开始认真的为自己来一次卖力的扛水泥包,争取爷们的,不让任何人轻视。他好像甩开了所有包袱,而轻松自在。你无法看穿他为什么要这样地表现,他的卖力做事比我表现出来的勤劳让人看上去还要意义上的狰狞。有一秒我无意间看向他,恰如其分地他正好看向我,然后对我露出一个充满精神意义上的微笑。正是这个微笑证明了我一切看到的现象——他自然是为了自己。也正是这个微笑,让我白天一直带有挥之不去的压抑和不适。
姜浩然没有拖后腿,相反我们提前完成了工作量。我感觉整个人快要虚脱,但神经上依然尖锐无比。我感受到了一种脑海异常清晰、身体却快要土崩瓦解的状态。我坐在床沿上,姜浩然也坐在床沿上。姜浩然累的两腿发抖,脸色苍白,但眼睛出奇的清澈有力。他不带一丝情感地看着我,正如我非常平静地看着他。他又对我十分纯净地笑了,我也觉得有趣,便对他酣畅的笑了。
晚上,一片呼噜声中,各自陷入沉睡。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就算身心非常的疲乏,睡眠上也都是很浅。半夜两三点,被呼噜声摒外的声音扰醒。窸窸窣窣一些咬牙的□□,和不分明的响动。我摸索声音的来源,慢慢的支起身子。监舍的房门上有个玻璃窗口,玻璃窗口透进倾斜的淡淡的月光。月光正好照射在姜浩然的床上,姜浩然瘦弱的身躯紧贴在墙壁,月光薄薄地照在他的半边脸上,苍白冒着冷汗。
我以为他不舒服,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他睁开了眼睛,没有再发出窸窣的响声,脸上的表情也非常的平静。他知道我在看他,对我无力的一笑。我感觉到他有话要对我说,便下床走到他的床边坐下。我刚坐下,屁股至大腿处便感受到了一丝丝液体的热度,鼻翼间传来浓重的血腥味。我伸手摸了一摸,黏糊糊的,非常滑溜。他割腕了,不知道用什么尖尖的东西,挑破了手腕上的动脉。我为之心惊,差点大叫出声。我慌忙地找到他割腕的手,用手紧紧捂住伤口,希望减少血液的流出。
姜浩然伸出另一只手的食指,放在嘴边嘘声,眼神里尽是哀求,哀求的近乎卑微。我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眼神,不知道该怎样去形容。我只是深信了,一个人确实可以不说话,单单用眼神就能说服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