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还是儿时好,毕竟不用去遵守诸多的规则,也不用去理会太多的人情世故,而且心里不会有那么多的负重。
忱守煜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坟头,那恰好是祖奶奶的坟头,记忆中的老祖宗,她总坐在一个小小的背靠椅里,挨着门口,等着放晚学的孙儿回来。
那时忱轩宥总会先开口喊,“老祖宗,我们放学了。”
忱守煜儿时说乖也乖,说调皮也调皮,关于自家那几颗黄皮果树,攀爬上去次数最多的就属他了,六七岁的时候祖奶奶还管得着,她拄着拐杖,站在树下一个劲喊着调皮的孙儿下来,而忱守煜则坐在树上噤声。
祖奶奶的视力不好,她看不到,可耳朵很灵。
忱守煜不愿下来,然后坐在树底下的老人,便软下声气哄诱,她说,“你下来,奶奶给你讲故事。”
听此,忱守煜便如猴子窜下来,他说,“好啊,奶奶说故事给我听。”
小时候听到的故事,都是牛鬼蛇神之说,对于他们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孩子,对于那些未知,他们的求知欲远远比想象中的要强烈。
忱守煜听过故乡的乌鸦,在夜里咕咕咕的啼叫,那声音特别的寂寥,也特别的阴森。
那时他想不明白为什么村里一旦有人死,就会有乌鸦的叫声?而且听说,如果在这个时候见到蛇爬过顶梁柱上,那就是鸿运当头,或者是其它意思,他已经记不清了。
忱轩宥说,“你信这些东西吗?”
忱守煜听多了,也就习以为常了,他说,“信不信,重要吗?”
其实有时也会想,假如真的有那所谓前世今生,还有那种神通广大的妖魔鬼怪,那么能不能满足他的一点点请求,把他的感情抽去干净,这样他就不会胡思乱想。
忱轩宥拉着人走去后山,他说,“反正闲着无事,我们随便走走。”
忱守煜任由走在前的人拉着自己,后边的忱轩禾喊,“哥,小叔,你们就不怕哦。”
后山其实不是整片整片的坟头森林,相反,那是大片大片的种植土地,在这些土地上,春夏时节,玉米成林,而到了夏秋时节,则是毛豆收割季。
在地块里头,中间有黑色隆起呈棺台形状的则是葬着逝去的人,以前很害怕经过那些葬死人的土地,长大后,根本不在乎了,甚至他和忱轩宥一起在深夜里走过后山。
后山过去,就是全村人供奉的土地庙,土地庙建立在一口巨大的天然大坑上头,庙宇背靠着一座状似坟头的山,土地庙的附近,树木特别茂密,因为不允许砍伐,树木纵横生长,以致境地显得极其幽深。
两人并没有走出后山,只走到了后山的前头,站在自家的土地上,两人并肩而立,遥望着远处的坟头山,山头挡住了土地庙宇,远看见不到那个大坑头。
虫鸣四起的荒野,白天,又是阳光照耀的午后日头,后山看起来没有那种阴森的感觉,反倒有一种荒凉空旷。
忱轩宥掏出一把小刀,他走向不远处的木棉树,用刀子将一块比较好看的疙瘩掏了出来,随后将其修磨,他轻易的作出了一个简易的小公章。
忱守煜绕过脚边已经冒头的玉米,他走向站在木棉树下的男人。
忱轩宥说,“没想到现在玉米都发芽了。”
忱守煜站在旁边,看着黄土地上毛茸茸生长着的绿点,第一次发现这片土地如此美妙,这是养育着他们成长的粮食,四季轮回,他们辞去年少懵懂,如今长成,却是感怀良多。
忱轩宥把修理好的公章递给身边的人,他说,“送你。”
忱守煜转头看着小小的木头,那是独一无二的公章,上面的字,草体,不用问也知道是自己的名字。
忱轩宥把刀收起来,他拿起刚刚忱轩禾交给的一袋鞭炮,里面有一把香烛。
两人说过不迷信,只是听着那些循循善诱的长辈教导,对于某种东西,习惯性的去遵从,简单的就一种尊重,却无法寄托心里的愿望。
忱守煜走到曾经葬着祖奶奶的地方,他把香烛插在如今空荡荡的地块里,此刻的虔诚,只为儿时的不懂事。
那时经常听老人家说,“守煜轩宥,你们要互助互爱,不要互相打架吵闹,要做个听话的孩子,听长辈的话。”
后来他们都答应了老人家,我们会好好听话,不会再调皮捣蛋。
忱守煜忘记了祖奶奶去世那天的具体情景,就记得长辈说,“身体冷了。”
忱守煜站在奶奶的门口,屋里边,挤满了亲人。
与世长辞,悴不及防,一个活生生的人说离开就离开,竟让人没有一点点的准备。
忱轩宥站在旁边,他低头看着坐在玉米地边上的人。
忱守煜说,“一晃而过,没想到竟然二十九年了。”
忱轩宥坐在旁边,他说,“时间过得很快,我们都多少年没见了,你数过吗?”
忱守煜转头捡起一颗小石头,那圆滚滚的石头,它是红色的石子,这种石子,可以拿去磨出粉末,然后用水泡染了做成红墨水。
过去的岁月,如今的风光,终究没得选择,最终也别无选择。
要么抛弃过去,任由那单纯岁月流淌,然后任性妄为;
要么纪念过去,留住身边的亲情暖意,切勿轻举妄动。
☆、一切,已面目全非
忱轩禾跑来找两位哥哥,他喊,“打篮球,去打篮球。”
忱守煜回头,他抽出被握着的手。
忱轩宥松开,他说,“打什么球?”
忱轩禾气喘吁吁的说,“篮球场现在组队打球,崆排村下午没有安排,早上也没有比赛,因为大年初一,各个赶着去走亲戚,没有人出来比赛。”
忱守煜拍了拍衣服上的泥土,他说,“有多少人?”
忱轩禾掰了掰手指头,他说,“七个,差三。”
忱轩宥丢开手里的石头,他转头看一眼旁边的人问,“都哪些人?”
忱轩禾跟上忱守煜的步伐,他说,“佟家的两个年轻人,还有潘家。”
三人回到村上头,站在上边,他们看到操场上已经来了不少人,男青年有几个,少青年的人头不在少数。
忱守煜和忱轩宥互相看一眼,两人穿着正装,他们一个穿着休闲商务外套,一个穿着长风衣,这西装革履,根本不适合打球。
忱轩宥看着站在篮球架下的几个人,都是熟悉的人,前几天还打过招呼,虽然心里各存着本族利益,但毕竟是年轻人,再且男人间没有绝对的仇恨,本来对手的存在是为了强化自身的立场。
忱守煜说,“这些人我一个也不认识。”
忱轩禾撸起袖子,他说,“好想再去搬石头啊怎么办???”
忱轩宥不理会总想闹事的弟弟,他说,“你多少年没有回家了?小孩子都长成青年了。”
三人走到操场西头,东头那边的人几乎都转过身来,他们都在往西头这边看过来。
村里头的人都知道忱轩宥不好对付,他身居高位,而且气势威凛。
忱守煜说,“你说他们在想什么?”
忱轩宥站在原地,他说,“还能想什么,肯定在琢磨我们是不是来捣乱。”
忱轩禾捞住奔跑过来的小外甥,他说,“去,到操场上奔跑,等下哥哥给糖吃。”
忱守煜黑线满面,这长不大的忱轩禾,他总这么孩子气,让孩子在操场上追逐,那还让不让人打球了。
忱轩宥看到有人过来打招呼,都是之前随便聊过三言两语的人。
那几个人一时认不出忱守煜,因为五年不见,加上以前就不熟,也难怪不认识。
忱守煜看到表哥也在人群里,他走过去,算是认亲,卢氏一族其实也算大族,不过族氏分成两脉,关系处得非常紧张。
卢旭铭扣下一个乒乓球,他喊,“守煜,你什么时候回来?也不去外婆家找我喝酒。”
忱守煜怔鄂一息,他昨天才到家,哪里有时间过去。
溪河村说大不大,村中位置最优,而村东则偏向东边,忱守煜很少去外婆家,要去也是两位姐姐去,她们去听外婆念叨,外婆耳朵不太好,跟她说话,不大声说,她根本听不到。
卢旭铭把乒乓球拍丢给了旁边的女生,他说,“什么时候回来,好久没见你了,每年叫姑姑回家,她总说你不在。”
忱守煜看了看剔了个二寸头的表哥,说实话,眼前这位沾亲带故的表哥长得一表人才,就是吃得太好了,身子长得太过壮实。
“我昨天才回到家,明天就过去了。”
卢旭铭说,“听说你们族的所有年轻人在抗议篮球队成立?”
兄弟俩走到操场边沿,而在远处的成堆人群,他们正在热火朝天的讨论明天的篮球比赛。
忱轩宥被佟大头压过去,他说,“忱轩宥,别说你不知道啊,明天的篮球比赛,绝对不能少你,要么你上,要么你弟弟参与,你们兄弟俩的篮球可是我们村里出了名。”
忱轩宥看向站在远处的忱守煜,要说篮球最好,应该属忱守煜。
佟大头也看到了远处的忱守煜,他说,“那是守煜吧,快认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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