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水淹没了半个县城,整个城市停了电,李宣躺在自己的身旁。我突然意识到,明天就要高考了哦,我应该马上入睡的才对。
但我又希望,明天还是不要考了,高考前哪里是这个样子的呀。我就这样想啊想,结果越想越清醒,一直无法入睡。
我和李宣,自高一那年就认识了。如今我们第一次睡在了一起。整个房间里,就只有我们两个人。
但我此时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冷静。明天就是高考的日子,我必须得让自己安安稳稳地有个好睡眠。
很长一段时间之后,夜静得出奇。然而,令我手足无措的事情发生了。
当我还在努力让自己入睡的时候,李宣的手突然伸过来抱住了我。我突然变得清醒起来,但仍然假装着入睡。
我乐意让李宣这样抱着,但只希望这样度过一夜就好。然而,李宣并没有知足,他好像把我当成了另一个人,我有点儿兴奋,却继续假装沉睡。
我一动不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作为回应,我现在懂得做的,就是将双手很自然的抱住李宣。至少,我承认了,自己并没有真的睡着。
第40章:大学,我来了
大人们都说,高考是人生的转折点。但在那时候的我看来,高考就是人生的全部。
那两天就像是早已判定的行刑日,那是我们那段人生的唯一意义,高考之后,要么死亡,要么重生。
原本对我而言,是死亡还是重生,只是关乎我一个人,一切就交由上天安排,我并无怨言。
可是不知从何时开始,涂皓闯进了我的精神生活,并且留存了下来,我的每一个思想行为不得不受到他的影响。
在家里等待高考分数的日子里,我总是不停地估算着自己的分数,我从来没有如此渴望得到重生,我也想像涂皓一样远走高飞,离开这座蹩脚的小县城。
终于等到高考分数公布的日子,张翔陪着我一起在网吧里查到了分数,还算理想,没有超常,也没有失常。
填报志愿是一个头疼的问题,比考试还要复杂和令人纠结。提前批的话,可以填报军校和师范,我最后选择了军校。
我在提前批的每个志愿都填报了军校,没有留给师范院校一丝一毫的机会。虽然家人不理解,但母亲还是答应陪我一起去省城参加面试和体检。
那是我第一次来到省城,虽然闷热而拥挤,但涂皓在这里,从城市的空气中,嘈杂的人群中,我似乎可以感受到涂皓的气息。
我终于也来到了他的城市我再一次感觉,自己和他如此的靠近。但仅此而已,我已经十分满足,我并不奢望能跟他来一场偶遇。
我们的人生注定与众不同。
他必然继续离开,往更大的城市远走高飞,必然成为一名享誉业内的一代名医。我完全可以猜测得到,以他的成绩必然选择国内最好的城市最好的医科大学。
而我没有希望考上军校,不论是面试还是体检,结果都不是很理想。我灰心盎然地离开他的城市,不知道哪座城市属于自己,而后又将成为什么!
给他打个电话吧,问问他的分数也好,他所填报的志愿也好,我应该这么做,也完全可以这么做的。万一选了同一座城市也不一定,我痴心妄想起来。
从省城回到家中,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录取通知书,那是一个非常漫长的暑假。整整一个月之后,我终于还是收到了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我的预感果然应验了,姗姗来迟的通知书不是来自军校,而是长沙的一所综合性大学,那是我在第一批填报的志愿。我被录取的专业是男生热衷的工科中,最热门的机械设计制造及其自动化。
在当时的我看来,只要去往一座新的城市,必然可以开启新的生活。但万万没想到,那个我毫不在意的专业,恰恰绝对地命中了我的死穴。一切后悔而莫及,没有人能理解我的痛苦,就好比没有人能理解我的孤独,还有我的恐惧。
在一个陌生的封闭空间里,我总会感到恐惧。如果黑暗也来凑个热闹,那么任何荒谬可怕的事情都会被我幻想出来。然后恐惧伺机再次袭来,我被一遍遍地说服,说幻想即将变成现实。心慌慌的我迅速唤来光明以鉴现实。于是我终败于恐惧。
面对未来困难重重的未知,我总是恐惧那一刻的降临。我猜测种种不良的后果,然后恐惧袭来。怎么办,我该如何解决种种这些。我开始无休止的假设:如果事情发展成如此,我会如何。假设无法制止内心的担忧。我只能等待那一刻的降临。
不过恐惧也就只能得意开头那么几次。当空间由陌生逐渐变得熟悉,当时间一秒秒靠近,荒谬的幻想已不觉一丝可怕,未知的困难已预测于手掌心。恐惧一点一点无法靠近于我。这一次,我战胜了恐惧。可我知道,我并没有摆脱它。因为,恐惧是我天生的一个弱点。
一切来不及告别,九月份的时候,我启程前往长沙,一个崭新的世界在那儿等待着我。那里没有李宣,因为他去了北京。那里也没有邵维,因为他选择留在小县城里复读。
至于涂皓,我不知道他在哪里,反正我是至始至终不敢相信,他会出现在长沙。虽然那里也有全国顶尖的医学院,但相比北京和上海,长沙并非最好的选择。
然而,一切又皆有可能,毕竟人生如梦,我们就生活在上帝编织的梦里。
母亲没有送我进城,因为我通过几次的电话联系,和一位同行的伙伴约定好,不烦家长同行。在家乡车站临别的时候,母亲一再要求我坐立行注意昂首挺胸。我虽然对她的话表现得厌倦的样子,但内心却有一阵离别的酸楚。
在火车站,我初次见到了那位同行的伙伴,她是一位姑娘,叫刘佳婷。我们是被同一所大学录取的新生,也是同一所高中的校友,而后看来又将是大学校友了。
晚上八点多的时候,我们排队检票进入站台,坐上开往长沙的火车,风尘仆仆地向大学进发了。渐入深夜,车厢由人声鼎沸变成鸦雀无声,我们在硬座上渐入梦乡。
第二天午后,行驶了十几个小时的列车在株洲站停下了。最要命的是,它一停就是2个小时。而我们利用这2个小时,悠哉悠哉地吃光了所有零食。之后,我起身把前后车厢巡视了一番,然后很不幸地告诉姑娘,说:
“火车头坏了,估计一时半会是修不好了,大部分旅客都下车了。”
刘佳婷正在解决最后一袋薯片,她一脸忧心忡忡的样子,说道:
“啊!那该怎么办哦?今天可是入学报到的最后一天啊!”
“其他旅客都下车了,我们也快点下车吧。”我说。
其实,这只是我第二次坐火车,根本没有什么经验。姑娘却赞同我的话,说道:
“不管怎样,先下车吧,问问铁路工作人员,估计可以是要去办理改签,如果改火车赶不及报到,那我们就去坐汽车。”
说着,我们取下了行李,走下了列车。我询问列车员,应该怎么办。列车员回答,去柜台办签证,转其他车次。
于是我们很听话的出了站,排了一个很长的队伍,办理了转车签证,然后再进了站。幸好,稍等了一会,就上了另一列开往长沙的火车。
当时的我们以为,这种事情百年一遇,都觉得倒霉透了。后来经历过春运才发现,长途火车晚点或者故障什么的都是家常便饭。而每当想起这件事,我们会意识到,在改签的问题上,犯了一个幼稚的错误。
其实我们不需要出站,只要在站台里等着,直接钻进另一列火车。因为根本没有人来检查我们的签转车票。我们被无聊的规则愚弄,绕了一个大圈。好在慌慌张张的列车还是在天黑前驶进了长沙站。
下了火车,我们各自背着包,各种手提包,各种行李箱,迈着焦急的步伐。
想到在新生报到手册上有写着,学校会在报到日期间组织迎新志愿者,在火车站和校区设置迎新大本营。而今天是报到的最后一天,且都这个时间点了,我们非常担心迎新点会不会已经收工了。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当我们走出了长沙火车站,来到了出站口,远远看见了学校的迎新大本营时,我们内心的焦急终于得到了缓缓的平静。
我们拖着行李走到大本营的伞棚底下,几个学长接过我们的行李,让我们坐了下来。几个学姐则是端来了几杯的水。我发现学长学姐们都穿着款式一样的T恤,T恤上面还有志愿者标志,觉得真是好玩儿。给我递水的学姐长得清新脱俗,美若天仙。
“热吧,来喝点水。”学姐说。
“嗯,好,谢谢美女姐姐。”我笑道。
“嘿,小孩子,美女是不能乱喊的哈,叫我学姐。”
“呵呵,是,漂亮学姐。”
“你还真是逗呀,乖乖休息一会,等校车来了,就送你们去学校哈。”
“好的,学姐。”
坐在迎新点的伞棚下,我欣赏起了这个精致小巧的火车站。如果不是对面耸起的高楼商城,还真没有来到了一个省会城市的感觉。
车站上方“一柱擎天”的标志倒是很有味道,还有简单飘逸的“长沙”,一看便知是毛主席的字。再往上看,是一个时钟,时针和分针正好摆成一个九十度直角。
不一会儿,伞棚下又来了寥寥几个新生。学姐招呼大家拿好自己的行李,准备上车前往学校了。一会儿,在迎新志愿者的指引下,我们总算踏踏实实的坐上了前往大学的校车。