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峪喜欢漫画,不喜欢看书,几乎不逛书店,他读过的小说屈指可数。何均池知道,所以更加佩服程峪出自天性的文笔,很多人都是喜欢读而开始写,提笔的时候潜意识中已经有了故事感,但程峪没有现成的故事感,他不懂任何的技巧,但他就是能将故事写得生动有趣,让人读起来欲罢不能。本来,不是为全人类进步而写的故事只需要一个功能——好看。程峪凭借天赋做到了。
两人走出书店,仍旧两手空空,何均池喜欢逛书店,但并不是每次逛都会买一堆书回去,尤其在其他城市他更加慎重,因为书真的是最沉的行李。
书店位于整栋大厦的负一楼,三楼是动漫城,两人离开书店后心照不宣的走向电梯。
虽然名为动漫城,但其实是由众多独立店铺组成的商业区。
林立的店铺里摆放的任何一件周边都对何均池和程峪具有一定吸引力,但比起逛漫展时的购买欲实在低多了。特别是何均池,他看很多周边都是目光一晃而过,原因仍旧是从一个城市带着周边回另一个城市很累啊,虽然周边并不沉。
程峪想要《银魂》中的桂小太郎的手办,两人几乎走遍所有店铺,愣是连这个角色周边的毛都没看见。最终,两人发现一家店铺有《银魂》角色设定集——牛皮纸的封面非常有质感。
“终于找到想要的东西了啊。”程峪说着回头环住何均池,将身体的全部重量都放在了矮他一头的何均池身上。
何均池感觉心跳都漏了一拍,脑中爆开一朵烟花,“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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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八点,距离何均池平常的起床时间已经晚了一个小时了,但他还是一动不动的赖在床上。他早就醒了,只是想赖在程峪身边。
“你不是和朋友约好了吗?”程峪感觉到何均池看他的目光,微微睁开惺忪的睡眼。
“嗯。”何均池点点头,“再躺五分钟,就五分钟。”他和朋友约的是十点见面,他对这个城市的交通不熟悉,预计有一个小时的路程,他现在确实应该起床了,但内心剧烈的挣扎着。
在程峪的催促下何均池总算慢悠悠的出门了,还好赶上了和朋友约定的时间。
何均池不认为他还会再来一次这座城市,所以到的那天就告诉了在这座城市上学的朋友。来都来了自然要见一面。
他赶到约好的见面地点,朋友已经到了。久未见面的两人一见到对方都格外兴奋,没几句就聊起了现在的感情状况,何均池没有隐瞒,直说了他和程峪的进展。他不知道,聊到程峪时他嘴角一直都有笑。
两人说话跟打仗一样,飞快的交换着信息。因为他们见面的时间只有两个小时。
一阵短促的铃声响起,何均池看向手机,是程峪发给他的消息——“我下午就要回去,临时有事,你呢。”
何均池心中万分不舍,还是回道:“我也下午回吧。”
和朋友道别后,何均池慢慢的走到火车站广场,早上就在下雨,这会儿已经下成了瓢泼大雨。
【未完待续】
☆、09
09到老了我们身边都有彼此的存在
程峪走在雨中,拖着行李箱,一把雨伞撑得歪歪斜斜。何均池远远看见后跑过去,接过他自己的行李箱,懒得撑伞,于是钻到程峪伞下。
“伞小,两个人都会弄湿,笨蛋。”程峪说。
“你一个人撑着也湿了啊。”何均池指指程峪湿了的肩膀,因为他钻到伞里程峪的肩更湿了。
两人并肩走到购票厅里,何均池故作轻松的说着无关痛痒的话,其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他只是不想停下来,不想思考即将面对的事情——他和程峪才见面,马上又要分开,他不愿意,但他能做什么?
他什么都不能做。
他不能和程峪一起走,但他至少可以告诉程峪他舍不得,他不后悔早上和朋友见面,但如果那时程峪也在身边该多好。他想多和程峪在一起哪怕一分钟,但说出口的却是:“不知道能不能买到最近的票。”
他的内心有一个声音一直提醒着他要懂事,不能给别人添麻烦。他从未审视过自己内心的这个声音,直到程峪表白那天晚上。
那天,他仿佛解开了锁链,却不敢大步向前。小心翼翼地对程峪说,“我会给你添很多麻烦。”
程峪火大,“你在想什么,什么添麻烦!”
何均池诚惶诚恐,不知道他哪里没说对,赶紧改口:“虽然我是个恋爱白痴,但我会努力的!”
程峪更加气不打一处来,狠狠顺了一口气才对何均池说:“爱是不需要努力的。”
爱是不需要努力的,此时此刻的何均池原本不需要克制不需要懂事,坦坦荡荡的告诉程峪他的感受,但他却做不到,幼时的记忆压抑着他将自己的真实感受完整的表达,并且,越是他在乎他亲近的人他越是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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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均池的车比程峪的早两个小时。
程峪站在候车厅外面目送何均池离开,何均池假装没事人一样微笑着挥手。程峪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人群中,何均池终于敢抬手擦了擦眼角。
和程峪在一起后他变得脆弱和容易伤感。因为他和程峪没有未来。因为他毫无保留的把自己全部好的坏的部分袒露在程峪面前。坦诚相见让人失去最低限度的安全感。
手机轻轻响了一声,何均池早就握着手机了,仿佛有预感一般。划开屏幕,是来自程峪的消息,“我们柏拉图式恋爱好吗,我们永远在一起,心在一起。”
何均池感觉眼角酸酸的,又难过起来,但一个大男人在这人来人往的候车厅落泪算什么,他稳定了一下情绪,回复道:“好,一直在一起。”
“一直,到老了我们身边都有彼此的存在。”
心在一起,多残酷却唯一可以对抗现实的手段。
见面的那天晚上,何均池曾问过程峪会不会出柜,程峪回答他不会。
何均池觉得又难过又欣慰。程峪比他理智太多了。
不是程峪不认真,而是程峪看得清未来。而他何均池,在对未来一片迷糊的少年时代就对家人出柜了,他已经忘了自己当时怎么想的,但家人的悲痛他至今仍然记忆犹新。
如果没有豁达开明的家人,没有愿意共同承担未来会遇到的风雨的恋人,就不要出柜了。这是他劝一位纠结于是否出柜的朋友的原话。
有人说过何均池懦弱,他只是淡淡的报以一笑。这本来就是非常个人的选择,他已经过了将自己的张狂全数展现的年纪。比起为了跟全世界证明“我就是,不一样的烟火”,他更愿意用善意的谎言保护家人。并且,全世界根本没时间没精力关注他,真正在乎他的只有家人而已。
明明喜欢却只能心在一起,多痛苦多不甘心。何均池看着手机,说不出的难过,他想找个人喝一杯,但这里还是那个陌生的城市,并且,他不会喝酒。
一想到程峪也和他一样伤心,他就更加难过。为什么他们是同性,为什么他们不能合法的在一起,为什么他们不能为世俗所容,为什么也是纯粹的感情,一男一女就有特权,为什么……
他不想说什么放弃一切远走高飞,去荷兰去比利时结婚,他不想说何必在意这个社会的眼光,自己活得痛快就行了……不能,完全不能。他们是活生生的人,要吃饭睡觉,要生活,有家人,有社交圈子,有事业。
他们不是故事里的人物,只要剧情发展流畅自然就能Happy end……
不能继续想下去了,再想会崩溃的。
他到长椅上坐下,慢慢地让心情平静下来。
手机又响了,何均池有些疑惑,程峪知道动车上信号不好,已经和他说好短信联系,但此时响起的铃声明显不是短信铃声。他掏出手机一看,确实不是程峪,而是叶朔——“何均池,我要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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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就要到中秋节假期了,叶朔最近一直在工作、漂亮女友和乔羽函之间周旋,忙得不可开交。
眼看要到假期了,他却笑不出来,平常总对女友推脱工作忙,这下有假期了该撒什么谎才瞒得过去呢?
“羽函,假期你怎么安排?”叶朔不动声色的给乔羽函发去一条信息。他和乔羽函恋爱了,全公司都不知道,甚至和他们同一间办公室的杨帆都不知道,因为他和乔羽函全部联系都是通过网络,还是加密的私人账号。
表面看起来他们正常极了,各自对着电脑工作,但其实却是在你侬我侬。
如果要说这间办公室中的不正常,绝对不是叶朔和乔羽函,而是叶朔和杨帆,他们仍旧人前人后搂搂抱抱,“老公”“老婆”叫个不停。但正因为他们表现得自然而然,反倒没有人怀疑,只在背地里嚼舌根:这两傻B真是恶心。
假期怎么安排?乔羽函单手支着脑袋考虑叶朔扔给他的问题。“你想怎么安排呢?”
我想?我什么都不想,我只希望你和女友都别约我。叶朔回复:“羽函,我……”
“要去见你女朋友吧?”
叶朔抬头看看乔羽函,果然捕获到浓浓的醋意。他满脸尴尬的对乔羽函做出“抱歉”的嘴型。随后,小心地扭头看向杨帆,杨帆正低头写报表,根本没时间搭理他们的小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