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来得太快,也消失得太快,他开始怀疑最近的经历是不是只是一场梦。程峪来过,又走了,在他的世界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至少还有聊天记录?
不,已经删除了好友,更新一次软件一切都不再存在。
他翻身面向墙壁,把脸深深的埋进靠垫中,也许睡一觉就会好起来吧。
从懂事开始,何均池只要心情不佳都会洗澡和睡觉。他心中暗自认为洗澡会冲走坏运气,而睡一觉,醒来后就是崭新的自己了。
本来,这两件事的效果从未失效过,不管是考试成绩不佳,还是弄丢了喜欢的东西。
但之所以有效只是因为这些痛苦都不足以真正触及何均池的内心。随着年龄的增长,洗澡和睡觉越来越不能解决他的烦恼,特别是情感方面。
湿漉漉的头发贴在何均池脸上,他懒得伸手整理,就这么倔强的继续埋在靠枕中,就像在和自己赌气一般。
忽然,他听见手机发出两声短促的提示音。他一跃而起,划开手机屏幕,并没有新消息……也许是幻听吧。一切还是老样子,他真的失去了程峪。
刚要倒回沙发中,猛地看见邮箱有新邮件,原来不是幻听。
点开邮件,一行行方方正正的宋体小字仿佛有温度一般,何均池感觉到由心脏里延伸出的温暖。
第一封邮件:
“不知道你能不能看到。对不起,我只是,很想你。觉得自己太过分了。不知道说什么了。抱歉。”
第二封邮件:
“我受不了你拒绝我,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我都会心里很难受。我就是气你。我们的关系太脆弱。删掉□□,放下电话,一无所剩。今天给你带来的伤害,连我都无法辩解。我一直在□□里跟你说话,然后每句话都发送失败。一直发,胡言乱语,说想你。我想给你打电话却发现自己冲动的删掉了你的号码。□□聊天记录也没有了。什么都找不到了。就剩下我最后说的那些混蛋话……看着你的□□头像发呆。我蛮横的闯进你的生活,又不负责任的践踏。我怕你离开,怕你不喜欢。拼命想加深感情,再多点保障。对不起,我现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明天再发邮件给你吧。”
何均池来不及回复,连忙给程峪发出了添加好友的请求。他也害怕被拒绝,所以之前不敢贸然发出好友申请。
一切回到原来的路上,但何均池和程峪的感受都和之前大不相同。
何均池视程峪为失而复得的宝贝,而程峪也知道他离不开何均池,虽然试图狠心删除联系方式从此回到各自原本的道路上,但感情这种蛮不讲理的东西让他深刻体会到失去何均池的痛苦是现在的他不愿意承受的。
“你不要抗拒我,我会带你走出来。”
“好,我会跟着你,我很慢,我做什么都很慢,打字慢看书慢吃饭慢……”
“没事,我会等你。”
【未完待续】
☆、07
07如果不是程峪向何均池走过来九十九步,何均池根本不敢踏出一步
对于生命在于静止的何均池来说,任何变化都让他如临大敌。
程峪说出他对于两人的未来有一个计划时,何均池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生怕程峪会为了他而放弃大好的前途,来他的身边发展。
事实证明他想多了,程峪完全不是这么不成熟的人。
“你可以来我这里住半年,住烦了就回去。你的工作性质很灵活,在哪里都可以写。”程峪说。
何均池对程峪的这个计划简直不能更心动。他一直都在为不能和程峪呆在一起而心烦。
程峪这么一说,何均池都想不明白之前他怎么就觉得不可调和的。他从事的又不是固定职业,有什么不能动一动的呢。
何均池啊何均池,你怎么这么笨!
“我们近期先见一面。”程峪说。
“现在就见啊?”何均池回复。
“我们永远不见面,就这样过下去?”
“我不是这个意思。”何均池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总觉得马上见面是不是有点太快了,在一起才一个月。
“太痛苦了,你根本不愿意和我一起往前走。”程峪无奈,和这个人在一起好累。不见面和跟手机谈恋爱有什么区别!
何均池皱眉看着手机,“我没有不愿意。”
“我说了会带你走出来,但你总抗拒我,我没办法带着不愿意的人往前走。”
“我……”
何均池不明白程峪为什么忽然这么说,他没有说拒绝程峪的话,他只不过想考虑一下而已。
然而考虑一下之后他作出的决定究竟是什么样子却不好说了。
“我在煎蛋。”程峪岔开了话题,前一个问题和何均池说再多他也不理解吧,“你会做饭吗?”
“会,我一直都是自己做饭,家常菜基本都会。”何均池回道。
“我还想着以后一起住了我做饭给你吃。”
一起住。何均池轻轻地将这三个字重复了一遍,他对程峪的计划越来越心动,但还是未能跨出内心的舒适区——现在见面好是好,还是感觉有点太快了。
程峪根本不让何均池做决定,他太清楚现在的何均池就是这样,往前走一步就会往后退半步。究竟是陷在温水般的现状中太久不习惯走出来,还是没有信心往前走?他也不知道。
他直接通知了何均池见面的时间和两人都方便去的城市。如他所料,何均池没有再多犹豫,应下了见面的事。
何均池何尝不想见面,何尝不想看得见摸得着程峪,他只是需要有人推一把。
如果不是程峪向何均池走过来九十九步,何均池根本不敢踏出一步。
*******
何均池坐在动车二等座上,一整天的路程对他来说不会太辛苦,他太擅长自找乐趣了——用平板看完一部《安德的游戏》,看一眼时间,还早着呢,于是开始看书,夏目漱石的《心》。
坐他旁边的是一个年轻的男孩子,上车时对他笑了笑就再没有多话。他最怕坐在中年大妈身边,总被没话找话聊个没完,有一次坐车听大妈叨叨了三个小时,他一次又一次戴上耳机示意要听歌了,但大妈就是不住嘴。下车后他感觉耳边总有小鸟在叽叽喳喳,症状持续了整整一个晚上。
此后,何均池坐车总带上便携耳机,不再是小耳塞。犹如对想找他聊天的人宣布:别和我说话!
距离和程峪约好的城市越来越近,何均池内心激动更多的却是紧张,书本上的文字已经完全看不进去,哪怕是他一直很喜欢的夏目漱石。
他起身去卫生间,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努力的保持平静,但笑容已经有些不自然。最要命的是坐太久了,他感觉腰都要断了,一见到程峪就告诉他自己腰痛?这不是开玩笑吗……
从卫生间出来后何均池没有再回到座位上,而是站在吸烟室门外,对着手机继续努力练习自然的微笑。看着手机中自己的样子,他忽然觉得有点逗,于是按动快门给自己拍了一张自拍——大眼睛、长头发,虽然呆呆蠢蠢的,但还是挺可爱的嘛。
事实证明对自己的夸奖是管用的,何均池不紧张了,剩下的只是对即将见到的程峪无限的期待。
走出舒适圈需要很大的勇气,需要其他人推一把,但一旦走出去便不会再退缩。就像冬泳的人,才入水时会感觉冷到快要死去,一旦适应了水温便能够自在的游泳。
下午七点多,何均池到了完全陌生的城市。还未下车的时候已经收到了来自程峪的消息:“我在出站口等你”。
“我穿牛仔衬衫,背黑色书包。”何均池回复。
“我能认出你。”
何均池看着程峪回过来的消息,不自禁的笑了,“我脸盲,靠你认我了啊。”
走出出站口,何均池远远看见一个人穿灰色卫衣,拉着藏青色行李箱,微笑着看他,他开始心跳加速,脑袋一片空白。
越走越近,他的双脚不受控制一般开始跑了起来,本来只有短短一百米的距离,他却感觉跑了很长时间似的,程峪一直微笑看着他,他恨不得一步跨到程峪面前,但越是急越是到不了。
到那人面前时,何均池只知道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知道这就是程峪,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的程峪,但什么都说不出来,连最起码的“你就是程峪吗”他都没有问出口。
程峪远远看着何均池一路小跑过来,等何均池终于到了面前,他伸手将何均池揽进自己怀里。何均池心跳很快,不知道是因为跑了一小段还是因为……
“走吧。”程峪说。
何均池点点头。他早就听过程峪发的语音,但此时真真切切的听到他的声音更觉得好听。
走在回酒店的路上,何均池安安静静的观察程峪——程峪比他高一个头,程峪穿宽松的卫衣真好看,程峪的皮肤真白皙啊,程峪也和他一样在傻笑……
他的注意力全在程峪身上。他极力控制的感情根本不受控制。他比自己想的更喜欢程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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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将行李整整齐齐的摆在酒店房间的角落里。这就是两个爱整洁的人在一起的好处——会一起将房间变得更加整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